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低头看看被糊满风沙,灰头土脸的小十五,低低地应一声,“嗯。” 随即停下脚步,一副无所谓道:“十五,你先过去。我累了,有些走不动,你出去后寻副担架,再雇个小怪来接我。”顿了顿,他还跟面前黑煤炭一般的小蛇保证,“你去吧,我就在这等你。” 十五愣了,半晌才压抑着哭腔道:“我不!我们一起出去......”他一向嘴笨,说不出什么好听的话来跟十二辩驳,可执拗得很,反反复复道:“我要跟你一起出去,我不自己一个人走!我们一起走出去......十二,你不会有事的呜呜呜......” 十二无奈地看着小小的哽咽着的十五,良久,伸手摸摸十五的脑袋,“好。” 于是又继续行路。 越过那座沙丘后,前面还有一望无际的一大片沙丘。 两人却都没有言语,只顾继续前行。 不知走了多久,待到十二速度越来越慢,最后无声地摔倒在沙子上时,十五才知道,原来十二一直在勉力支撑。 十五说不清十二的晕倒到底是因为中毒还是缺水,但看着十二干裂的嘴唇,他咬咬牙,咬破自己的皮肉,将鲜血送入十二的嘴里。 待到十二悠悠醒来,身上毒蝎子咬的血洞也都神奇地愈合了之后,十五才后知后觉,大概自己的血有些愈伤解毒的奇效。 他们终于走出了那片沙漠。 要说有什么后遗症的话,十二提过感觉心口总是燥热,好似有一团火在燃烧。 也没什么大碍,不过十五听进去了,便提议去冰堑之巅寻寻传说中的雪祁莲。 不仅能给十二降降火,听说还特别好吃呐! 十五一边提议,一边吞了吞口水。 十二笑笑,并不拆穿他,点头应允了。 后面的事就有些不堪回忆了。 雪祁莲倒是寻到了,只可惜长在冰雪悬崖边,十五伸手去取,本来是十拿九稳的事,不料甫一触碰到那雪祁莲,整个崖壁剧烈震动,十五直直地往下摔去。 一切发生得太快,十二猝不及防,他伸手去捞十五,却只拉住十五一只手臂,连自己也被强力带得挂在悬崖边,只剩一只手扒着崖边。 十五一开始都被吓懵了,反应过来,才发现如今境况。 两人摇摇欲坠,更恐怖的是崖壁还在震动,十二扒着的那块石壁已然出现裂痕。 若十二再不放开自己的手,恐怕只有两人一起掉下去的下场。 “十二,你快放手吧......”十五断断续续地说,“我掉下去不一定会死掉的,你知道我从小就是我们一窝里身体最好的......” “如果......如果我真的会死呜呜呜......”十五毕竟年龄小,遇到这种生离死别的时刻还是有些控制不住情绪,“我一个死,也总比我们一起死好啊呜呜......你快放手......” 这絮絮叨叨的声音吵得十二脑瓜疼。 “闭嘴。” 又不知过了多久,那块裂开的石块终于承担不住两蛇的重量,掉落下去。 与之同时掉落的,还有十五和十二。 后来,不知是撞到哪里的石壁,十五和十二被撞开。 再后来,待到十五醒过来,已然不知过了多久,他只知道周身骨裂欲碎,被冰雪掩埋寒意透骨。 而十五找遍周遭,始终不见十二踪迹。 真是的,都说了让他放手。 都说了自己的身体一向是窝里最好的。 小藏眼中似有泪花闪过。 也不知如今十二到底是死是活。 从冰堑之巅离开后,十五一直在找十二。 但了无音讯。 后来,十五机缘巧合之下进了这片混沌。 再后来,十五学会化形。 于是有了小藏和小青天。
第17章 他会不会听呢 小藏目光茫然地看着远方。 在这片崖上,居高临下,几乎整个小青天都尽收眼底。小藏无意识地望着自己的小院。 一边望着,一边胡思乱想。 十二不知所踪,若是小青天真的......被毁,到了不得不离开那一刻,自己连个能投奔的去处都没有。 难道,要继续像从前在大界一般,四处流浪吗。 说到流浪,自己在大界独自流浪时,倒是交了几个朋友。 可若是说去投奔他们? 小藏轻叹一口气,可惜那些朋友也同自己一样,居无定所,四处漂泊。 更多只是萍水相逢,共同行过一段路。 可天地茫茫,总有无数的分岔路口,与那些朋友,或早或晚,都分离了。 小藏一边心中正有些怅然。与许多朋友,一生怕是再也见不到了。 从相识到分离,当时还不觉得,如今回想,实在是太匆忙。 他忽的想起曾经一个路上结识的朋友教他的一句话,那时懵懂,此刻倒是有些理解其中滋味了。 一期一会。 另一边,在小藏眼里,随度突然出现在院子中。 小藏看到随度身影的那一刻,刹那瞳孔有些紧缩。 只见随度略低着头,伸出一只手摆弄那株小小的樱桃树。 日前,在随度的精心侍弄下,那樱桃树长势极好。 从抽出嫩芽,到结出花骨朵,再到绽出洁白的花,都极其顺利。 可自小青天里日昼越来越短,阳光越来越少开始,那樱桃树便愈发萎靡。 前几天那场暴雨,加之往后几日的淫雨霏霏,更是几乎将其置于死地。 