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没等到司谨严开口,池礼眉头微蹙:“怎么。” 下午池礼忽然的犹豫,让司谨严仿佛看到某种希望,心突突直跳。 但如今一错再错的局面,任何细微的举动都将成为碎小却坚硬的砾石,揉进池礼的伤口由池礼严防死守竖起的边界,容不得司谨严再跨越。 除非池礼主动放下戒备。 在池礼的注视下,最后,司谨严只是道:“之前是我的错,之后如有需要我的地方,我会帮你,做你任何想做的事情。” 司谨严眼神深沉且认真,池礼心忽然一紧。 池礼低下头,敛下眼里的情绪,声音沉闷:“不需要你做任何事。” 桌下,鱼尾尖晃了晃,又垂落在地毯上。 · 晚上,在司谨严离开后,睡梦中的池礼忽然眉头紧蹙。 他被梦魇缠住了。 池礼能清晰地感知到他在做梦,却无法醒来,于是外在的表象上,躺在床上的人眉头紧蹙,指尖微微抽动。 他看见了一场大火,大火里的两个男人,他从未见过,却令他格外熟悉。 直到他眼睛酸涩,视野模糊,伸手摸上自己的脸,才发现自己望着火中的两道人影在流泪。 “父亲”两个词突然蹦入脑海。 那是他的父亲们。 身为他养父的叔叔,包括后来的皇帝,都曾经告诉池礼,他的omega父亲和alpha父亲是伟大的,最后他们都为科研献身。 池礼从未在过去的新闻、书籍等资料中找到过他的父亲们,尽管他们“伟大”,却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眼前的局面也和那些描述不一样,如若他们是伟大的牺牲者,那么他们不应该是这样的结局。 周围似有若无的谩骂,熊熊大火灼人的温度,火舌触碰到池礼时,传递而来的却是能冻结血液的冰冷,颤抖、恐惧和痛苦充斥池礼的胸口。 火里的人影始终未曾挣扎,他们坚定、不屈,只是一个影子紧紧地抱住另一个。 池礼心底涌起愤怒,有一个声音在叫嚣“父亲们未曾做错过任何事情”。 当他扑向那团火,想抓住点什么时,他却穿过那片火海。 世界忽然变得寂静,视野昏暗一片。 当他在睁眼时,还没从方才死亡的梦境中回过神,眼前的人又让他呼吸一窒。 司谨严出现在他面前,池礼心猛地一跳:“司谨严?” 应该是少年时期的司谨严,稚嫩的长相,但神情透着成熟,让池礼无法准确猜测他的年龄。 然而,对方听不见他的声音。 池礼又注意到司谨严坐在轮椅上,皱眉低声:“你的腿...” “司谨严”依旧听不见。 司谨严看着眼前的人,温柔地笑:“小池,想要我给你的礼物吗?” 池礼如游离的灵魂,以第三视角,看见“自己”满眼期待地点了点头。 司谨严:“那小池闭上眼睛。” 池礼看见自己闭上了眼睛。 “司谨严”开口,嘴唇微动,但池礼什么都没听见,闭上眼睛的“池礼”迷迷糊糊地倒入司谨严的怀中。 紧接着,池礼看见令他灵魂都为之震颤的场景—— 司谨严垂眸,手移动在胸口前方,忽然变成利刃的指尖直直地毫不犹豫地刺入胸腔,那是心脏的位置。 池礼见过很多次,失控的司谨严身上浮现鳞片,指尖锐利得似刀刃。 池礼瞳孔剧烈颤动,“司谨严!” 然而他无法阻止司谨严。 司谨严眉头开始紧蹙,指尖轻微地搅动。 片刻后,裹着粘稠血液的小半个掌心大的物体出现在司谨严的手心。 几秒后,物体上的血竟逐渐消失,呈现出它本来的模样。 一枚纯黑色的鳞片。 池礼的呼吸都屏住了。 司谨严垂眸看着他怀里的人:“会有一点疼。” 司谨严盯着怀里的人,眼眸深沉,浓稠的爱意里夹杂着无尽的担忧和不舍。 池礼神情震颤。 司谨严低声:“我们会再见面的...” “你要平安...” 那块状似鳞片的物体被放在“池礼”的胸口,“池礼”眉头紧蹙,鳞片透过皮肉扣住心脏的痛感,让他不停地挣扎。 司谨严声音透着疲惫:“乖,不是说,想要我给你的礼物吗?你要接受它,我才能给你。” 随着怀里人的挣扎逐渐减弱,池礼看见那块鳞片,司谨严掌心按着那块鳞片,贴在“池礼”的胸口、陷进去。 那块的肌肤依旧光滑没有痕迹,但是那块鳞片已然从司谨严掌心消失。 司谨严抱起还未醒过来的“池礼”,吻了吻“池礼”的额头,司谨严疲惫的眼神中透着真切的高兴:“我们的‘心’贴在了一起。” 等池礼再次睁开眼睛时,窗外已经泛起了鱼肚白。 天亮了。 池礼怔怔地望着窗户外的天空,太阳的光亮填充视野,让他有了脚落实地的感觉。 梦中的一切虚幻又真实,那些事围绕“池礼”展开,池礼却毫无印象。 然而它们带来的冲击感,又真实得仿若他曾生生走过一遭。
