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奚生没搭理他,唤道:“小鸾。” 栾青词这才跃下演武台,走回殿内,一身张扬红袍,浮金流光。 “意下如何?”玉奚生笑问。 栾青词已经坐回玉奚生身边,轻轻颔首。 玉奚生这才施舍给祝韦白一个眼神,应了声“嗯”,又说:“那就瞧诸位的诚意了。” 看栾青词已经不打算出手,西陵仙门之人面面相觑,都不由得苦笑。
第071章 .图谋 清音盛会之上,栾青词连斩数人,玉奚生逼得西陵仙门俯首赔罪,但无人敢不满,他们在忌惮。 忌惮西檎岭那场无人生还的大火,忌惮玉溪生谈笑间镇压西陵仙门老一辈的气魄,哪怕只是不动刀刃的交锋,仅是片刻他们便被压得抬不起头,这还有什么可打的? 好在是那二位收手了,西陵清音会得以继续进行,西陵仙门将之视作盛会,其中不乏远自边陲处赶来赴会的,就是盼着自家小辈能借此机会一飞冲天,自然不愿意这场盛会被搅黄。 而栾青词收手也不是因为这些世家的赔罪。 早就晚了,他本打算斩西陵仙门小辈,再不济也要将祝氏和季氏的杀了,倒也不是为别的,有人在这儿摆下一场局,栾青词的破局之道简单粗暴,杀穿过去就好了。 但他在听到祝韦白不知有人刻意请他们来,也就是 布局之人不是祝氏,季氏又一副仰着脖子等死的意思,也不太像是他们,这场以西陵郡为棋盘的局,引他师徒来此却目的不明,这其中蹊跷多了去了。 倘若不是祝氏,那搅乱清音会便没了原本的意义。 所以栾青词坐回了席位,才没坐多久,桌案下的手就被悄悄握住,暖热指尖带着持剑握笔留下的薄茧,正细细地摸索着他的指腹、掌背,慢条斯理犹如把玩一般。 栾青词耳根有些红,神色却不变。 他发现心魔似乎格外喜欢与他亲密,哪怕只是指尖的纠缠,也要亲密无间地覆贴在一起。 并且不顾及场合。 栾青词有些无奈,但他知道只要自己稍一回绝,他便要闹出点动静,未免旁人注意,栾青词只得任由他捏着自己指尖揉搓。 他心中还在想这场局,眼神随意瞥向演武场,却没怎么在乎。 演武台上已经恢复西陵仙门之间的小辈之争,便如栾青词适才一般,遭点名者若不上台接受挑战,便视为放弃登台,西陵世家也正盯着演武台的方向,无人知晓那对看似神情平淡的师徒,暗地里亲昵贴在一起的掌心。 两人坐得近,故而后方的谢庭兰等弟子也没注意到,他们在看西陵世家年轻一辈的交手。 祝氏以驭尸闻名于仙门,但西陵仙门中并非都是修驭尸一道,故而交手之中,修剑道者有之,修阵道者有之,只不过比起适才栾青词寸步不动的碾压,这等交手就不太够看了。 看到一半 ,三重雪宫一行人便借故退去,提前离席西陵仙门也无人敢置喙。 相反的,他们巴不得这一行人赶紧走。 唯有祝韦白神色掠过一抹阴沉,狠狠地瞥了眼不敢抬头的祝骅明,祝骅明自然也能察觉到父亲的视线,神情又是一僵。 清音会如何栾青词不怎么感兴趣,回仙府的住处后,他与玉奚生一并进门,顺手布置结界免得旁人来探听消息,这才微微沉声:“祝韦白所说,不似假。” 玉奚生拉着他坐到外室的短榻上去,应道:“今日镇压他们时已试探过,他没胆子骗我。” 二人对视一眼,显然想到一处去了。 以他们与西陵仙门之间的仇怨,若有那一封请帖挑衅,他们必然会赴约而来大闹西陵,此人能在祝氏发帖时运作,必定与祝氏关系匪浅,只是其目的却不知晓了。 他们赴会之时,便已入局。 “够放肆。”玉奚生笑得轻佻嚣张,丝毫没把这场局当回事似的,“敢邀你我入局,也不怕崩了他的棋盘。” 栾青词不说话,却深以为然。 至少除了那个叫蛮山的老东西,还有兰城外那头畜牲,他还不将仙门之中这些人放在眼里,说是仙,可终归是人。 “长生天。”栾青词轻轻说出这三个字来。 玉奚生挑眉,“何以见得?” 栾青词沉默片刻,掌心一翻,那颗血肉似的珠子便出现在其手中,不详的黑纹缠绕其上,犹如污色。 “季氏手中也有这东西。”栾青词说,“当日沛县也是因此尸横遍野,那日见过蛮山后,我便觉得他的气息同此物很像。” 他十年来走过南海郡和东洲,也曾孤身入海,走过无人之境,没交友也不曾结仇,偶尔遇险,但也大多无碍,唯有半年前无意中撞见季氏弟子在沛县后,先是被西陵仙门追杀,再是石神山、皖湖、天狐山一系列变故,在皖湖他寻到了手中这颗珠子,而石神山与天狐山恐怕都是长生天的手笔,珠子之上又有与蛮山相同的血脉味道。 尤其是栾青词自己因咒术而失控后,他体内不属于凤凰的那一部分血脉有了动静,让他对这气息更敏感了些。 细想而来,季氏、长生天之间,恐怕也有关系。 他说完后,玉奚生也不由得深思,他微微垂下眼,掩去了自己沉下去的神色。 他什么都不知道,长生天也好,巫塔下的那块骨头也好,师尊的谋划还有天机阁的暗中往来,这其中必定有所关联,尤其是天机阁阁主不止一次地提起要面见栾青词。 