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洱虽然不太清楚他们究竟在说什么,但从苏卿言的神情看来,一定是对苏卿言不好的事。 只要能让这个一见面就撕坏他衣服的人一起倒霉,他就高兴:“好好好,甚好。就这么定,不过本座辈分比你们大多了,本座要当他表姑。” 苏卿言:“……你俩有完没完。” 受不了了,他今天就不该来的,赔了宝剑还折兵!苍天啊,降两道雷把他这黑心眼的师弟和坑死人的大邪一齐劈死吧! “我现在就去给夙冥尊上买衣服,师弟告辞。”苏卿言坐不住了,再坐下去,他可能离开这个山洞时只剩下两条亵衣亵裤。 见他要走,沈洱高兴地跟他摆摆手:“表侄,常来啊!” 走到洞口的苏卿言听到这话猛然一个趔趄,险些从山上滚下去,逃难似的飞奔离开。 送走苏卿言,顾明昼坐在桌边,轻轻抿了口茶,朝立在洞口还在张望的沈洱招了招手,“过来。” 沈洱腰间悬着宝剑,心早飘到云端去,现在哪怕听到是混账顾明昼喊自己,都觉得这声音悦耳动听,磁性非常。 他缓缓走到顾明昼面前,用力撩开衣摆,露出腰间的绝世宝剑,然后端庄沉稳地坐在了顾明昼身旁,端起茶盏,优雅地抿了一口,“怎么了,表侄他师弟?” 顾明昼:“……” 他倒适应得快,只是一把剑,就这样新奇宝贝。 “明日到顾家后,记得要唤我夫君,务必谨言慎行。”顾明昼沉声道。 顾家是封印世家,内里虬枝盘曲,错综复杂,虽然只是让沈洱去走个过场,露一露脸,但光是记人名这一项,估计就够沈洱喝一壶的。 沈洱摆弄着青霄的剑穗,头也不抬,显然不甚上心,“你修为已至半步炼虚境,再过个一年半载说不准就能大乘飞升,为什么要怕那些人?” 在大邪的世界里,强者为尊,强者可以统治任何妖魔发号施令,所以沈洱才不明白。 刚刚那个姓苏的男人,沈洱邪力空虚之际都能一脚把他险些踹晕过去,显然只是个半吊子,可顾明昼还是毕恭毕敬地给他端茶倒水,喊他师兄。 不仅如此,像顾明昼这样能够压制一切大邪,转世投胎三次的人,古往今来,凡世间绝对没有第二个。 三百年前开始,修真界的灵气便被邪气污染,至今都没有恢复,也正因此,修真界三百年没有飞升者,像顾明昼这种半步炼虚的怪物,已经与飞升成仙只差两个境界,居然还要这样谨言慎行。 沈洱理解不了。 听到沈洱的话,顾明昼沉吟了声,低低笑道:“没想到你穿得人模人样,说出的话也慢慢有些人样了。” 沈洱没听懂,但感觉不像什么好话:“你是不是又在拐弯骂本座?” 顾明昼无视他咬牙切齿的神情,垂眸看向杯中漂浮的茶叶,缓声开口:“若是妖魔害我,一剑杀了便是,可人与人的纠葛,却不是简单一剑了之的。” 沈洱:“?妖魔也不能随便一剑了之,你该不会早就想了之本座吧?” “你听不懂是好事。”顾明昼淡淡回他,垂下眼睫,掩去眼底一闪而过的寞然,“有时妖魔的确比人活得要更自在简单。” 沈洱摇了摇头,煞有其事地伸出食指冲他晃了晃,道:“不不,跟是人是妖无关,是你自己心眼针尖大,可别赖我们身上。” 闻言,顾明昼神色微顿,忽地轻笑了声,“你说得是。” 或许,本就是他自己框住自己,简单的事偏要弄复杂。 “原来蠢货偶尔也能说出圣人之言。”