筱凝和筱萃就立在床榻不远处,背对着他们。 顾明昼担心沈洱那能让人动情的诅咒发作,下意识想推开他,却听到耳边传来沈洱小小的气音。 他说,“暴露了。” 顾明昼:“?怎么暴露的。” “你祖母眼睛好尖,一眼看出来我男扮女装。”靠得这么近,沈洱每一次开口,呼吸都会钻进顾明昼的耳道内,痒得厉害。 他忍不住想后退些,却险些掉下床去,只得无奈地往床榻里挤了挤,严严实实地圈抱住沈洱,“怪不得祖母非要看诊,还要人盯着你我睡觉,早说叫你把头放低,装得像一些。” “怪本座吗,还不是怪你!”沈洱愤愤不平地用拳头锤他胸口一下,小声怒骂,“先前让本座去跟大伯哥喝茶不就好了,这下你祖母要咱们成亲,本座看你怎么办!” 听他又提起顾明佑,顾明昼心头莫名又恼火几分,他深吸了一口气,把沈洱的脑袋往怀里摁,“你就那么想跟他喝茶?” “那成亲怎么办,你说!”沈洱在他胸口闷闷地出声,“你祖母还要你和本座结契,婚契岂是随意就能结下的,结下就有天道束缚,本座一辈子不能和别人在一起了!” 闻言,顾明昼被这番话气笑,他忽然抬起腿,顶入沈洱的双腿之间,将他逼退至床榻的角落里,掌心贴在沈洱的小腹上,眸光晦暗,声音沉冷:“你不是说肚子里有我的孩子么?” “沈洱,你还想跟谁在一起,你我之间,早就没退路可走。” “成亲就成亲。” 沈洱:????
第18章 看大夫 (十八) “成亲就成亲。” 沈洱如同听到什么天方夜谭般,不可置信地望着他,“你要和我成亲?” 开什么玩笑,如果和顾明昼成亲,这种事一旦流传出去,他还有什么脸面在邪界活? 本来生孩子对沈洱而言就已经无法接受,现在居然还要成亲结契,和顾明昼一辈子绑定在一起,他宁肯现在一头撞死,也绝对不会同意的! “成亲又如何,你腹中有我孩子本该如此,难道你原本打算把孩子生下后就将我除之而后快?”顾明昼眯了眯眼。 沈洱连忙否认:“本座没有。” 他的确是这么计划的,可现在说出来,顾明昼岂不是会直接动手把他封印? 顾明昼本是随口一问,可仔细盯着他的神情,心却渐渐冷了下去。 兔子不会撒谎,每次撒谎眼神都会到处乱飘,一眼便看得出来,恰如此刻。 “本座只是觉得,成亲不该是奉子成婚,应该要两厢情愿才行,你又不喜欢本座,本座也不喜欢你,为什么要成亲结契,绑在一起一辈子,万一你日后有了心上人呢?” 兔子这次说话很有条理,但胡乱瞥视的眼睛却出卖了他。 顾明昼心口陡然凉透。 倒是难为他一直虚与委蛇,忍气吞声,原是早就打好了主意,从一开始,就只是为了用孩子来牵制住自己。 他早该清楚,大邪就是大邪,哪怕有一副人皮,内里仍然是充满恶意的邪物。 可沈洱偏又装得那样天真愚钝,就连顾明昼除邪多年,都未能看出他还有这般心思。 兴许是真的把兔子当成了人类,以至于他忘记了,面前不是一只纯良白兔,而是吃人的野兽。 “你说的对,那便算了。” 顾明昼淡声开口,翻过身去,不再看沈洱。 沈洱不知他信是没信自己的话,但听到顾明昼放弃成亲,心里还是松了口气。 他可不想再和顾明昼扯上其他关系,真的到了孩子出生那天,他就用孩子来威胁顾明昼给他当牛做马,把顾明昼报复够了,再带着孩子远走高飞。 计划原本就是这样的。 顾明昼害他怀上孩子,就应该给他当牛做马。 顾明昼封印他三百年,就应该这样被他报复。 可是,如果顾明昼现在就发现了他的意图就麻烦了。 沈洱从温暖的被窝里钻出脑袋,看向离他只有半指距离的顾明昼,发丝散落在他鼻尖,弄得沈洱有些痒痒的,发丝的香气若有似无地萦绕在他四周。 顾明昼身上的味道很好闻,是很清淡的竹子香味,那天他离家出走,顾明昼撑着伞来找他,沈洱闻到的就是这样的味道。 靠近顾明昼时,身上总是暖洋洋的,沈洱又偷偷闻了一下。 顾明昼有时候心还是很软的,比如说那天下雨来找他,比如说还会给他买新衣服穿。他只要稍稍示弱一下,顾明昼这次肯定也会心软的。 思及此处,沈洱轻轻伸出手,戳了戳顾明昼:“你别担心,本座根本没想过要杀你,更何况你是炼虚期啊,本座现在顶多就是化神期,怎么可能杀得掉你?” 顾明昼闭着眼,没有回答他的话。 “你装听不见,又生气了?”沈洱又轻轻戳了戳他的后背,小声说,“你们人类真奇怪,明明你也讨厌本座,为什么本座说不想成亲,你会生气?” “顾明昼。” “顾明昼?” “你睡着了么,”沈洱不厌其烦地用指尖戳着他,“睡着了的话告诉本座一声,本座就不说话了。” 顾明昼仍然没有理会他,半晌,沈洱忽然伸出手,捉住了顾明昼的手腕,带向了自己的小腹。 “给你摸摸很坏,你别生气了行吧?” 顾明昼缓缓睁开眼,转身看向他,掌心那温暖的触感像摸到一片软软的棉花。 沈洱直勾勾地盯着他,见他睁开眼,忽然嘿嘿笑了笑:“你摸了本座,就不能再生气了。” 