这里一定有他不知道,而另一个他知道的事。 玉奚生不禁自嘲,他被压制太久,也不过是本体的一道念想,他是不该存在的私欲,所以那家伙即便是沉睡,也要守着这些他自以为重要的秘密睡下去。 这些秘密里到底有什么? 小鸾,长生天,天机阁,甚至是失踪的师尊,他们在谋划什么?他们要从小鸾身上谋划什么? “小鸾。”玉奚生忽然开口,嗓音不知为何有些哑。 栾青词发觉他神色有异,却不知为何,只得应道:“怎么了?” “是我将你捡回来的。”玉奚生忽然伸手抚了抚栾青词的抹额,情绪莫测,“我还记得,那日我在桐山遇见你,不知为何,觉得你可爱至极,传闻有妖为鸾,风仪堪比凤凰,便予你栾姓,如今想来,你究竟为何会出现在那?我的小鸾是上古时期的凤凰后裔啊。” 如兰城那头畜牲所说,神族早就灭亡了,包括神鸟凤凰。 那与长生天牵涉甚深的、身怀古凤血脉的栾青词,为何会出现在那,而玉奚生又偏偏巧合途径,只需一眼,玉奚生就知道这个小家伙能牵动他的心绪。 初时,的确是长辈的关爱纵容,玉奚生发自内心地想要疼爱这只漂亮的小鸟。 到底是什么时候有了私心,其实玉奚生自己也不太清楚,他喜欢上了自己养大的孩子,除却想疼爱他纵容他之外,还多出了欲。 而栾青词也明白玉奚生的话,他那时灵智不多,记忆也模糊,在玉奚生教导下才渐渐开化。 玉奚生刚好能克制长生天,又刚好能克制他,他就这么遇上了玉奚生。 实在是巧。 栾青词沉默良久,才说道:“你后悔么?” 玉奚生笑,“后悔什么 ?” 栾青词抿着唇角,片刻后才问道:“后悔将我带回来。” 玉奚生那时也许不知,自己带了个怎样的麻烦回宫。 而玉奚生只是笑,轻轻捏了捏栾青词的鼻尖,“别乱想了,我怎会后悔,只是觉得……这盘棋不是今日才有,小鸾。” 玉奚生的笑淡了些,眸中有暗色翻涌。 “这场局,也许从师尊那里就开始了,我不知他们究竟在谋划什么,或者说……你的出现,是不是与我师尊有关,而且他……似乎也不是人族。” 失踪近百年的白长蔚,一次都没有露面,玉奚生跟在他身边修行百年 ,又掌三重雪宫近百年,他知道师尊那样惊才艳艳的人物恐怕不会轻易死去,甚至于……他真的是人族吗? 白长蔚,当年手中一柄剑名为巫,便横扫仙门之中无敌手,世人都称他为三重雪宫初代宫主,却不知更早些的时候,白长蔚也是有自己名号的——巫仙。 听到玉奚生的话,栾青词多少有些惊愕,但很快又恢复平静,他将玉奚生的手牵过来,握在掌心,轻声说:“何以见得师祖并非人族?” 玉奚生沉默须臾,说:“灵封术。” 栾青词一怔。 仙门中说了灵封术须得有悟性方才能参透,但栾青词却轻而易举就能施展,还有师尊也能施展,这灵封术整个三重雪宫上下,只有他们俩学会了。 ……或许还要加上一个,初代宫主白长蔚。 “他们都以为学灵封术要靠机缘,可三重雪宫无一人能习得,反倒是你我……还有师尊。师尊收我入门时便已成名,百年后于玄都山建三重雪宫,那时的师尊,不见一丝老态。” 玉奚生眼神多出些许复杂与沉思,又像是浸在回忆里,他的记忆受损太多,许多事都记不起来,对师尊的印象也有些模糊。 可那一百多岁的人,仍旧风华正茂似的。 除了祛尘那样的意外,在人族中几乎不可能。 但忖量无用,玉奚生还是想不起来,有些烦躁地阖眸,指尖抚上自己的额心。 “那就不必去想。”栾青词清琅的声音响起,将玉奚生扶额的那只手也握住,“当务之急还是今日之局。” 玉奚生露出个笑来,轻轻地应:“好啊。” 抛开那些记忆,只论当下,谁都不能再伤了他的小鸾。
第072章 .试炼 清音盛会,第一日不过是切磋而已,西陵仙门众多,自有争端,三重雪宫众人离开后,演武台上的交手也有人身死,仙门之争,为前途、为利益,手段温和不到哪里去。 他们追杀栾青词时,又几人是真为匡扶正道? 只不过令他们未想到的是,今年演武台上祝骅明败于季氏之手,并非是季氏嫡系,而是临山分家来的小辈,名为季岳。 比试落幕,但西陵仙门受到的冲击比以往都要大,只因玄都而来的那位怀素仙尊,一人之力镇压仙门,仍可谈笑风生,深不可测。 西陵各世家今日搏得名次的小辈都在准备明日,而祝氏之内却不太安稳,祝韦白坐在主位之上,下方站着祝骅明与季长越,甚至连季苗这位主母都未能上座,站在亲侄身侧。 祝韦白阴沉着脸,连连冷笑道:“好啊,你们胆子够大,这半年来玄都腥风血雨不断,三重雪宫力压众宗,你们还敢挑衅到他身上去!” 祝骅明噤若寒蝉,连季苗也垂着眼不敢开口,丧子的季长越的脸色更好不到哪去,他开口道:“今日能解三重雪宫与西陵仙门之嫌隙,尊主,不失为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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