他深深吸了一口烟,像是着了魔,沉溺其中。 “还有这些。”他先从文件包里拿出一张纸给编剧,走到供桌前掀开那块黑色的绸布。 绸布下就是马同峰说的东西。 马同峰没看出来,他说的莲花底座是用血玉做成的,有一种传言,千年血玉是尸体腐血沁入玉中而成。血玉莲花底座上,是他们熟悉的邪物,电影中那个祭台上祭祀的邪神,只不过更加精细恐怖。 “这是刘总从家里带来的,他们家族世代供奉的菩萨。他要求你对着菩萨,怀着敬畏之心,对着这张纸上的注意事项和详细步骤,重新把献祭那一段写一遍。” 编剧一言难尽。 “他要的双胞胎我都给他找来了,让你写一段为难死你了?好好在这里给我写,哪怕看在钱的份上。”导演叮嘱完编剧,暗灭了烟,推门而出。 夏白和郭洋立即低头,贴着土屋后墙蹲在地上。 现在该回去了,但凌长夜好像还有别的想法。他对郭洋指了指屋内,做了一个敲击的动作。 郭洋点头,立即翻窗进了草屋。夏白刚起身向里看,他就已经拖着被他打晕的编剧回到窗口了。 夏白:“……” 夏白收回脑袋,退出窗外,和郭洋一起把编剧从窗口移出去。 到了没人的森林,扛着编剧的郭洋才问凌长夜:“队长,我们要逼问吗?” 凌长夜对他的称呼没反应,只说:“拍一部电影怎么也得一个月,游戏会给我们时间看完?” 郭洋点头,“确实是个好主意。” 这种情况下没什么比编剧更好用了,而且这个时机很难得,导演给编剧时间和空间创作,短时间他们可以借编剧一用。 马同峰没想到他们带了个人回来,惊得站了起来。 郭洋简短地解释:“编剧,逼问。” 其实逼问很简单,当编剧醒来看到一群缺腿少肺拖头的死尸围着他时,眼珠一翻,差点吓晕过去,惨叫被挡在郭洋的手里。 郭洋低头在他耳边说,“只要你一叫,他们就会冲到你身上抢夺你的身体器官,明白?” 编剧连连点头,眼泪全流到郭洋手里了。 夏白让两个死尸左右夹击坐在他身边,郭洋松开了手,坐到了他对面夏白身边,“我不擅长逼问。” 夏白跟上:“我也不擅长。” “……” 你看着还挺擅长的,那一群死尸可太有逼问气氛了。 老马不用说,他们也知道他不适合,那就只能凌长夜来了。 其实他就是他们四人,包括躲在夏白身后的二娃心中的最佳人选。 夏白想,自己都被他吓跑过,说很最适合逼问不过分。 凌长夜先问了一个看起来无关紧要的问题,“电影的拍摄计划,是先拍有鬼的后半部分,再拍前面刚上岛的探险部分?” 编剧努力表现,快速回答:“是!” 凌长夜淡淡地“嗯”了一声,又问:“这部电影,几个主要投资人?” 这也不算什么秘密,编剧立即说:“四个。” 凌长夜想了想,“一个信仰邪物,一个痴迷暴力或者说杀欲,一个沉迷性雨,还有一个呢?” 编剧惊讶地看着他,不明白怎么都知道。 他右边的死尸探头看向他,对他眨了眨缺少眼珠的眼,编剧立即大喊:“死亡!李总喜欢看人死亡,尤其痴迷于人死亡时的表情,他说那是什么都比不了的联通阴阳的奇妙!” 郭洋踹了他一脚,“小点声音。” 凌长夜沉默了一会儿,问题变成了肯定语气,“导演觉得自己怀才不遇,七年郁郁不得志,势要拍出一部震撼影史的电影,他遇到了这几个变态投资人,于是双方一拍即合?” “你们不敢用知名的,甚至不敢用电影学院的学生,专门去闭塞贫穷的地方挑选演员,说要拍一部真实的电影。” “满怀憧憬来这座海岛的姑娘们不知道,你们说的真实有多真实,电影里伤害、□□、死亡和活祭都是真实的,确实……震撼啊。” 随着凌长夜的“问”,郭洋和马同峰听得心底发寒,这股寒意全部汇聚到了他们看编剧的眼神里。 凌长夜垂眸,眼里黑蓝的光在眼角树叶晃动的影子下一闪而过,他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语气轻松,好像只是寻常,“这群富豪真会玩啊,他们的变态欲望,不方便与人说的信仰和爱好,都可以真实地拍成电影反复观看,或者当成战利纪念品?不会还打算放给别人看吧?” 他好像非常了解变态,“上映后,观众看这电影只会赞叹电影拍的好真实,他们欣赏别人这种感观,心里会得到不一样的隐秘满足?” 确实,整个5号放映厅的人都觉得这部电影拍的很真实,电影中校花死亡时,双眼那股浓烈的不甘的背后,原来是这样。 献祭时,凄厉的哭叫声,原来真是她们在用生命啼血。 那时老马不忍再看,夏白对老马说这是电影,是在跟他说这不是真实的。 是他错了。 那也可以是真实的,究竟什么是真实什么是虚假的,他还没资格评判,以他那点浅薄的人生阅历。 真真假假,虚虚实实,到底怎么分辨。 而真实,到底能到什么程度,能到什么维度。