顾明昼感慨了声,把从苏卿言那打劫来的玉佩扔给沈洱,“打扮打扮吧,届时别给我丢人现眼。” 沈洱本想怼回去,见他扔来玉佩,只得赶忙先接住那玉佩握在手心。 他仔细看去,意外发现上面有一圈精致漂亮的兰花纹路。 “这是剑仙苏家的玉佩,剑仙弟子遍天下,只要是剑修,都学过苏家的剑招。切记,从今天开始,你是苏家嫡子苏卿言的远房表姑,如果有人对你出言不逊,便将这玉佩拿出来。”顾明昼毫不愧疚地道,“苏师兄为人和善仗义,与我关系不错,可以随便坑。” 沈洱:“……” 好阴险无耻一人! 不过,沈洱喜欢这一套,他喜滋滋地把玉佩挂在腰间,邪恶坏笑了声,“放心,本座不会客气的。” 扶风山下,琉璃城。 正在挑衣服的苏卿言,忽地猛打几个喷嚏,揉了揉鼻尖,总感觉好像有人在背后算计他,而且不止一个似的。 “仙尊,这套广寒仙宫玉兔水袖怎么样?” 苏卿言收回思绪,眉头微蹙,低声嘟哝着:“名字这么长,能是好货么。” 他缓缓挪眼看去,只见四个侍女跪在地上,将一件浅银流光的雪色水袖长裙高高举过头顶,长裙腰际系着一条淡如流水的清透蓝色衣带,如同画龙点睛般恰到好处,有种令人莫名凝神静心的美。 刹那间,苏卿言脑海里莫名浮现出沈洱穿这件衣服的模样,他忽然激动起来:“就它了,就它了,多少钱!” “回仙尊,这件广寒仙宫玉兔水袖正值上新时期,只要九千九百九十九块灵石!” 话音落下,苏卿言瞬间冷静,“我突然想起来家里门没锁,先走了。”
第14章 好天气 (十四) 翌日一早。 扶风山清晨阳光明媚,冲破山上的邪瘴照映进幽冷山洞里,今天是春日来最好的天气。 顾明昼起得早,兔子还在兔子窝睡觉。 兔子窝是顾明昼用棉褥子和一叠软被给他堆出来的,这半个月来沈洱都蜷缩着睡在这上面,软被和褥子都被压出一个小小的坑。 兔子也严词抗议过,想去睡顾明昼那张又宽敞又柔软的床榻。 顾明昼毫不犹豫拒绝,他的床上不允许出现兔子毛,而且在他把床搬来之前,沈洱一直睡的山洞坚硬的地面,早该习惯了才是。 于是沈洱抗议无效,就睡在兔子窝里,顾明昼依然在床上。 其实顾明昼最重要的理由没有说,若是他们两人同床共枕,他担心会受沈洱那奇怪诅咒的影响,重蹈覆辙,他们还是保持些距离比较好。 更何况兔子窝叠了十几层软被,足够了,就是看着寒碜点而已,总比睡在地上强。 后来沈洱慢慢习惯下来,竟然对这个软乎乎的小窝产生了一些难以言说的依恋,偶尔不睡在上面还会失眠。 思及此处,顾明昼望着兔子窝里蜷缩着酣睡的沈洱,忽然觉得有些好笑。 分明一开始说不喜欢,后来却睡得极香。 沈洱睡熟的时候,眼睫长而纤细,静静搭落在白皙皮肤上,眉眼之间少了些矜傲不驯,模样看起来像变了个人似的。又兴许是兔子本来心机不多,平日太笨,睡着了反而看起来聪明些,唇瓣紧抿着,令那张漂亮俊秀的容貌平生几分疏离自持的距离之感。 顾明昼安静地看了他半晌才回神,起身在门口画好防止沈洱四处乱跑的阵法,穿戴好衣服下山去寻苏卿言。 还没走到山下,在半山腰便碰见了捂着鼻子要过瘴雾的苏卿言。 “师弟!”苏卿言连忙快步穿过瘴雾,跑到顾明昼身边,“衣服买来了。” 