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你名字中的’让’,是祖父对你的期望。他说过,征战需武,治国用文,希望你能开明包容,你不可以毁掉他的毕生心血。” “这个借口编得很烂。” “不是借口,他替你取名的时候,我也在现场,他是爱你的,只是不懂表达而已。” “爱?”伊让瞪着巴尔,激动得浑身颤动。 没有陪伴,从不关心过问,在得知他身上有怪病无法治愈后,果断令父亲将他扔到偏僻行宫,对外宣布撤销他王储的身份,以至他被一群贵族小孩欺负。 如今巴尔告诉他,这就是爷爷的爱。 不过伊让懒得反驳,一手勾住巴尔的脖子,一手抚上他的唇,极其暧昧地问:“那你呢?也爱我吗?” 巴尔:“……” 伊让嗤笑着,张嘴咬住巴尔的下唇,用力撕扯,然后满嘴是血地替他回答:“你不爱,所以每次都站在我的对立面,阻挠我的决定,替祖父、大臣,还有那群讨厌的陌生人来指责我!” 巴尔深吸一口气:“你和格雷斯,同样是我生命中无法割舍的部分,我在乎国家,不代表我不在乎你。” 伊让:“是吗?可我偏要你选,我,还是格雷斯。” 巴尔:“这明明不是非此即彼的事。” “你看,你不肯选,而我讨厌跟别人分,讨厌排在任何东西的后面。”伊让抬手,用食指和拇指比划出一个狭小的距离,神经兮兮地说,“搞死子祈,我的地位就上升了这么一丢丢,弄死姑父以后,又多了一些,下次就是康德那群碍事的家伙,哦对了,还有那只臭老鼠。如果再毁掉格雷斯,我就是你的唯一了,哈哈哈哈。” “我看你是真的疯了!”巴尔放弃游说,手指扳动机关,暗藏的袖剑从特制护腕中弹了出来,随挥舞的拳头近距离袭击伊让。 这次直接割开了颈动脉。 血液喷洒的瞬间,世界盾飞速展开,滔天气浪将巴尔甩到落地窗上,撞破玻璃,伴着未消的冲力砸毁飘台护栏,再跌落到下方矮灌丛中。 “嘶……”伊让摸着疼得要死的脖子,倒抽一口凉气,召出九头蛇防御,居高临下说,“知道吗,其实祸害格雷斯的人是你,他们之所以有今天,完全是拜你所赐!” 然而巴尔不是月白,没有被诡辩影响,借着夜色摸到花园的机关,合身翻入密道之中。 伊让气得七窍生烟。 他住了这么多年,从不知道王宫还有这种布设。现下四处找不见人,于是操控九头蛇乱轰乱炸,殊不知巴尔已绕到他的正后方,举起火枪。 瞄准器的准星来回晃动,巴尔沉住气,朝伊让右肩开了一枪。 伊让马上回头反击,却发现巴尔又不见了。 这种一击即退的战术叫人防不胜防。 伊让非常怕痛,这在宫里并不是什么秘密。如巴尔所料,他赶紧用世界盾回退。 等肩上的伤口堪堪恢复,巴尔再次从意想不到的地方冒出来,朝他左腿开枪。 一二三四,周而复始,像只被猫玩得晕头转向的老鼠。 “啊啊啊啊!”伊让发狂大叫,将花园砸得坑坑洼洼,又去炸建筑物,九头蛇的力量被过度消耗陷入瘫痪。 巴尔抓住机会,装弹,上膛,瞄准,开枪。 这次击中了伊让的头部。 短暂停顿过后,伊让脸朝泥土一头栽倒,再无任何声息。 夜太黑,伊让又是暗红发色,看不清伤口的具体位置。 巴尔知道这家伙特别会耍心眼,故而躲在暗处等待。 时间过得非常慢,乱七八糟的想法浮出又按下。 万一不是装的,怎么办。 万一真的击中脑部失去意识,无法启动世界盾,那么现在拖延的每一分钟,都有可能是伊让活在世上的最后时刻。 加上归元戒无法复活死人。 “……” 巴尔合上眼,无论如何都稳不住心神,干脆放下枪,悄步上前检查伊让的伤势。 他的手刚触碰到伊让,忽的天旋地转,被伊让猛地一拽,反扑摁在地上。 “我忍你很久了!”伊让伤在耳朵靠上一点的地方,虽不致命,但半边脸全是血,面目十分狰狞。 他掐着巴尔的脖子,抠开巴尔的嘴,一边往里塞胶囊一边歇斯底里说:“我讨厌你整天唧唧歪歪,讨厌永远被你压一头!可是你呢,我越痛苦,你越起劲,现在还为了那群贱民打我!你打我!!!” 巴尔的腰和颈被制住,光靠力气一时挣不开,于是再次释放袖剑,但被伊让成功闪避。 伊让更加躁狂,以世界盾召来土元素,死死压牢巴尔的四肢,龙血塞完一颗又一颗。 “我叫你闭嘴,你为什么不听!叫你顾及一下我的感受,你为什么不顾!你不就是喜欢摆布人嘛,我要让你尝尝受人摆布的滋味!亲手处理掉康德怎么样?将军也别做了,当我的男宠外加贴身侍卫,叫你杀谁就杀谁,无聊的时候养在后宫,还能给我暖床。” “伊让,住手……”巴尔死命挣扎,仍阻止不了胶囊一颗接着一颗滑入食道。 卫兵又回来了,压着康德和他手下的小子们。 伊让从巴尔身上爬起来,拍拍衣摆上的灰,将长刀塞到他手中,命令说:“快去吧,一刀一个,手起刀落才不会疼。” 不知是否服下太多秘药的缘故,这一回在意识保有时,身体就已不听使唤。 巴尔极力控制住自己,扔掉刀,冷冷地问:“你要怎样,才肯放过我的朋友,放过格雷斯人民?” 