第38章 和谐影院(完) 马同峰已经听不去了,他愤怒地站起来,“你们还是人吗!” 刚才信息交流,他们知道了几个女演员的出生和简单经历,同出身于农村的马同峰是最愤怒的,在他看来那几个女孩有的算是倾家荡产来当演员,有的放弃了高考,放弃高考的可是村里唯一一个上高中的女孩啊,本来她可能就要成为大学生了。 她们牺牲所有,就是求一个挣脱泥泞的机会。 他已经不敢看那几个女孩充满希冀的眼睛,那么漂亮的女孩,那么聪明的女孩,她们怎么会知道她们要经历的是什么。 不是她们看到的铺满鲜花的明亮大道。 不是啊。 马同峰愤怒地拽住编剧的领子,双眼发红,“就是为了满足你们的变态爱好,就是他们的一场游戏!” “不是我!和我无关啊,我只是收钱写剧本的,我什么也没做。”编剧被马同峰吓得连连解释,他不明白这个场务一样的男人怎么突然这么可怕了。 “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马同峰很想狠狠地给他的心脏一拳,看看他的心会不会疼,但他知道,编剧确实不是起头的那几个,也不能重伤了编剧,最终只好无奈地送开了手。 他转头看向片场的方向,沉默的脸上,无可奈何的沧桑。 夏白什么都没说,安静地坐在一边吃梨子补充能量。 二娃蹲在他身后很近的地方,双手捂着耳朵。 马同峰情绪慢慢稳定下来,揉了揉眼睛,“我们要在这里看他们拍完电影,才能看到到出去的路吗?” 郭洋答非所问,“老马,这是已经发生的事,我们阻止不了。” 马同峰神情愈加颓丧,活气稀薄,“那我们接下来怎么办?” 凌长夜看向瑟瑟发抖的编剧,编剧不知自己脑补了什么,自己把自己吓哭了,“真的不关我的事,我什么都没做啊!别杀我,我再也不敢了!” 凌长夜说:“该送他回去了。” 一听他这么说,编剧惊喜地看过去。 夏白:“让死尸送他回去吗?” 编剧又想哭了。 左右两个死尸把他拉起来,编剧吓得瑟瑟发抖。 郭洋:“走,快走。” 编剧:“不、我不走,不是,我不用走的。” 郭洋朝他屁股就是一脚,“回去只管写你的剧本,一句不该说的话都别说,知道吗?” “知道,知道!”编剧连连点头,小心地跑走了,跑了几步,他整理了一下衣服,见草丛里一个死尸正盯着他,僵硬了几秒,然后慢悠悠地走回了他的草屋。 郭洋:“我们现在怎么办?要回电影世界在鬼校花那里再确认她确实是在拍电影时死的,鬼魂被那个什么鬼道士困在电影里了?” 夏白:“要回去,服务员尤月还在那里。” 凌长夜:“这边也要留人看着。” 夏白和郭洋异口同声地说:“你留下。” 凌长夜缓缓地移过视线,“为什么?” 夏白:“别再换衣服了。” 郭洋:“少换一套衣服。” “……” 电影世界三个厉鬼,不能掉以轻心,最终是夏白、郭洋和老马三个人全都过去,凌长夜带着二娃留在这里。 二娃看着他们的背影小小地跟了两步,被凌长夜拎回来,“我含辛茹苦带你两年,还不如他带你一天?” 二娃抱头蹲下,不回答不面对。 “……” 夏白三人跳入湖中,顺着来时的方向,穿过幽深的湖底,冒出水面,又看到了被烧过的小岛,以及正在湖边盯着他们的三个阴森森的女鬼。 再次看到她们,他们没之前那么害怕了。 夏白在浮出水面之前,已经把兜里最后几张驭尸符交给了跟着他的死尸。 理论上说镇尸符和驭尸符是对死尸有效,对鬼校花这种有实体能碰到的鬼,有一定作用,但效果必然不如对死尸。前面夏白用镇尸符贴鬼手就证实了这一点。 这次他用驭尸符,没妄想真正控制她们,只是想为他们争取一点时间。 跳入湖之前,他们三人预想过眼前的情况,商量过怎么应对。 郭洋先跳出来:“三位,我们找到了!找到你们的……啊疼疼疼!” 郭洋一冒头,话还没说完,就被鬼校花一只手抓了过去,尖锐阴寒的指甲深深刺入了他的肩膀。 夏白趁机驭尸,一群没有感情和感觉的死尸全部跳到了鬼校花和另外两个女鬼身上,驭尸符贴到了她们头上,驭尸符暂时定住了她们,但很显然,在她们的挣扎中摇摇欲坠。 被定住的鬼校花更加愤怒和疯狂,嘴里一直念叨着:“死,都去死!杀了他们,杀……” 夏白问:“杀了他们,是校花周心的执念,还是夏飞的诉求?” 鬼校花僵硬的身影猛地一颤,干枯的眼睛睁得大大,死鱼眼一般的眼睛里有了一丝清醒微弱的光,“夏飞、夏飞,妈妈,我……我是夏飞?” 夏白:“你是夏飞。” 把他们从湖里拉出来的就是夏飞,而不是什么校花。 夏飞身体开始剧烈颤抖,“夏飞,妈妈,飞飞,是夏飞……” 她是叫夏飞。 她出生在一个小村子里,从出生到18岁都没离开过那个地方,见过的最远的地方,是割牛草的时候,在山上看到的远方。 夏风吹过一座又一座山,崎岖的山路上一辆三轮车带着她的视线越走越远,走向她渴望的,但永远到不了的远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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