顾明昼点了点头,伸手在掌心凝聚一股护体灵气,覆盖在苏卿言身上,让他能在这邪瘴内稍微好受一些。 “有劳师兄了。”顾明昼摊开手心,从苏卿言那接过装着衣服的储物戒。 耳边传来苏卿言语重心长的声音,“师兄能帮到你的仅限于此,如果能帮你是最好,帮不到你,你就跟他们撕破脸,看望完祖母便回宗门来,有宗主和我们撑腰,不用担心。” 他是宗门大师兄,也是同门里和顾明昼关系最好的人,顾家的事苏卿言都多少清楚。昨日顾明昼从他那坑去玉佩和青霄,想必也是为了让沈洱能有个身份,也好不受顾家人欺辱。 虽不知夙冥究竟如何得到顾明昼信任,但苏卿言清楚他师弟不是不懂分寸的人,顾明昼不愿多言,他也不会多问,谁身上还没几个秘密呢? 只要顾家一事彻底解决,从今往后顾明昼也就少了一桩凡尘心事,于修炼有益,他能帮就帮。 顾明昼五指缓缓蜷紧那枚储物戒,声音微哑:“多谢师兄。” 若没有宗门上下的师兄弟们,他怕早就活不过十八岁那年深冬。 恩情至重,如同再造。 “客气什么,快看看衣服如何。” 闻言,顾明昼轻轻摩挲了一下那储物戒上镶嵌的翡翠灵石,刹那间,面前腾起一团薄雾,薄雾深处依稀浮现出一套崭新的衣服影子,那是一件—— 薄若蝉翼的赤色纱衣,还是从腿根开衩到脚跟的那种。 顾明昼沉默片刻,将那透得可以看清手指的纱衣举起,缓缓挪眼看向对面的苏卿言。 察觉到他的目光,苏卿言摸了摸鼻尖,干咳了声,小声辩解道:“你是知道我的,我爹管我管得严,俸禄也剩得不多了……” 他还没说完,顾明昼毫不留情地将那纱衣套在苏卿言头上,右眼皮狂跳:“是啊,我早该知道。” 一个两个,都不靠谱。 “师弟,师弟你别生气,这衣服虽然透了一些,但胜在有种若有似无隐隐约约的美感呐!” “闭嘴吧。” 顾明昼一个字也听不进,扯起被纱衣蒙面的苏卿言便御剑朝山下琉璃城赶去。 半晌,两人立在昨日苏卿言去过的成衣铺里,共同望向那件被侍女们呈出的广寒仙宫玉兔水袖。 广寒仙宫,玉兔,名字倒很衬那只蠢兔子。 顾明昼盯着那件雪色水袖,布料比之前他给沈洱买的那件云绣还要名贵,做工也远超俗物,一针一线,一绣一缎,都浑然天成,美若天物。的确怪不得苏卿言买不起。 “师弟,你看我说了吧,九千九百九十九块灵石。”苏卿言开始诉苦,“其他衣服倒也看过,都贵极了还不好看,师兄实在没招,才买了那么一件衣服,套在外面穿也不是不行啊……” 顾明昼没有回应他,目光仍沉沉地盯着那件玉兔水袖,脑海内竟然不由自主地浮现出沈洱穿上这件衣服时的模样,腰束很细,雪色的长裙系着这样一条浅蓝衣带,更显盈盈一握,沈洱最近肚子上肉又多了些,能穿得进么? 若是能穿进,这件衣服再合适他不过,像是专为沈洱量身打造。 那日买的那件云绣,兔子穿着也很好看,不知穿上这件水袖,又会是如何一副光景。 “怎么样,夙冥穿上一定好看吧?” 耳畔传来一道低低窃笑的声音,顾明昼下意识低应一声,片刻,反应过来是苏卿言在说话,他立刻躲闪着从那玉兔水袖上错开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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