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果然跟自己不同名。 月白的心凉了半截,这意味着所有的分析都要推倒重来。 多多反应弧特别长,该说的不该说的全说完,才想起来问:“你打听这个做什么?不对,她的名字也是个鸟,该不会你喜欢的不是鸡,是鸯鸯那个老妖婆吧?” 月白被气笑了,拳头捏得“咔咔”作响:“我喜欢一只没见过面,名字不知道,还能当我太奶奶的猫是有多大毛病,你们的话题就绕不开恋爱了是吗!” 多多蹙着眉、鼓着腮,闷头想了很久。 就在月白以为他终于要被自己骂醒的时候,多多激动地一拍大腿:“我懂了!她不就是个毛色怪异的英短嘛,我也是英短啊,你既然喜欢,我去染个毛不就得了!” 月白两眼一翻。 得,再跟他废话我是狗。 其实月白也有考虑过,直接找猫长老谈谈。 毕竟冷静下来细想,自己无父无母,这么多年吃穿上学全赖猫长老照顾,就算他骗了自己,多半事出有因,应该也坏不到哪去。 可要要把事情说开,多少会牵扯到自己窝藏老鼠,致族中财物丢失等等的破事,一想到猫长老那全方位喷洒的唾沫星子,以及万字打底的检讨书,仅存的丁点胆量荡然无存。 他拖拖拉拉,一直将这事拖到了“花月节”落幕那天。 红绸大树上的木牌栉比鳞次,压弯了枝条,多多领着一群小年轻跳上跳下清点。 月白摩挲着手中的木牌,想到了新的办法——将那只画了鸡、还不回去的牌子找个犄角旮旯挂上,再许个愿,跟老天爷诚恳反馈下这个棘手的问题。 万一老天爷愿意帮忙呢? 他捏着牌子往前走了两步,又想:不行,清点的时候要是被其他猫看见,估计又抓着不放,嘲笑他喜欢鸡精了。 “月白,你怎么来了,找我有事?”多多说到做到,跑去染了个三花色的头,看上去不男不女,超级古怪。他从高处跳下,抖掉粘在脑袋上的树叶,笑得一脸灿烂。 “没事。”月白赶紧将牌子藏在身后,“待会不是烧木牌嘛,我就顺路过来看看。” “月白来啦!”另一只虎斑猫也跳了下来,用胳膊肘顶了顶多多,神神秘秘地说,“可以啊,你这招。” 树上其他猫跟着起哄:“多多,今晚请吃酒!” 多多:“请请请,谁不来就是不给我面子!” 月白莫名其妙,不知道这群人在高兴什么,但眼下众目睽睽,牌子是肯定挂不上了。 他借口说到广场准备,脱身后回了趟家。在家中摸出那块木牌端详一阵,像是下定什么决心般,起身掩门离开,没过多久他又倒了回来,拿起桌上的笔,在木牌上加了一句话。 “祈得偿所愿,一切皆安。” 这是水寒伏在地上反复念叨的,月白印象深刻。 广场的火盆已经燃起,多多拉来最后一箱木牌,按顺序一只一只摆放,形成长蛇般的多米诺牌阵。见月白姗姗来迟,他火烧尾巴似的迎了上去:“祖宗你去哪了!快快快,按往年那样烧完就来酒馆,斑说给你做好吃的。” “哦。”月白咽了咽口水,心跳得差点没蹦出来。 等多多离开,他伸长脖子环顾四周,没有任何人在,使诈也不会被看见,巨大广场死寂得犹如梦中,只余火盆里的焰火不停窜动,噼啪爆响声提醒着月白,一切仍旧安好。 他拿起火把,弯腰,作势要点火,实际上偷偷将绘有雄鸡的木牌插放在第一位,然后瞬间将木牌点燃,推倒,骨牌效应之下,火舌按顺序舔舐过每一个冀望,映红天际,点点星火乘着热浪飘舞上升,萦绕空中。 大猫山人口众多,这一树沉甸甸的希冀老天爷能听到多少,听懂多少,又能庇佑多少,凡人从不知道,但大家都深信,至少每年排在第一的愿望,是必定会实现的。 月白也不例外。 他办完事没有立即离开,而是闭上眼,双手合十着一边祈祷,一边告罪。 远处家中,一缕白烟受到感召,从盒子里窜了出来,在空中飘摇翻卷,逐渐缠绕壮大,它拢起空中浑浊的微粒,幻化成一柄短刃,对准月白的心脏狠狠一刺。 同一时间,酒馆内—— 多多跟那群帮他干活的小年轻打闹正欢,沙龙门突然被撞开,小兰一脸惊恐地跑进来,语无伦次发出单调音节,而后抽抽两下,开始大哭。 多多对这妹子很是头疼,打发个伶俐的酒保去找她家人,谁知酒保刚出门又折了回来,身后跟着酒吧的老板,虎斑猫。 斑神情凝重地说:“多多快来,出大事了!” 多多当即从吧凳上跳了下来,推开那个碍事的小兰,大步往外跑。 室外浓烟弥漫,星火不断从空中射落,引燃了树木房屋,空中两座异国城市的幻影碰撞在一起,毛骨悚然的惨叫声此起彼伏。鬼影游荡,拖着满身血污和残肢,追在大猫山族人身后,作无差别攻击。 多多上前挥拳,发现这些鬼东西一打就散开,停手又聚拢成型,根本弄不死。 斑见状,组织其他公猫围成一个个小圈,持桌布、衣物等东西大力挥舞,保护躲在中间的妇孺,又派出另外一队人去通报猫长老。 多多见人就问:“月白呢?有谁见过月白!” 所有人都摇头。 