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整日,城里也会尤为的热闹,欢喜的程度据说是不输于庆新岁的。 对于久居皇城的白环来说,这种场面的吸引力是极大的,听她话语中一丝期许的语气,凤君尧放了手中的折子,道:“你想去也去吧,不要让公子乱跑。” 白环忍笑,王爷还真是把公子当小孩子,这要让公子听到,又得挤眉瞪眼不依不饶了。 “那,王妃这儿?” 凤君尧低头不答,只重新拾起了笔,在一堆案卷中拿过了新的一卷,开始批阅了起来。 白环会意,也不再多言,悄声退出了书房。 凤君尧自然知道千芳去过焱阁,也默许了白环将她挡回去。 一方面因为江衍说了不想见,另一方面是他想给千芳一个警示,不管是因为御下不严,还是她本人的授意,她都应该知道,做什么会触犯他的底线。 相安无事地当了这几年的假面夫妻,表面的情分他并不想去打破,他希望能一直相安无事,直到他清除一切阻挡他们走下去的人和事。 可显然,千芳公主并不是这么想的。 一盏茶的时间过后,屡次求见遭拒的王妃,终于在书房见到了“日理万机”的王爷。
第32章 全副身心都给了他 相较于身后跟着的梨花带雨的侍女,千芳显得英气十足。 一身略显素色的锦缎外衫,不似一般女子的妖娆罗裙,仅用寸余腰带紧束,行走间不飘不袅。头顶单螺髻,更是不柔不媚,不愧是出自将门之家的儿女。 一进门也不见连番遭拒的窘迫,上来便说道:“尧哥哥是生气了?昨日夜里这不长眼的惹得江家公子不快了,我方一知晓,便想领着她来赔罪,奈何尧哥哥似是不想让我见。” 这话说得直接,也少了寻常女儿家的扭扭捏捏,倒让人不好去苛责了。 身后犯事的侍女应声就是“噗通”一声跪倒在地,颤巍巍认错道:“王爷恕罪,奴婢不知那是公子,无意冒犯,惹公子不快,奴婢愿意领罚。” 这边跪下了,另一边又唱和了起来:“虽说不知者无罪,但你这眼力劲着实是差了点,罚是一定要罚的,是吧?尧哥哥。” 凤君尧自她们进门起都未曾放下手中的事情,此刻听千芳这样说,也只抬眼看了下边跪着的人一眼,依旧是不开口。 事主不在,主事的又不吭声,这戏也没法唱下去,千芳只得挥了挥手,让那侍女退了出去。自己走到案侧,拿起墨块给凤君尧研起墨来,半晌才轻声道:“尧哥哥生气了?” 凤君尧:“我一向待你如何?” 千芳研墨的动作停了下,回道:“尧哥哥待我如亲妹妹,可……” 凤君尧无意听她接下来的话,一边手不停笔,挑明了道:“娶你是圣意难违,但该给你的权益体面,我也不会拂了去。可你也应该知道,留与不留你,都只是一句话罢了。” 言下之意便是,做好自己的事,不要插手旁的,方能成全了自己的体面。 千芳是个聪明人,自当明白他的意思。 可她是女人,并且是嫁了一个女子们都会仰慕的大英雄的女人,即便知道这婚姻只不过是政治的一场游戏,可敬他太久,免不了生出了些别的情绪来。 “……我知尧哥哥不仅只是尊了圣意。” 千芳把研好的墨放回案前顺手的位置,一双水眸看着未曾抬头的凤君尧,自顾说道:“我父亲混迹朝堂多年,王上的性子他清楚得很。耳濡目染,我自然也不会那么单纯地认为,王上会为已故重臣妥善安置家属。我跟随我父亲走南闯北多年,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都知道,如若不能嫁过来,便没有了利用的价值,还恐一个嘴快泄露些什么不该说的。尧哥哥若是不娶我,我便是死路一条。” 这话自然是真的,凤君尧初来也确实是敬她父亲是一辈子忠孝,不忍让其断了后。 再者,这个不娶,还会有下一个,不如省了些口舌。 这种利益错综的结合,双方心里通透,可要说千芳是被迫还是自己也有意,就是两说了。明里虽然是什么也不做,暗下跟谁一条心,谁也不知道。 见凤君尧不说话,千芳接着道:“尧哥哥这份恩情,千芳自是不会忘的,千芳一届女流,原也没有什么可以报答尧哥哥,若是……” 恩情恩情,以往是恩,往后就可以是情,如果没有那个人的存在,她不相信自己不能得到凤君尧的心。 凤君尧如果不明白这其中的意思,便也白费了那些年跟江衍混迹的日子。 停了手中的笔,他断然道:“我对你无意,你该清楚得很,所以其他的也不必多说,我会一直待你像妹妹,你也不必靠着这点恩情去过日子,我只能做到这样,其他的什么也给不了你。” 千芳再英武也只是个娇女郎,这样明确地被驳了情义,面上霎时间也黯然了下来:“尧哥哥当真是无情人,还是只对那人有情?” 凤君尧却只一句:“你既知道,又何必问。” 