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什么?”栾青词蹙眉。 玉奚生笑问:“急着去哪啊?” 栾青词:“……” 笑得就很心魔。 玉奚生说得理直气壮,“你又无事可做,不如陪陪为师。” “……到也没有那么闲。”栾青词婉拒了。 但栾青词还确实没什么事做,从倚月小榭离开后,便干脆一头钻进明经堂,明经堂有专门给弟子们授课的书院,也有供弟子们择术法自行修习的藏书阁。 平日深居简出难得见一回的栾师兄,就这么在无数弟子惊奇的注视下,开始在藏书阁寻个感兴趣的小术法学着玩玩。 栾青词自小学的都是玉奚生亲自教的,譬如避水咒除尘咒,毕竟怀素仙尊也拿爱干净的小鸟没辙,再者便是五行录这等外出必备的,能打又能另作他用。 还没等栾青词找着,明经堂内便传出惊呼,栾青词也闻声近前两步,正瞧见一团火正满屋乱窜,有女孩子的头发都被烧没了半截,而使出这招的弟子也正死死掐着手诀想要控制,其余弟子则各显神通,护体的护体跑得跑,场面混乱。 栾青词:“……” 实在看不下去群魔乱舞,在火团靠近书架之前,栾青词抬手轻轻一握,那灵气火团便刹那消散。 场面一瞬安静。 “栾师兄……”闯祸的少年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地笑说,“多亏你了。” 栾青词就没被这么多弟子围住过,顿时兴致缺缺,说了句“不妨事”便往外走,找什么找,不如回去闭关。 还没等他走出去,适才那少年便噔噔噔追上来,行礼后说道:“栾师兄,我叫叶菘,能不能……能不能……”他扭捏地抿了抿嘴,小声道:“能不能请你指点啊?五行录火字诀太难了。” 当日斗山门,栾青词的五行录用得可谓轻轻松松,不少弟子都亲眼所见。 栾青词眉心一拧,他本就气质冷淡,待人疏离,这副神情一出,叶菘吓得脸都白了,正等他想道歉退缩时,栾青词淡声道:“行。” 瞧着叶菘猛地露出欣喜神色,栾青词心想,行吧,总比被心魔抓着动手动脚要好。 这一教,就教到了黄昏时分,栾青词学不会玉溪生那套温温和和的法子,便只简单粗暴地先揍再解释,从藏书阁教到了演武场,撂倒了所有来求学的师弟师妹们。 正准备打道回府,忽然嗅到一丝不太对劲的灵气波动,栾青词当即顿了顿,随即便是极其蛮横霸道的气息弥漫,但也仅仅是刹那便消散。 “那个方向是……霜梧峰。”栾青词皱眉瞧过去,低声道,“是庭兰。” 他二话不说便往回赶。 到霜梧峰下时,发现满身叮当饰品的有苏婵也正站在结界外,见栾青词来了,有苏婵笑了笑说:“青鸾君,吾冒昧了,只是嗅到了……一些熟悉的味道。” 她神情微妙。 正好结界打开,玉奚生缓步走出,身后跟着背刀的谢庭兰。 栾青词打量了片刻,谢庭兰身上的气息明显增强,而且与那把灵器也尤为和谐,一人一刀,浑然一体。 “师兄!”谢庭兰颇为自得似的拍了拍后肩的刀柄,“成了!” 说完,他又扫了眼那貌美女子,眼睛登时睁大,磕磕绊绊道:“这这这……这不是那个??” 有苏婵打量一番谢庭兰,若有所思道:“原是个人族,那……”她蓦地瞥见谢庭兰背后的重刀,神情便了然,轻轻颔首道:“竟然是罗刹月啊,早就听说这把上古灵器落到白长蔚前辈手中,竟是真的,狼族那群家伙怕是气得不轻啊。” 这话多少有些幸灾乐祸的意思在里头。 “有苏族长见笑了。”玉奚生瞧向栾青词,神情温和许多,“玩够了?” 栾青词不作声。 有苏婵确定这三重雪宫没有狼族后便告辞回去,临走前还不忘催三重雪宫尽快。 等她走后,谢庭兰才忍不住问道:“族长?她,她不是死了吗?” “皖湖的狐妖,是她的双生妹妹。”栾青词解释。 谢庭兰点头道,“这样啊,那她怎么在这儿?” 玉奚生慢声道:“狐狸鼻子灵着呢,想必是闻着狼味儿了,毕竟不对付这么多年,若三重雪宫有狼族,她自然不高兴。” 现今存世的妖族不多,狐族算是混得最好的,至于狼族早就避世多年,谢庭兰自然不晓得他们的恩怨,只说道:“被我引来的啊,不过狐族和狼族……也不算天敌吧?” 玉奚生笑说:“是不算,不过这两族之间自古以来就不安生,据说是从上古时期便如此了,尤其是天狐一族与古狼族,打得不可开交,不过后来天狐绝迹,古狼也灭族,现今世上存续的不过是上古妖族与普通妖族的斑驳血脉而已,不过即便如此,狐族与狼族还是不对付。不过当年你们师祖斩杀狼族首领夺去世代相传的罗刹月后,狼族便彻底避世不出了。” 这段往事栾青词也听过,不过他没亲眼见过狼族,今日也算见识到了。 “还有。”玉奚生抚了抚额角,叹道:“祛尘搬了一堆公务来,绡香城又等不得,既然谢庭兰醒了,那就先带些弟子随有苏族长去,等上两日,我再动身。” 玉奚生的速度自然要比其他弟子快不少,让谢庭兰先去,无非也是对绡香城表明三重雪宫的立场。 谢庭兰自然应下,“弟子遵命。” “我也去吧。”