嫦娥皱皱眉,有些费解,“浮生若梦中的魑魅魍魉绝大多数是误入的凡人或妖鬼,葬身于此的仙我闻所未闻,他们俩不应该花费如此长的时间还未挣脱。” 百花仙子道:“现今以我们四人之力难以解决,需得寻求援助了。” “你们守着,我去找月老。”瑶姬当机立断,肃容叮嘱道:“切记,若在画中世界死亡,他们魂魄会受到极大的损伤,必要时刻强行出手干预也得把人救下来。” 轻松玩乐之象已不在,三人分工合作,一面聚精会神地盯着金莲变化,一面目不转睛地盯着画中人的一举一动,一面注意外界干扰,防止再出差池。 为了贯彻落实太子妃这一身份,闫御日日召狄九徽来暖床,与他同睡同起厮混多时,从不遮遮掩掩,堂而皇之不顾他人如何看待,底下人忍不住揣测什么时候太子殿下变了喜好,美娇娘变成男儿郎,跨度如此之大,而且这态度也相当耐人寻味,一个阶下囚,杀不得打不得也骂不得,真当太子妃似的就纵容着,着实微妙。 天已破晓,生物钟让狄九徽准点醒来,他撩开帷幕瞧了瞧窗外天色,估摸着差不多到了上朝的时辰,闫御还在他身边蒙头大睡,顺手推了推人,说:“你身为一国太子,不去上早朝的吗?” 闫御睡得迷迷糊糊,恍然听到“早朝”二字,一股烦躁直逼心头,他不满地卷起被子翻了个身,下意识咕哝道:“又要早起上朝,这个世界还不毁灭吗。” 狄九徽:“……” 数不清本月第几次了,闫御回回迟到,他们谯国太子可是十分自律,每次都是第一个抵达,只会提前不会晚来,断然不允许自己放纵懒惰,反观他们容国太子,不过如此。 看到对手痛苦狄九徽就高兴,他兴奋地抓住闫御弱点,双手拢成喇叭状,冲他耳朵大喊了一声“起床了”,闫御猛一激灵,霍然坐起身,眼神有一瞬间灵魂出窍的呆滞,转而又缓和下来,他看着狄九徽,很想骂人:“你……” 狄九徽立刻换了张嘴脸,和颜悦色道:“太子哥哥,再不起你们皇帝陛下就要罚俸了。” 闫御这个月已经被扣了十次俸禄,再这样下去就得倒贴钱了,除非他贪污,不然每月就这么点银子,他拿西北风养活东宫这一大家子。 来不及放狠话了,闫御跳下床,着急忙慌地套上衣物赶去上朝,腰带边走边扣。 与他相处的这段日子里狄九徽顺藤摸瓜,逐渐摸清了这太子的脾性,有那么点色厉内荏外强中干,一张脸看上去挺唬人,私底下还挺好相处的。 狄九徽不似最初强横,软和了态度,尽量顺从他,闫御觉察到他的变化,狄九徽坦然道:“人还是要活下去的,你暂时不杀我,我肯定要讨你欢心,说不准你改变主意留我条活路了呢。” 东宫并非是密不透风的墙,有时流言蜚语传到外边人耳朵里,堂堂一国太子和一个俘虏鬼混,成何体统,往好了说是贪恋美色色欲熏心,往坏了说两个身份敏感的人凑一块,指不定筹谋什么呢,于是就有大臣上书,请闫御好好拷打囚犯,将容国一十八道酷刑轮流来一遍,务必要逼问出他嘴里的秘密,真铁骨铮铮只字不言,那便早日杀了,人头悬挂在军旗上,也能杀杀谯国威风。 那大臣还说太子殿下菩萨心肠,此等狠厉血腥之举定是下不去手的,他可代劳,保准拾掇得对方浑身上下没一块好皮,闫御面不改色地看完,没两日一道圣旨下来,直接将那人发配到贫困穷苦的偏远地方当县令去了。 “赶上了吗?” 下朝回宫,狄九徽在门前迎接,见他来了笑眯眯地问道。 闫御回了他四个字:“扭转乾坤。” 狄九徽就笑。 宫人准备好了早膳,二人一同前去用餐,半道上闫御冷不丁蹦出来一句:“也许我是神仙。” 狄九徽一怔,侧首疑惑地看他。 闫御目视前方,黑沉沉的眼瞳里透出一丝神往,“我最好是,倘若是神仙就不用早起了,日日睡到日上三竿无人打扰。” 狄九徽:“……” 狄九徽建议道:“你可以去修仙,我认识人,能帮你介绍。” 闫御一票否决:“那太累了,我遭不住。” 狄九徽:“……” 有自知之明,但不多。 宫人井然有序地奉上今日膳食,狄九徽提前打听了闫御的喜好,亲自洗手作羹汤,捧着他费尽心思做的菜送到闫御跟前,“我亲下厨,尝尝。” 镌刻在记忆深处的恐惧顿时滚滚而来,闫御还没想通怎么回事,身体就已替他做出了决定:“不必,我怕你下毒害我。” “要害你趁你睡觉我都能掐死你多少回了,何必大费周章。”狄九徽往他面前又送了送,嘴唇都快碰到碟子边缘的汤汁了,但多少次的经验之谈令闫御不敢上当,他紧闭着嘴,身体极力往后仰,拒绝写满了整张脸。 狄九徽见状失落地垂下眼睛,五官像蒙上一层黯淡的灰色,“算了,你不喜欢我拿去倒掉好了。” “等等。”闫御一出声就后悔有时宁可自己心肠硬点,欲擒故纵那么明显还会上当,但开弓没有回头箭,他硬着头皮说:“放下。” 闫御忍着浑身细胞都在抵触的不适,视死如归地夹了一筷子,他想能怎么样呢,大不了就是死呗,一入口身体几不可见地一抖,他差点要喊“有刺客护驾”,偏偏狄九徽满怀期待地等他反馈,没有人能拒绝那样的眼神,闫御也不例外,他将声音的颤抖咽下去,不知用多大的意志力才挤出那两个字:“……不错。” 