刹那间,顾明昼只觉心尖像是被他唇角的笑意轻轻勾动,泛着微微的酸痒。 兔子笑起来很好看,他本就生得漂亮,笑起来更具迷惑性,傻乎乎的,就像真的没有一点心机一样。 顾明昼闭了闭眼,手心的触感更加明晰,就好像,他真的能从这软软的小肚子里感受到他和沈洱的孩子。 分明知道他是诡计多端的大邪,分明知道他又在虚情假意哄骗自己。 为什么狠不下心。 顾明昼,你为什么狠不下心? 良久,他撤回了手,睁开眼,眼睫低垂,“午后我便去寻涂大夫给你诊脉。” “什么意思?”沈洱怔怔地看着他。 顾明昼避开他的目光,声音淡淡,“我要知道你腹中究竟有没有孩子。” 话音落下,沈洱有些着急地辩解:“有的,你明明知道。”他把自己的衣袖挽起来,露出手腕上那颗鲜明的红痣,搁到顾明昼眼前,“你看啊,本座有红痣。” 顾明昼挪开眼,平静开口:“虎妖的话不可全信,究竟有没有,要看大夫如何说。” 闻言,沈洱磨了磨牙,气鼓鼓道:“随便你,反正你一直都不相信本座,不见黄河不死心,那便让大夫来看吧,本座不怕。” 说罢,他猛地一扯被子转过身去,背对着顾明昼,还用屁股把顾明昼拱开自己身边。 “男男授受不亲,离本座远点!” 顾明昼:…… 怎么变成他在生气了。 盯着生闷气的兔子,顾明昼微不可察地叹息了声,伸手给他把被角仔细掖了掖,而后起身下床。 “少爷,怎么了?”筱凝上前来询问。 顾明昼低低道:“让他睡吧,你带我去寻涂大夫,我有事要见他。” “是。” * 顾家药堂。 还未进门,顾明昼便嗅到空气里远远飘出来的草药香气,一缕青烟自屋檐下袅袅逸出,舌尖都莫名跟着变苦了些。 筱凝将顾明昼带进药堂深处的内室,内室和药堂一帘相隔,两旁还有花鸟屏风相挡,屏风一打开,浓重的苦药味便扑面而来。 一道素衣身影静静地坐在内室里,脊背挺直,手心还捏着本医书古籍。 “少爷,这位就是涂大夫。涂大夫,这是府上的二少爷,少爷有些事想请教于您。”筱凝礼数周全地向内室的人行过礼,便转身退下了。 涂大夫从医书上挪开眸光,看向顾明昼,招了招手,“你来了,坐吧。” 顾明昼眉宇微蹙,低声问:“你认得我?” “认得,你小时候我给你看过病,兴许你现在不记得我了。”涂大夫看起来年纪并不大,顾明昼也察觉不到他身上有修炼过法术的痕迹,想来只是比常人老得慢些。 顾明昼坐在他书案对座,还没来得及开口,便听涂大夫道,“你是想问你家那只兔子?” 闻言,顾明昼猛地抬起头,瞳孔疾缩,强压下起伏心绪,冷静开口:“是你。” 怪不得看不出修为,原来是此人修为比他要高。 世间修为比他高深的人少之又少,而又在幼时见过他的人,只有当年那个给他断命断为天煞克星的仙尊。 那人当时偶然来顾家做客,见到顾明昼的第一眼,便断定他会将家中人一一克死,唯一解法便是驱逐顾明昼,顾家任何人不得与他亲密。 一番话,改变了他的一生。 “别生气,你来不是为了兴师问罪吧。”涂大夫笑了笑,把医书搁在案上,伸了个懒腰,“先谈正事,说。” 顾明昼深吸一口气,压下胸口翻涌上来的复杂酸痛,淡淡道:“你既然已经算到我是为了沈洱来的,为何算不到我想问什么?” “算得到,那也得走个过场不是?”涂大夫哈哈大笑,而后煞有介事地掐起指,意味深长地道,“我算到了,你家那只兔子,肚子里好像揣了崽?” 闻言,顾明昼一瞬恍惚,“真的?” “不知道。” 顾明昼:“……你不是能掐会算么?” 涂大夫摸了摸鼻尖,笑道:“你现在不也已经是炼虚期大能了,难道你算得出来?” 顾明昼额头突突跳起来:“我要是算得出,还至于在这问你?” 他不是没给沈洱算过,可大邪体质根本不同人类,大邪是世间里一片混沌的产物,不像人类会有三魂七魄前世今生,命运都规规整整地刻在天道规则里。也就是说,沈洱只是一片邪气凝聚而成,就像给一滴雨、一阵风算命一样,根本没有所谓命运可以算。 还以为这涂大夫医术有多厉害,原来不过是跟他一样的修士,给祖母看病没准也只是用灵气帮忙梳理病气。 这种事他也会做,祖母先前病发,都是他帮忙调理,倘若这也叫治病,他倒也可以给自己按个名医的名头! 顾明昼心头郁结,见问他无用,登时便准备转身离开,刚迈出半步,就听身后涂大夫开口:“急什么,我还没说完。” 他顿住脚步,回身看去。 便见那涂大夫神色正经,循循低声道:“虽然我不知他肚子里有没有孩子,但我毕竟也在这世上活了百年,吃过的盐比你吃过的米都多。你应当知道他的原型是只兔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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