如今只是树干堪堪没有被暴雨冲走罢了。 而树枝上的花朵,已然全军覆没,树下的泥土里全是被沾染泥污的,分辨不出原样的,破碎的白色花瓣,树上徒留星星点点的白色残片。 随度保持着姿势不动作。 小藏也就不动声色地看着。 他心疼了吗?小藏心里默默地想。 他好像很喜欢这棵樱桃树的样子。据小藏的观察,每日的修行随度都可以不做,但必然会花些时间侍弄这小树苗。 他对这棵树,很用心。 可惜,樱桃喜阳。 而那一场暴雨来得猝不及防。 其实,莫说随度,连小藏都有些心疼,毕竟是自己捡回来的树苗,又是亲自栽种,虽然后来没有随度那么用心培养,但毕竟是看着它一日日生长的。 现在全毁了。 说不难受是假的。 突然,小藏惊异地看到,那被雨水浸泡太久的萎靡不振的树干,突然抖擞精神,变得干燥有生机,同时,被大雨冲刷得光秃秃的树枝上,竟抽出了一些新芽。 小藏微微瞪大了眼睛。 有些难以置信地远望着樱桃树旁的修长身影。 随度竟在用宝贵的灵力为这棵樱桃树重塑新生? 虽说,小藏也心疼这树,但是,它毕竟只是一棵树啊! 小藏断是做不出来用灵力救活一棵树的事。 难道是随度太喜欢吃樱桃了? 不对。 小青天樱桃树虽不多,但总归是有的,若真的喜欢,去采摘便是了。 甚至以随度的修为,想吃樱桃,小藏料想,直接用灵力变出一些来也不算什么难事。这可比给树苗重塑新生简单多了。 更何况,就算是随度想吃自己亲自栽种的樱桃,既然他已然使用灵力,那么为何不一步到位,催其立刻开花结果? 而如今,随度只是助樱桃树抽出嫩绿的新芽,便停下,不再继续动作。 小藏把脑袋搁在膝盖上。 他想不通。 他想了又想,实在是想不通这个男人。 无论是樱桃树,还是他对自己。 那日,从急雨中赶回后,在黑暗的土屋里,随度对自己冰冷的逼问,而后是莫名其妙的承诺。 他说,他日后会亲自告诉自己他的事情。 真的会告诉吗。 而日后,又是指多久以后呢? 他又为什么要对自己做出这样的承诺呢? 不许自己偷听,也不许自己去问桑入落,但他说,以后会亲自告诉自己。 小藏摇摇头,想不通。 再后面,他还语气非常奇怪地让自己脱掉湿衣服。 彼时,小藏太过慌乱,只知道自己不愿意脱的心情。 可事后,小藏细细回想,才后知后觉地感觉到,似乎,随度当时的口气并不是真的想让自己脱掉湿衣服,他彼时的一字一句,仿佛都带着刺似的,句句都戳着自己想在桑入落面前脱衣这事。 他是觉得自己不听话,不顾羞耻心,而不高兴。 还是因为自己在桑入落面前不设防,跟桑入落亲密,跟桑入落交上朋友了,而不高兴? 可是,自他说了自己不配与他交朋友后,自己便再也没有去招惹过他,只是跟他的手下交朋友,他怎么还不高兴啊? 难道是因为,他认为自己不但配不上他,也配不上他的手下? 想着想着,小藏不由得有些气恼了。 这人,怎么这么蛮横霸道啊。 ...... 日子又过去一个多月。 小藏感觉到小青天里的天气越来越糟,花草树木烂死的也越来越多。 小藏虽知自己修为太低,做什么都无济于事,但心里还是控制不住地着急。 不过,他有些惊讶地发现,桑入落脸上的神色,竟是比自己还焦虑着急。 桑入落确实很着急。 着急的事情很多。 比如,有一日清晨,天边突然一声惊雷,才刚刚泛白的天空骤然转暗。 他以为又是一场暴雨将要来临。 后面,暴雨倒是没来,却等来了一件更让桑入落惊惧的事情。 天边的裂口又出现了。 而伴随着刺痛,自己后肩的刺字又开始隐隐发光。 莫不是,裴定快要找来了? 桑入落痛得轻轻“嘶”了一口气。 桑入落垂眸。 良久,他长长地吸入一口气。 若是总归必定会离开这混沌,总归必定会与那个人见面。 他提前一步找来,也算不得什么坏事。桑入落苦笑着无奈地想。 自己从来决定不了什么,改变不了什么。 如今最最紧要的事是,再有不到半个月,小主人身上的咒就又要生念了。 可看小主人一日日悠悠闲闲,修行,种果,雨时静听雨声,晴时晒晒太阳,竟一样不误。 看样子像是打定主意在这混沌里天长地久地住下去,没半点收拾收拾离开的心思。 桑入落眉头越皱越深,他看不得小主人受苦。 他急,他劝。 可没用。 小藏去劝会有用么。桑入落陡然生了这样的心思。 不是很清楚他们两人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如今随度和小藏虽同处一个屋檐下,但两人几乎不讲话,形同陌路。 可桑入落知道,小主人心里是很在意这只小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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