狄九徽一扫阴霾,神采飞扬,闫御又说:“我忽然想起今日公务颇多,你帮我把奏折拿过来。” 狄九徽领命去了,闫御登时绷不住了,忙不迭指挥着太监说:“快,端出去倒了!人不能吃,狗更不行!” 他胃里一阵翻腾,连忙漱口,又从头到尾回顾了一遍自己的生平,他想他从前是不是干了丧心病狂的事才遭到此等报应,狄九徽看着挺精神一人,怎么能做出这种天弃地厌的东西来。 狄九徽回来时已经光盘了,他喜滋滋地想口是心非莫过于此,闫御草草吃了两筷子,紧接着投身于繁忙公务之中。 如今两国交战,皇帝也就每日上个早朝,决策权全交到他手上,闫御不想归不想,糊弄却是半点没有,狄九徽被俘后,预料中的势不可挡挥军南下并未发生。 半月前谯国调来一新主帅,乃当今丞相之子,文官养出个武将,还挺骁勇善战,几次战役下来打了个势均力敌,有次甚至差点被对方险胜,一时拿之不下,战况愈发胶着。 与此同时,谯国皇帝终于不再派人营救,似乎是信了狄九徽叛国,加上有了新的主心骨,便翻脸无情,不论死活地将他丢这儿自生自灭。 一切看似在平静无波地进行着,时间一天天往前推进,闫御与当朝第一军师商量,亲力亲为地布局,一丝不苟地调兵遣将,他们布下天罗地网,本以为这次能打谯国一个措手不及,然而结局出乎他们意料,容国败了。
第71章 血玉 并非哪一个环节掉了链子,而是全线溃败,就像兔子对上鹰隼,大军毫无还手之力,只能被动的损兵折将,死伤惨重。 容国败得很突然,谁都没有想到,固若金汤的防线撕开一条口子,谯国趁势发起进攻,养精蓄锐多时一朝爆发,绝不肯善罢甘休,他们从多方进攻,金鼓连天,狼烟四起,形势瞬间逆转。 加急军报一道道传回,谯国一扫颓势,重现昔日昂扬斗志,闫御面色冷峻地看完军报,此刻人心涣散,难以正面迎敌,继续对抗下去无异于以卵击石,除了加重伤亡人数捞不着半点好处,只得暂避锋芒。 “退。” 容国放弃戍守城池,将其拱手相让,大军连退上百里,燎原烽火终于渐渐灭下去。 一边广开庆功宴大肆庆祝,一边气氛如同结了冰,各个屏气慑息,良久,军师大着胆子进言。 “倘若谯国是趁吾等松懈之时奇袭勉强说得过去,可此次计划是由殿下与微臣一同筹谋,战术周密,又是盯准了他们的薄弱之处对症下药,即便不敌,也不该败得如此惨烈啊。” 闫御岂会不懂他什么意思,谯国重文轻武,出了个狄九徽已是天不亡国,那丞相之子素日未曾听过多少传闻,前几次的交手虽能看出资质在他们那一辈算好的,但放眼天下习武之人并不算翘楚,对比此回战场上厮杀的架势,谯国分明是有备而来。 这其中有问题。 军师观察着闫御脸色,谨慎地低声说道:“似乎……像是谁走漏了风声。” 泄露军事机密乃是重罪,轻则斩立决,重则满门抄斩,在场之人面色齐刷刷变了。 “并非是臣怀疑殿下身边人的忠心,诸位生长于这片土地,都是我朝子民,彼此同气连枝脉脉相通,对朝廷的忠诚无可置疑,我相信诸位宁可死,也断然做不出泄密的行径。” 容国人做不出,那如果不是他们国家的人呢? 被流放到偏远地区的那位同僚走前身影还历历在目,军师深知点到即止,既然已将自己的话带到,他便不再多留,找了个借口告退,殿内其他人也陆续退了下去,只余闫御盯着因急促而书写潦草的军报沉思不语。 他思索太专注,没注意到一道鬼魅般的黑影悄然推开门,顺着狭窄的门缝无声无息地从身后接近,与他就差一米的距离时,闫御霍然抬眼,狄九徽笑吟吟地送上一盏热茶,“忙完了?” 闫御看了眼茶,又看了眼他,“你泡的?” 狄九徽摇摇头,“我端来的。” 闫御放心了,茶水润了润嗓子,狄九徽从别处拉了张椅子过来,处之泰然地坐他旁边,主打一个红袖添香。 端着茶盏的手一顿,闫御像是突然起了兴致,第一次认认真真地端详着狄九徽。 他长着双弧度圆润的杏眼,看人时眼神干净清澈,柔软又乖巧,眼尾是有一点轻微的上挑,日常不太明显,只有在笑起来时才能看出藏在骨子里的不羁与张扬,一如他们初见时,那股嚣张劲儿冲破天际,只是如今似乎驯顺得过了头。 狄九徽看着闫御不疑有他地喝下去,忽然道:“你就不怕我下毒?” 闫御眼皮都没抬一下,“毒哪来的?” 狄九徽得意笑道:“我随身携带。” 闫御上下扫射着他,“你全身都被扒光检查过,随谁的身?” 狄九徽:“……” 狄九徽胸口憋着一口气,“你这样说话真的好吗?很伤我自尊。” “那,抱歉?”闫御从谏如流道。 狄九徽舒心了,“谢谢,我不原谅。” 闫御:“……” 是他的错觉,根本没有很驯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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