伊让摸上了巴尔的脸,极尽暧昧地说:“等所有人都不吵吵、不喘气、腐烂、生蛆、混着泥土搅成一团,再也不能抢我东西的时候。” “……也就是说,你无论如何都不肯罢休?” “对,因为只有那样,我才能心安,不用日日夜夜担忧惶恐,怕你什么时候又被抢走。” 巴尔无望地笑了,在意识弥留之际,想起了那页关于“永死”的笔记,不得不感慨水寒料事如神,早就知道用寻常方法斗不过伊让,也准确指出伊让和格雷斯之间的恩怨无法化解的根本问题所在。 他为自己带上归元戒。 熊熊烈火从戒指上喷了出来,盘绕着巴尔,伊让惊慌退后,看到巴尔从一个成年男人的体型逐步逆生长,变回小孩,复现出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模样。 少年的祖母绿眼眸一如往昔,如暖水般温瑞地问:“伊让,这辈子,活到现在这一刻,你有没有过什么后悔的事?” 伊让哆嗦着,说不出任何一个字,只慌忙启动世界盾。 他自己身上的伤快速愈合,然而巴尔仍在不断变小。 不合体的衣服层层覆盖,稚嫩的声音若有若无飘出:“我有,我将它们藏在马街818的地窖里,总害怕它们被人发现,又舍不得烧掉。” “你别废话,那两只猫跟你说了什么!”伊让喝道,“教唆你用归元戒逃跑,还是彻底忘掉我!?” 巴尔摇头:“你总是不信我为你好,总是不信水能覆舟。今天,我就给你上人生的最后一课,让你明白到,再卑微的人,都拥有改变世界的能力,正如法宝不分高低,总有其过人之处。” 伊让扑上去,想要阻止,想抓住巴尔,抓住这世上他唯一掌控不了的东西,却只捞到一叠衣服,满脸灰土。 归元。 使物消失于其起始点,抹去所有时间线,尽散魂元,以达脱离生灭无常、还归真寂之境。 这种趋势不可逆转,即便是比它等级更高的世界盾和夙夜璜,亦无计可施。
第122章 阴云(上) 月白和水寒根据巴尔提供的情报,潜入城中一座不起眼的民宅地底,去捣毁给人造阿波菲斯灌装能源的机器,因而避开了找他们算账的伊让。 “这样就行了吗?” “我看看,反应炉熄灭,也感觉不到元素力存在,应该可以了。” “呼。”月白扔掉铁锹,擦擦手,习惯性用爪子挠挠耳朵,语调轻松地说,“终于搞定,一想到日后再也不用面对那只怪物,就想开个罐罐庆祝庆祝。” 水寒本来想提醒他,艾利曼莎堡能制造出一只阿波菲斯,还送到格雷斯来,那他们手上至少还留有样品,甚至可能比伊让手上这只更加完善。 但转念一想:算了,最近烦心事太多,就让自家小猫咪开心几天吧。 谁知月白才高兴几秒钟,又开始担心巴尔。 水寒揽着他的肩,安慰说:“多想无益,走,先离开这里。” 月白:“回王宫?” 水寒:“不,去新桥旅馆,我跟蛋散说好了,通知大伙在那里集合。” 凯城下起滂沱大雨,电闪雷鸣。 短短不到一小时的时间,这座世上最恢弘的城邦已变了天。 早前在议会厅外服下秘药的民众被控制,和另一波民众在雨中厮杀。街头巷尾,手持胡萝卜枪的兔耳矮人沿街抢掠,但伊让麾下的守城军无暇维持秩序,因为本应在边疆奋战的重甲军忽然出现,集队攻打自家城门。 人们的面容在暴雨中逐渐扭曲,分不清谁是谁非,只跟随他人的脚步为战而战,忘了自己的初衷。 水寒不想介入纷争,与月白翻墙边躲边撤退,结果在房檐上碰到了久未露面的鸯鸯。 鸯鸯一开口就问:“巴尔怎么了?” 月白赶紧交代了来龙去脉。 鸯鸯蹙着眉:“把归元戒借出去?谁的主意?” 水寒:“是我。” 鸯鸯表情凝重地看着水寒,似乎洞察到了什么。 就在这时,月白左手小指忽然发烫,归元戒徽记自顾自亮了起来。月白下意识甩了甩手,有火焰缭绕,意味着神器脱离了巴尔的掌控,回到宿主手中。 “什么情况?”月白十分紧张,“这算是搞定了,还是搞砸了?” 鸯鸯:“月白,你随我去王宫看看,水寒先回旅馆等着,别到处乱跑。” 月白一愣,觉得鸯鸯这安排不合理,正要追问,可鸯鸯已经跑远了,他只好回头征询水寒的意见。 水寒在他额头上亲了一口,拍拍他的肩:“去吧,小心一些,必要时别管什么地轴翻转,秘典该用就用,保命要紧。” 得,这下所有人都很奇怪了。 无奈情况危急,月白也只好听从安排,将疑问暂且放到一边。 水寒没有回新桥旅馆,而是潜匿在房顶上,观察城里的动向。 他发现重甲兵的领袖,是个从未在城里露面的中年贵族男人,此人身上飘着股咸臭的海腥味,显然刚从海边赶回来,很匆忙的那种。 贵族男先与被伊让拦在城外的子爵接头,然后不停派出探子进入凯城。 联想起护送猫族回乡却突然折返的鸯鸯,以及巴尔曾说会在凯城布局,水寒有理由相信,这群人是收到巴尔的指示,才放着前线战场不管,班师回朝,目的是平定乱局、处理内部争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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