闫御被他的羞恼取悦了,唇角弯起一个不甚明显的弧度,嗓音四平八稳,不露端倪,“狄将军乃是良将,良禽择木而栖这一道理不会不懂,他手中握着你们谯国众多军事机密,难怪精锐尽出,若是稍微泄露一条,你们怕是兵败如山倒啊。” 一瞬间狄九徽明白了闫御的意图,这分明是在离间他和谯国的关系,为何他被俘虏之后场场大败于容国?为何派去援救的将士无一得手?为何连他一面都见不上?皇帝肯定会想,难道他们真有如此脆弱不堪吗?两国实力相差不远,怎会输得一败涂地,有没有一种可能是有人在泄密? 而这个人,便是被敌国抓住多日,却未曾受到一点伤害的狄九徽。 他终于明白闫御为何要将他的嘴堵住,他眼睁睁看着阴谋发生,却说不出半句为自己辩解的话。 他必须要做点什么,不然真被打上叛国的罪名他此生都要完了。 念头一起,闫御早已看透他,亲昵地凑到狄九徽耳畔,悄声道:“要不要让他们瞧一瞧,堂堂一国将军扮作一个女人,堂而皇之地依偎在敌国太子身上,这叫什么?” 禁脔。 他以为狄九徽会有很大的反应,但他只是垂下眼睛,睫毛遮住他的神色,片刻后重新看向闫御,目光平静。 放了他们。 “真乖。” 目的达到,这些人没有了利用价值,闫御挥手放人,“狄将军顾念昔日从军之谊,请我放你们一条生路,我自然不会让他失望,你们的命保住了。” 那些人惊疑不定的被带了下去,怀疑的种子已在心中种下,接下来只需洒水施肥,等它生长发芽。 “你猜下一次他们是来救你还是来杀你?”闫御饶有兴趣地问。 “你当他们没眼睛,看不出你在挑拨离间么。”狄九徽总算能站起来活动下筋骨,不舒坦的坐姿让他身体又酸又麻。 “谁都能看出来这是挑拨离间,可人的猜忌之心比野火还难以控制,不然古往今来为何开国之臣大多死于非命。” “你想怎么样?”狄九徽皱眉。 “我要你们谯国的疆土,朝阳升起之时,天下易主。”闫御毫不掩饰他的野心,“只要你肯归顺于我,谯国皇帝给你的我都可以给你,届时铁骑踏破城门论功行赏,以你的能力足以权倾朝野,不必再多年郁郁不得志。” 狄九徽并未一口否决,默不作声地沉思了一会儿,闫御看着他,说:“我对你是真心的。” “我若不同意,你会杀我吗?”狄九徽抬眼问。 未曾思索,“不会”二字堪堪脱口,闫御生生按捺住,不置可否。 狄九徽自顾自道:“其实我并没有多少雄心壮志,上京赶考也不过是为着一百两银子与人打了个赌,当不当官、大官亦是小官于我而言并不重要。” 闫御静静听着,“那你的答案呢。” 狄九徽抻着胳膊伸了个懒腰,散漫笑道:“叛国这种滔天罪名,我人微言轻,实在承担不起。” 闫御一点头,他早猜到了,从第一眼看到狄九徽起,他就知道这是个什么样的人。 狄九徽抬起脖子,做出引颈就戮的动作,“你现在可以杀我了。” “你嘴里的机密还没吐出来,想死太早了。”闫御盯着他那截白净的脖颈,细皮嫩肉的,一点不像行军打仗的人应有的模样。 “我肯定不会说的,与其将我活活折磨死,你就发发恩,给我个痛快吧。”狄九徽刻意拉长了尾音,听上去像在撒娇。 “哪里的恩。” “一日夫妻百日恩。”狄九徽狡黠道,“你扒我衣服,还摸来摸去,这笔账你得还一下吧?” “到时一起还。”闫御说。 什么意思? 狄九徽没反应过来他话里的意思,闫御直接将他扛在肩头往寝宫走去,狄九徽脸一白,挣扎叫道:“你放我下来!” “快点!” “我认真的!” “再晚就来不及了!” “我要吐了。” 语气一下从惊慌变得平淡无波,从恳请变成通知,听上去冷意十足,闫御脸色骤变,“等……” 来不及放下他,狄九徽“哇”一声哕了个昏天黑地。 闫御:“!!!” 闫御不必回头,便能感觉到自己脊背一阵湿热,他浑身僵硬得如座石像。 宫女太监闻声赶来,见到眼前一幕大惊失色,他们兵分两路,一队人连忙准备热水和换洗的衣物,另一队人小心翼翼地把狄九徽从闫御肩头抬下来,中途,他还捞起闫御干净的袖子抹了把嘴。 闫御:“……” 他额头青筋一跳。 闫御用此生最快的速度将外衫脱下来,然后往浴池跑,狄九徽搀扶着太监的手,跌跌撞撞地追过去,“我、咳咳……我也得洗一下。” “脑子里的水够多了,再泡就淹了。” 彼时二人正泡在浴池里,闫御一点好脸色都没有,冷冷道。 “这可不能怪我,我通知你了。” “你早不说晚不说,非得吐的前一秒说,别推卸责任。” “真计较起来是你顶我的胃,你不顶我能吐吗?都怪你。” “真计较起来是你长了张嘴,你若能死死憋住再顶也吐不了。” 他俩互相埋怨互相指责,差点互相谩骂互相攻击,一夕间恍若隔世。 狄九徽喋喋不休,各种歪理往外蹦,闫御忍不了了,拿起水瓢舀了勺水往他脸上泼,狄九徽一侧头并未躲开,反而用脸接了个正着,有几滴水溅进嘴里,他条件反射地跳脚道:“又是洗澡水!我跟你拼了!” 