第75章 过去 几天后,白祁再一次出现在这里,和池礼面对面,他们在一张不大的圆桌前。 这几天,只要池礼阖眼,思绪放空,那些痛苦压抑、脱离现实又真实得仿若经历过的场景就会浮现在眼前。 支离破碎的梦将他卷入沉闷粘稠的黑暗,无形的力挤压他胸腔。 如果这是白祁的圈套,那白祁成功了。 自从与白祁见面后,池礼就开始做光怪陆离的梦。从未有过的梦,后劲持续且强烈,带来的真实感令他如立寒潭般颤栗。 他迫不及待地、不得已地想要彻底知道那些记忆的完整的模样。 白祁看着池礼的眼睛:“放松。” 池礼那双幽沉的眸子凝视着白祁。 白祁直言道:“你在防备我。” 池礼不置可否。 白祁又重复了一遍之前的话:“这对你的身体不会有什么危害,主要在于你的精神,能否承受记忆里的负面情绪带来的影响。” 白祁:“我不会害你。” 池礼眉头微挑。 白祁笑,肯定道:“我只是帮助你恢复一些记忆,仅此而已。” 任何人初看白祁,他的笑容永远透着股真诚温和,然而相处下来,就会令人忍不住衡量其中的真诚有几分。 池礼也多次猜测白祁的意图,白祁想从他这里得到什么。 这几天,一些纷乱的思绪在池礼脑中复盘,围绕着几个人,司谨严、白祁、尧狄…,逐渐勾勒出几根模糊的线条,纠缠其中的答案隐隐浮现于池礼心底。 池礼略微猜到白祁想要什么,尽管还不太确定这个答案,但这种猜测也让他心里有了底。他不至于完全落于被主导的下风了。这也是池礼最终选择再见白祁的原因之一。 然而,白祁所说也属实,他不能伤害池礼。 池礼身上的那块鳞,本是属于人鱼王族的子嗣身上才会出现的鳞片。 竟然会出现在池礼身上,在经过白祁的人几次试探后,他终于确定,尽管再奇怪,事实就是如此。 白祁作为人鱼族的旁支,身为“祭司”一族的后裔,不能伤害王族子嗣,否则会被反噬。 尽管白祁已经不再是人鱼族的“祭司”,但这样的禁令仍然对他有效。 房间内,池礼尽量放轻松,让接下来的过程会顺利一点:“开始吧。” 他躺在椅子上,意识带着寻找答案的迫切,沉入混沌。 若大火才是结局,皇帝和叔叔隐藏的真相是什么;与司谨严相似的人,剖心取下的鳞片,这段场景是真是假,池礼数次摸向自己的胸口... · 池礼眼睑沉重,意识随之下沉。 他再次回到过去—— omega父亲温柔的面庞,alpha父亲严厉但深藏眼底的爱... 迷雾被剥开,过去的画面清晰地呈现在他眼前。 他和父亲们的事,那些温情画面如洪流涌入脑中,从记事那刻起的几年都是美好幸福的记忆,池礼整颗心都暖烘烘的。 最开始在雇佣兵团那几年,因为偶尔还是会从迷蒙的记忆里想到一些事,于是他会忍不住想他的父母,他们在哪里,经历了怎样的事。 现在,他终于看到,甚至比想象的更美好,他甚至短暂地沉溺其中,变回几岁大的孩子,沉浸于他曾经幻想过的家。 然而,沉入甜蜜的后果是,当池礼眼睁睁看着他们走向悲剧却无法阻止,恍然清醒过来,所有记忆后的既定的结局,痛苦来得猛烈且突然—— 刚明白生死的年纪,望着那团大火,他心中悲愤,却无能为力,大声哭喊,冲向那团火,身后的人将他抱紧,捂住他的眼睛,堵住他的声音。 这段记忆痛苦到仿佛触发了某种自我保护机制,画面变得模糊不清,但痛苦依旧强烈清晰。若池礼没有忘记,这段痛苦将伴随他很多个日夜,成为一根扎入心底的刺。 记忆又跳跃到大火燃烧之前——父亲们从某一天开始,突然变得忙碌,早出晚归,且池礼开始被不允许出门,不允许上星网,他不再上学,甚至家庭教师都不再上门,家中的护卫也在某一天忽然增多... 这段时间,池礼时常不安。 他能偷偷溜出去时,就会去见“谨”。 现实中,躺在椅子上的池礼,因为脑海中忽然蹿出的人名而眉头一蹙,随着记忆的恢复,他很快就知道,“谨”是少年时期的司谨严。 关于司谨严的记忆,大片涌入脑海。 · 池礼的父亲们在洛兰直属研究所工作。 研究所,有一位坐着轮椅的小孩,话少,就连脸上的神情也极少,沉默下来时,犹如研究所内一道寂静的影子,他过于安静,有时候反倒能让人不会过于在意他,并忽略某种违和感。 不知内情的人,只把这个孩子当作院长(池礼的omega父亲)收养的孩子,偶尔去逗弄他,叫他“小谨”。他们听说孩子的名字只有单字一个“谨”,生冷得像是一个代号。 然而发现“谨”并不搭理他们后,他们便失去了逗弄小孩的乐趣,久而久之也开始将他当作一道影子,一道漂亮但是性格孤僻的影子。 知内情的那小部分人,则明白这个孩子身份的特殊性,他们不轻易靠近,更多的时候,更像是对待一个需要观察的实验品。 有一段时间池礼一放学就会来到父亲们的岗位写作业,直到他发现了这位研究所内的唯一的小孩。 发现之初,是因为池礼注意到这个小孩在盯着他。 那时,池礼正走神地写着作业,于是很容易察觉到远处而来的视线——在一面墙的阴影之下,坐着轮椅的小孩正定定地望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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