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别混淆视听。”大司祭不怒反笑,“要么交出魁扎尔铃,要么乖乖跟我到祭坛受审。” 他们还在言语较量,月白就开始转动耳朵观察了。 果然,有贼眉鼠眼的人藏匿在树丛里,方位也与蜃境中的基本一致,只不知枪手是不是也只有一个。 另外从广场一路到上方祭坛都极为空旷,非常不利于躲避和突围,而自己又只擅近攻,对付不了枪支弹药。 怎么办…… 这时,大司祭往前走了一步。 水寒也气势不减地随之上前一步,将月白护在身后,颠倒黑白说:“三天前,大司祭传唤我,说祭祀程序有变,让我提早上交魁扎尔铃,我丝毫没有怀疑,当场就交了,直到今天我才知道,这是个陷阱。” 围观群众齐刷刷看向大司祭。 大司祭:“若你那么顺从,也不至于我统领泽挞数十年,都未能收回神器亲自掌管。” 围观群众又转了回去,看着水寒。 水寒:“你就说有没有传唤过我吧。” 大司祭:“我传唤你是因为物资数量对不上!” 水寒:“数量对不上找辅祭啊,找我干嘛。” 大司祭:“明明是你自请帮忙处理物资的事!” 水寒:“我没有。当时谁在现场的,出来说句公道话。” 群众一致摇头。 抱着手站在人群中的学者抬腕看了看表,神情不耐烦到了极点,月白贴着水寒,小声提醒:“别忘了他们有枪。” 水寒闻言,背过手轻推了下,示意月白自己先跑别理他,谁知月白反握着他的手:“赌一把,你想办法制造混乱,我去搞定枪手。” 水寒心中一阵悸动。 就在他迟疑的当口,老祭司咳咳几声,抢先一步说:“大司祭念咒,魁扎尔铃能产生共鸣,一试便知是谁在撒谎。” “有这等好事?”大司祭喜出望外,“那咒法如何念?” 老祭司:“有相应的抄本,给我松绑,我这就去去取。” 水寒从未听说过,喜忧参半地问:“老师,是无论藏在何处都能共鸣?” 老祭司:“只要是泽挞管辖的区域,都能。” 那完蛋了。 魁扎尔铃就这样还他喵叫神器!?隔空传感才这么小的距离能顶什么用,贼都防不住好吗! 月白边翻白眼边跟水寒交换一个眼神。 水寒心念电转,忽然冲那学者大喊:“站住!你心虚什么,魁扎尔铃是不是在你的身上!” 所有人都茫然,连学者都被喊懵了。 水寒三步并做两步,上前擒住学者,还特意按住他的双手,不让他吹哨或者打手势,然而月白还是听到了枪支上膛的声音。 咔哒。 “不想死就通通给我趴下!”月白大喊着,以最快的速度窜了出去。 只见他长尾一甩,两手撑地腾空跃起,在空中旋身躲过第一枚子弹,趁枪手再次上膛的空隙,准确落到那人身侧,十指往他脸上狠狠一抓。 “啊!” 枪手惨叫一声,第二发朝天打偏,月白抢过他的枪往地上一砸,水寒配合着朗声道:“后面还有埋伏!大家搭把手,先把这群坏人抓住!” 结果围观群众或趴或站,或傻眼或议论,愣是没一个听他的,最后还是老祭司带了一群近侍赶回来,才让那群雇佣兵望风而逃。 大司祭和学者被压在一旁,月白还没来得及松一口气,就看到老祭司将抄本往水寒那边一递:“念!” 月白替水寒争辩:“现在坏人是谁已经很清楚了,魁扎尔铃在与不在,有那么重要吗?” “重要啊。”人群中不知是谁说了一句,然后人们七嘴八舌议论,“就是就是,大司祭换谁当都可以,神器丢了可不得了。” 月白:“连祭祀都是假的,那东西压根就毫无作用!” “算了。”水寒早就料到会是这样的结果,没让月白继续说下去,他牵着月白走到台阶上,刻意与所有人保持距离。 大伙都以为他只是想站得高一些。 殊不知他摊开抄本草草念完,也不等反馈,一手拽着月白就往高处跑。 “猫族不怕高,对不对?” “啊?差不多吧。” “那行,待会到悬崖边上,你看准方位带着我往下跳,如果我大难不死,就陪你游历各国……” 什么!?玩双人跳崖那么刺激? 月白抓狂:“不怕高也是有限度的好吗,你对猫族哪来的蜜汁误解和信心!?” 闹了这么一场,太阳已升得很高,猛烈的阳光打在青铜树上,反射出一缕光,那光左摇右晃,最终落在月白身上,背包里那只木盒剧烈抖动,在拉扯间滑出包外,摔得四分五裂。 月白停下脚步回望,但见一道金光平地而起,在高处幻化成巨大雄鸡风铃的模样。 铃声震耳欲聋。 老祭司那批年迈的人见过这一盛景,纷纷自发下跪,不明所以的年轻人也跟着跪,水寒抬头仰望,一脸不可置信地自呓:“盒子里的,居然真是魁扎尔铃?” “什么鬼?”月白茫然。 怎么又变回魁扎尔铃了,不是分析过,时间对不上、逻辑又不通吗?渣烂小说都不敢这么写好吗!真是受够了这个反复无常的世界。 水寒怔忡片刻,继续拉着月白往高处跑,月白满脑子的问号:“等等,你还跑什么,魁扎尔铃没丢啊。” “魁扎尔铃在你包里,我更解释不清。” “你们泽挞人怎么那么烦!” 被骂的泽挞人没敢追上来,倒是两人跑到祭坛后,光线骤减,地上有巨大的阴影游过。 