浴池中温暖的热水居然解了狄九徽身上的药效,他力气恢复大半,第一时间没想到跑,而是投入战斗,不肯罢休地和闫御撕打在一块。 “我乃太子!我堂堂太子,你怎么敢!” “我一将军,打不过你个区区太子?” “我要将你满门抄斩!” “我满门就我一个,你来啊!” 二人搞出的动作极大,浴池水花四溅,波浪起伏,守在外面的老太监听到不小的动静,着急忙慌地冲进来,热气缭绕的池中,他俩谁也不让谁,一会儿这个脑袋按下去,一会儿那个脑袋浮上来。 老太监吓了一跳,指挥着一群小太监道:“你们还看着作甚,快拉架啊!” 就这样打得难舍难分的两人被拉开,闫御裹了层衣裳,瞧着孤立无援的狄九徽冷笑了声,“把他捆了送我房间去。” 狄九徽被绑得像条毛毛虫,让人抬着头脚丢到了床上,同一个地方,同一种屈辱,有人掰开他的嘴喂了枚药,他又软成了一滩泥。 闫御居高临下地打量他,狄九徽人不行了,但气势不能输,嘴更不能软,“你就是不敢,咱俩一对一指不定谁输谁赢。” 闫御不让他带跑偏自己的思路,回归主题道:“听说你身怀绝密,本太子要亲自试一试你嘴巴是否真如你所说那般硬。” 狄九徽:“……” 狄九徽一言难尽:“你这话听上去好不正经,像盗版戏文里不怀好意的公子哥。” “你看你现在躺哪儿,这是正经的地方吗?”闫御给他解了绳索,狄九徽立马要跑,然后被抓住脚腕拽了回来。 他平躺在床,闫御俯身逼近,狄九徽一抬脚踩住他肩膀,拦住闫御继续前进,慌道:“我是直男!” 闫御像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你都成俘虏了,直不直重要吗?我不直就行了。” 狄九徽:“……” 狄九徽瞄了眼他下半身,紧张道:“你要杖毙我?” 闫御懵了下,一琢磨回过味来,脸瞬间五颜六色的。 狄九徽放软声音,可怜兮兮道:“太子哥哥,你饶我一命,我再也不敢了。” 闫御挑眉,“是谁说绝不求饶?” “刚被抓的狄九徽已经死了,臣现在是钮祜禄·狄九徽。”他昂首挺胸。 闫御:“……” 闫御把他死死抵着的脚从自己肩膀头拿下来,在狄九徽注视下并没做什么出格的事,他往旁边一倒,两人同床共枕。 狄九徽盯着正上方的帷帐愣了愣,扭头问他这什么意思,闫御闭着眼说:“男宠职责,给我暖床。” “我还升官了?从阶下囚成了太子男宠。”狄九徽不可思议。 “太子妃你若愿意,也可以来当一当。” “男宠我也不愿意啊。” “那好,从今日起,你就是太子妃。”闫御独断专行。 狄九徽:“……” 这官升得也太快了。 闫御搂住他的腰,半张脸埋在狄九徽颈窝,像环着抱枕似的。 抱枕…… 格外熟悉的词。 狄九徽很疑惑,不明白这种感觉从何而来,但没多久有种无形的力量将不着边际的想法重重压住,他不再多想,折腾了一天困倦袭来,也渐渐睡了。
第70章 排斥 百花仙子瞧着共寝而眠的两人,胳膊肘撞了撞瑶姬,奇道:“你给闫御的人设是残暴阴鸷城府深重的敌国太子,我怎么没看出来,和善过了头啊。” “人设或许崩了?”嫦娥琢磨道,“他分明有意,却硬是按捺住自己的欲念不肯越雷池一步,与你给的人设大相径庭。” 瑶姬不意外,解释说:“身处浮生若梦虽会遗忘自我,随波逐流,但假若本身的性格底色太过浓墨重彩,也有几率将我给的人设盖过去,好比一个天生洁癖眼里见不得一点脏污的人,你给他盖一层懒惰邋遢的皮,他可以骗过自己,但骗不过自己的心。” 百花仙子眉开眼笑道:“你这样一说更好嗑了,即便是虚妄之境蒙蔽了双眼,但依然无法违背自己的本性,无论何时何地何种身份,都不会伤害所爱之人。” 织女搭着她肩膀,道:“会说话就多说点。” “我们必须得快点了,你们看这金莲,刚来时还是若隐若现的,如今已经拥有了大半个实体,等到它彻底生长出来,他们二人便真的成为画境中一员再也无法出来了。” 时间紧迫,瑶姬提笔欲写,笔墨才洇开一个字,浮在上空宛若装饰品默默无闻的金莲遽然迸发出蓬勃光辉,金光好似化为实质,以惊涛拍岸之磅礴气势猛地将她逼退,瓣瓣莲花舒展身姿,几乎可以嗅到萦绕飘袅的清香,画卷随之哗哗作响,一时竟展开百尺,欲将她们四人同时卷住拉扯进去。 四人早有提防,反应极快地迅速退出殿内,联手布下一道结界防止浮生若梦波及四方,瑶姬看着手中散为烟雾的笔杆,脸色凝重了几分,“浮生若梦在排斥我的介入。” 嫦娥细心地为闫御洞府进行加固,以免他回来之后发现家没了,“我们耽误的时间太长了。” “并非我们耽误的时间长,而是他们陷溺太深,远远超出我等预料。”织女一针见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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