栾青词说,“天狐山的事,有我足矣。” 玉奚生瞧他须臾,看似是不太乐意,说:“你与我同行即可。” 栾青词就是为了躲着他,也不肯应,据理力争:“我先行一步,等你几日便可,万一这两日天狐山结界支撑不住,我也帮得上忙。” 两人争执之下,谢庭兰没胆子看戏,摸了摸鼻尖,悄声溜了。 他走后,玉奚生才轻声道:“你非要先去不可?” 栾青词知道心魔早已看穿他的意图,静默须臾,轻轻点头,“嗯。” 玉奚生笑了,眼神却淡,“你还是想逃?” 栾青词垂下眼,不吭声,他性子拗,不想回答时就是不开口。 但沉默也算是作答。 玉奚生几乎要被气笑了,却答应了下来:“可以,你与谢庭兰同去。” 栾青词有些愕然地抬眸,不怎么相信玉奚生就这么应下了。 但玉奚生目光沉沉地瞧着他,连眼神都是嚣张,他意有所指地说:“你尽管逃,小鸾,早晚你还是要回到我身边。” 他说得胸有成竹。 栾青词甚至当真觉得自己早已在笼中,像是被栓了金丝线的小雀,无论他如何挣扎逃避,玉奚生始终捏着那根线。 他退一步,玉奚生便要往前一步,他若是站定了,玉奚生便要直接贴过来。 总之无论如何都逃不掉。 “你承认也好,不承认也好,小鸾——” 玉奚生有恃无恐,凑到栾青词耳边,轻声慢语地说:“你离不开我。” 栾青词觉得惶恐,他仿佛已经被心魔看透了,在心魔面前,他所有的心思都无从遮掩,哪怕竭力退避,可他永远无法彻底割舍玉奚生。 “不。”栾青词否认,又像是在说服自己,他退后一步,同玉奚生对视着说:“我不会做错事。” 心魔如此肆无忌惮,可他不能。 玉奚生轻轻地笑了一声,“那就……” 与栾青词的自我说服不同,他轻描淡写且底气十足地说出后半句话:“等着瞧吧。” 从他知道栾青词心思的那天起,除却愤怒外,玉奚生也知晓,这只小鸟早把自己圈禁在他的掌心了。
第039章 .思情 五月初,玄都已热起来,绡香城入宫的只有有苏婵带着几个侍女,其余人则候在城外的飞舟上。仙门修士都擅长御剑,但绡香城与玄都距离太远,若是依靠御剑飞行,如栾青词之辈自然无恙,可普通弟子便受不了了。 飞舟数千年前便有,这些年经天机阁数次改做,耗费灵气比起御剑还要少。 绡香城的飞舟气派,船头还雕刻着一只栩栩如生仰首翘尾的九尾天狐,九条尾巴极其灵动。 栾青词依旧穿得轻薄,戴着凤羽抹额,瞧着便清爽。他站在飞舟船头的位置,衣衫随风而动,便如立在云端。 “师兄。” 栾青词回头,便见谢庭兰走来。 谢庭兰两只手撑在飞舟边缘的围栏上,他不似栾青词那般不羁,头发束成高马尾,规规矩矩地带着玉冠。 “又自己站在这儿啊。”谢庭兰笑了笑,说,“你应该和师尊同行的。” 栾青词想起临行前心魔对他说的那句“你离不开我”,心尖便一紧,逃避般的敛眸,淡淡道:“为何?” “师尊在的话,你就不会自己站在这儿了。”谢庭兰的语气理所当然。 栾青词却觉得他好像已经发觉了什么,掌心都沁出了冷汗,但面上仍旧波澜不惊,轻声说道:“无妨,我习惯一人了。” 谢庭兰“哦”一下,压低声问道:“那你是……故意躲着师尊?” 越说栾青词越觉得谢庭兰知道得太多了,若非同门师弟,栾青词觉得自己这会儿杀人灭口的心思都要冒出来,于是意味深长地扫了眼谢庭兰,“不要多问。” 警告得很好,谢庭兰根本不怕,只是沉默了片刻,严肃问道:“师兄,那是不是……师尊他,逼你……做什么了?” 栾青词杀心渐起。 见他神色微变,谢庭兰更加肃然。 “庭兰。”栾青词不轻不重地睨他一眼,而后十分生硬地转移话题,“你还不知天狐山的事吧,同上一次石神山差不多。” 知道栾青词有意转了话锋,谢庭兰便晓得他不愿多提,只得轻轻叹气,顺着他的话说:“也是……咒术?” 栾青词轻轻颔首,神情带了几分郑重,“师尊赶到之前,你们不要妄动。” 谢庭兰亲自领教过厉害,险些折在石神山,多亏师尊事必躬亲……又或者是追着师兄跑,自己才留下这条小命,再回想那些被咒术杀死的人,死状痛苦恐怖,生生瞧着自己被溶解似的腐烂。 谢庭兰至今想来还是遍体生寒。 “我知道。”谢庭兰知道其中厉害,凝重道,“我会让他们尽量避开。” 带弟子历练这种事,经过几次以后栾青词也已经熟练,毕竟大宗门都是如此,弟子们是声势,对他们而言也是历练。 谢庭兰退开后,栾青词才轻轻抚了下额心缠绕着的抹额,无奈叹了口气。 “果然……察觉了吗。” 反思一下,都是弟子,可玉奚生整日围着他转,从前还能收敛些,如今那可当真是恨不得全天下都知道玉奚生多疼爱他这个徒儿……又或者是他那点不愿意遮掩的心思。 师徒之间本不该有的、同旖旎爱.欲扯上干系的感情,就像充斥诱惑的陷阱,心魔就是那个诱他上钩的饵,站在陷阱前面不断的蛊惑他踏进去。
118 首页 上一页 31 32 33 34 35 36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