月白抬头望去,只见一尾红龙盘踞空中,它的身体呈长蛇状、鳞身脊棘、无足无爪,身后长有形似鸟类的双翼,羽毛在阳光照耀下折射出七彩的光。 “人类的大司祭。”女子的声音从龙腹传来,“时轮出错、天下既乱,龙族蒙难力不能支,今我解你族人禁咒,准你入世,望你谨记使命,协助我等扭转局面,重建世界秩序。” 它说着,身上释出的光芒自空中缓缓散落。 “禁咒!禁咒失灵了!”下面的人群当场炸开了锅。 水寒背手摸去,果然,刺在后腰的禁咒灵力涣散。他看了眼红龙,又看看月白,忽然做出个让人咂舌的举动——抛下民众与龙族不管,拽着月白调转方向,朝城门跑去。 这行为马上产生了羊群效应。 最先跟着跑的,是大势已去、担心被龙族清算的学者和鞋拔子脸。 然后陆续有头脑灵光的辅祭也跑了起来。 红龙盘旋的动静很大,城里未参与抓捕水寒的人听见异动开门张望,看到一大群人急急忙忙往城门跑,他们担心错过什么,赶紧带上家人一起跑。 不到一刻钟,上万泽挞人尽数出动,不少人跑着跑着还超过了水寒,将月白挤得炸毛。 “之前不是说要维护泽挞,反对离城嘛,怎么现在跑得比猫还快!” “嫂子!”阿望从后追了上来,跑在月白另一边,帮他挡开人群,“我哥说,外面有好多好吃的,是不是?” 月白:“是啊。” 阿望:“你们能不能带上我一起吃?” 水寒:“不能,你吃太多了,我们养不起。” 阿望哭丧着脸:“哥你别这样,我会认真干活的!” 月白这才想起,阿望阿望,名字跟狗精似的,便笑着问:“你会拉雪橇不?” 阿望:“雪橇是什么?没关系,不会我可以学啊!” 可惜好景不长,远远看到城门时,丝丝缕缕的白烟又朝月白缠了过来。他下意识退后,水寒匆忙前行,交握的手瞬间分开,四周顿时弥蒙一片。 又是那古怪的雾? 月白大喊水寒的名字,不多时,水寒逆着人流折返回来。 “怎么了?” “有雾,看不见路。” 水寒环顾四周:“这哪有雾?” “……行吧,看来是专门针对我的,难怪上次一直绕不出去。”月白伸展伸展手脚,咔咔扭了扭头,无所谓说,“你先去安顿族人,我倒要看看,是什么东西在这里装神弄鬼。” “说的什么傻话,我怎么可能把你一个人扔在这里!”水寒脱下衣袍,将两人的手腕束紧,打了个死结,“这样就不会走丢了,你别怕,闭眼跟着我就是。” 月白想笑。 笑水寒自己的事都一团糟,还有心思管他。 笑水寒明明是个干啥啥不行的人类,却总是逞强,将他当成阿望那种长不大的小孩来照顾。 但看在那人正儿八经的份上,月白又笑不出来,某种情愫悄悄萌芽,拱着他的心扑通扑通跳得厉害,他反手抓紧水寒,应了声:“那你牵稳些。” 雾气越往前越浓,眼前已看不到水寒的身影,月白觉得自己跑在一片虚无之中,所有感觉逐渐离他远去,只剩下水寒那略显宽大的手,温暖、坚定,由始至终倔强地牵着他,不肯放开。 提醒着月白,那个向他许诺永不放手的人,还在。
第9章 迷阵 手上的束缚毫无征兆解开,月白独自站在茫茫雾海之中,那个信誓旦旦的人还是消失了,而本应碎掉的木盒却好端端躺在背包里头,极其古怪。 天上下起了雨,滴滴答答,景象逐点逐点剥落,再遇水晕染化开,露出被烧毁过后的残破地面。 月白茫无头绪地乱走,走着走着,又回到了祭坛上。 水寒冰冷的尸体就躺在那里,眼角的泪干了,祭台上的心脏化作一滩血水,肋间只剩空空一个洞。这显然不是答应月白陪他走天涯的那个,而是蜃境中因弄丢魁札尔铃,而被族亲和外人联手逼死的那一位。 稍逊,迟到的红龙赶来,缓缓降落在水寒身边,幻化成山谷中见过的那个红发少女,龙女皱着眉,似是很不满意这种状况。 月白快步跑上去,想向龙女问个究竟,却再次被无形的墙挡了开来,龙女仍旧看不见他,再联想到那只木盒存放在大猫山的年岁,联想到白烟、浓雾……不合常理的逻辑忽然就通了。 这是一场早已落幕的戏,记录在那年那月的胶卷中,不会因为任何人的出现,或者微不足道的努力而发生更改。 那一年,哈恩终究是失约了。 那一年,他月白也未曾出生、未曾来到这个世界上。他和水寒之间,隔着一条名为时间的河流。 以水寒从密道出来的时间点反推,多半听不到鞋拔子脸和学者对话的重点内容,因此也未能早作防备。 后来,他也许忙别的事去了,不会从密道绕回来。 又或者还是走了密道,依然碰到了可恶的私生子,但因为身后没有跟着可疑人物,私生子不会生疑,自然也不会去告密。 没有滑稽的错认、没有促膝长谈、没有自乱阵脚的半夜潜逃、也没有人与他联手抗敌,那只是稀松平常的一天,跟水寒活过的每一个日日夜夜何其相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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