斑交代完事情,跑过来说:“这边应该能顶一阵,我和你往广场的方向去,边搜救边找人。” “好!” 他们一路狂奔,赶到广场时,看到月白被大火围在其中,傻乎乎的一动不动。 外围热浪逼得两人无法靠近,多多把心一横,抢了桶水往身上浇,裹着衣服就地一滚,东闪西躲好不容易来到月白身边。 “跟我走!”多多伸手去抓,不料被一股巨大的力量弹开。 月白的尾戒盛光大作,那双漂亮的浅蓝猫瞳冷冽地盯着多多,像是不认识一般。 趁多多引开了他的注意力,浓烟再次袭来,缠住月白的脖子倏然勒紧,倒拖着他,企图将他扔进火堆里烧死。 月白两脚拼命蹬踢,双手抓挠无果,便伸直手臂,三指捏合打了个响指。 “啪”—— 一股狂风自他指间涌出,向四周肆虐扩散,很快便席卷了整个大猫山,风眼打开的一瞬,刺眼烈日光芒大张,那些幻象连同阴魂不散的浓烟一起,被风撕碎、驱散,直至消失无踪。 多多和斑被吹得鼻眼歪斜,好不容易等风停下,再抬头时,就看到月白两脚一软,“扑通”一声栽倒在地。 “月白!”多多手脚并用爬过去,抱起月白晃了晃,见那人意识全无,便问斑,“刚才你看见了没有?” “看见什么?” “算了,没事。”多多晃晃脑袋,没有将异样告诉斑,只背起月白,撒脚往猫长老的办公室跑。 超豪华瓦楞纸沙发、拼花地砖、复古描金墙纸、金灿灿的水晶壁灯。 月白揉揉眼睛,头昏脑涨地坐起来,看到猫长老不怒不愠瞪了他一眼,拆开薄荷茶包扔进保温杯里,扣上盖子,慢慢吞吞说:“闯了这么个弥天大祸,你打算什么时候给我交代一下前因后果?”
第3章 离家 现任猫长老是只金渐层,俗称土豪金,他有个与所有猫都不同的独特之处。 猫族人,虽说在成年后可以短暂变成家猫体型,但平常一般会保持兽人的样子,也即是人模人样,不过比人类多出耳朵和尾巴。然而猫长老浑身毛绒绒的,就是只巨型版的家猫,双足直立时,个子足有两米多高,举手投足都予人巨大的压迫感。 大伙私底下常常议论,觉得猫长老压根就不是猫族,关于他的离奇传言,并不比鸯鸯少多少。 猫长老说月白犯了错,让他交代前因后果,可月白只记得自己闭眼许愿,睁眼就到了这里,思来想去,只有一个可能,就是木牌作弊的事被抓包了。 他正襟危坐,手指相互抠着,避重就轻撒了个谎,说自己一直不受欢迎,找不到对象,所以出此下策。 猫长老“呵呵”两声,尖锐爪子一下一下敲打着桌子,看起来完全不信。 这时,多多踹开门:“姑父你找我?” 猫长老:“外头发生了什么,你都跟月白说说。” 多多愕然:“真要说?” 猫长老:“说!” 于是他从酒馆打闹开始讲,说自己如何英勇无畏扶危济困,如何为月白奋不顾身冲进火场,下一段就是英雄救美,多多兴奋得口水飞溅,谁知猫长老打断说:“就到这里,够了。” 月白后背汗湿一大片,终于意识到猫长老没有开玩笑,这是个真真切切、毫不夸张的弥天大祸。 转椅旋了半圈,发出嘎吱嘎吱响声,猫长老问:“你还打算怎么狡辩?” 月白低头抠着手指,老实交代了盒子、风铃,以及梦境的事,但仍然没告诉猫长老,他窝藏了一只不安好心的仓鼠。 猫长老听完汇报,弯腰在办公桌下翻找什么,他个头大,空间又太小,爪子被肚腩顶住了,卡在那里不上不下。 月白嘴角抽搐,看猫长老左腾右挪,想上前搭把手,又怕被骂。 等了有一阵子,猫长老才成功脱身,长舒一口气,将那只盒子搁到桌面上:“是这只?” “啊,对。” “你在哪里找到的它?” “图书馆三层阁楼,前任猫长老的抽屉里。” “你开她抽屉做什么?” “我,我不小心把猫粮撒在里面了。” “你胆子是越来越大了,还敢在图书馆里吃东西?” 月白当场噎住,尾巴扫来扫去故意弄出声响,向多多发送求救信号,谁知那只笨猫完全接收不到,只围着猫长老的零食柜子转悠,一心想着怎么偷冻干。 猫长老瞟了眼多多:“你先出去。” 多多:“为什么?月白还在这呢!” 猫长老:“冻干送你了。” 多多:“嗷!好的姑父!谢谢姑父!” 月白:“……” 等多多走后,猫长老摸摸胡须,继续问:“这盒子,一开始就长这样?” “呃,是的。” “上面没闪闪发亮的符号?” “没有。” “这么确定,想都不用想?” “确,确定的。” 猫长老眯着眼,从座位上站起来,向他走去。 月白紧张得要命,眼珠子四处乱瞟,但还是嘴硬说:“真的什么都没有,它看上去就是个普普通通的木盒,否则我也不敢乱碰。” “手。”猫长老勾勾爪子,“抬起来,让我瞧瞧。” 月白将两只手都递过去,猫长老却只捏着他带尾戒的手细细查看。稍逊,不知道从哪里变出个放大镜,继续翻来覆去地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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