多绝情的一句话…… 不待千芳再说些什么,凤君尧看似随意道:“身份权位在那,你若觉得不好自处,也不必委屈了自己。之行也说尊卑有序本无错,自此谁也无需奉迎了谁,若有膈应,不相见便是了。” 尊卑有序?真要去探究,到底是谁尊谁卑? 话是这样说的,可在凤君尧的心里,只怕那人跟“卑”一字怕是搭不上边的。这样说,只不过是告诫自己离那人远点吧? 千芳本还有意说些什么,听了这话,神色都暗沉了几分。护之如此,你当真是将全副身心都给了他了! 即便心里再有想法,她也知道这一刻也是不能表现出来的,随即换了轻松的语气,应承道:“尧哥哥想得周到,可现今终究是在一个屋檐下,抬头不见低头见,还是将误会解除了的好,也免得江公子跟尧哥哥生了嫌隙。” “罢了,你自己考量吧。” 消暑日在洛弥城确实是一个大日子 。洛弥城依山傍水,原是靠着这方山水过日子,最初富起来的,便是把城内粮食运往外地出售的粮业商贾。暑气促粮食生长,便是促城里产业的壮大,因而城内粮商尤为地感恩,每年这一天都会在城中心的市集施以饮食粥米,以此表还愿之意。 整个城里,热闹非凡,大街小巷都挤满了人。这一日人与人之间是没有地位高下,身份尊卑的,贫下乞儿都唱着欢快的歌谣来回跑窜,像是短暂地忘了生活的苦楚。 人一多就免不了推推搡搡,磕磕碰碰,在数不清第几次被人撞得脚下不稳的时候,江小路终于小小声地抱怨了起来。 “少爷为什么一定要凑这份热闹?若是无聊了,我叫个戏班子去府里唱唱。现在城中形势复杂,这里又人多眼杂的,保不准身边就有藏祸心之人。” 每年都能参与的盛会,对他而言反倒没了什么吸引力,只盼着早点离了这拥挤不堪的人群,自过自的潇洒日子。 江衍却是兴致极高的样子,一双凤眼晶亮如星辰,每路过一个货摊,都要停下来细细地盘看一番。 听得江小路这番话,只嗤笑道:“你也知道人多眼杂,这里是他人多还是我人多?” 江小路撇嘴:“可他在暗,我们在明啊。” “呆子,公子就是想把他从暗处揪出来。”刚买了一支发钗的白环一脸喜色,到底不过是个女孩子,得了心仪的物件,也有了娇俏的模样。抽了个空鄙视了江小路一句,也不看江小路吃瘪的模样,又几步窜到前面的饰品摊前去了。 明明是人挨着人没半分空隙的场合,她却不知道哪那么灵活,一闪就穿过了人群。 江衍看起来心情当真是极好,一早出门便是一脸明媚的笑意,看得江小路心下发憷。昨夜里才被一个不长眼的下了面子,今日却这般模样,怕不是刺激过度? 也不知王爷是怎样安抚的,过了一晚竟看不出自家少爷有半点不悦。 “心里又在嘀咕些什么?”也怪江小路神色太明显,江衍当头给了他一个爆栗,催促道,“跟上,过去那边买些糯米糕。” “哦。”江小路应了,急急忙忙挤进了人群。
第33章 该来的始终要来 府里这方,凤君尧在千芳走后近一个时辰之后,终于将笔放回了青玉笔架上,理好最后一份需要过目的折子,才端起桌案上已经凉透了茶水,浅浅喝了一口。 前方战事已经进入胶着,此番琦樊国作乱兵力大涨,竟已经逼得他麾下大将左进领兵前去支援,说是没有内情,谁人都是不信的。只是这等伎俩,还不值得他着急上火。 “爷,王妃往护城河方向去了。” 放下茶盏之时,窗外突然传出一个声音,听那声音,竟像是喻古。 凤君尧手中动作未停,不急不缓地将一摞折子理齐整了。又浅浅挽起袖子,将砚台中剩余的墨汁倒进了桌案上盛满了清水的小盆中,涮净了擦干放回了原处。 四顾桌案上已经整理完毕,才取了一方布巾细细地擦净了手,觑了一眼窗外因风而动的细竹。 “无妨。可有异动?”这自是问的皇城情形。 话音刚落,一袭黑影闪进了窗台。 一身风尘仆仆的喻古未及洗漱便立时过来复命,想来是有发现的。 果然,只见他从袖袋中取出一块不起眼的腰牌,呈到了凤君尧的眼前。这是一枚中护军腰牌,品级不高,但似乎看着颇为眼熟。 凤君尧凝神片刻,记起那日齐府刺客身上搜得的,似乎是同一样式,立时神情冷冽了不少。 喻古在侧自然感受到了自家主子思绪的波动,汇报道:“皇城并没有明显异动,但是属下命人查找太守府缺失的赈灾物资时,在禹城官道上拦截了一队可疑的商队,领头人自称是外乡采买的商户,可在他身上搜出了这枚腰牌。” 皇城中护军装成商队堂而皇之偷运赈灾物资,这事说大可大,说小可小。可要究根结底盘查下去也无大用,动不了根本,就属多余。 只是这次与算计公子的是同一批人,就没有不追查下去的理由。 摩挲着手中的腰牌,凤君尧问道:“他们欲将这些物资运往何处?” 喻古:“边关。” 果然,琦樊国以往多次进犯总后备不丰,两三日攻不下来便要撤军等后援。今次进犯,却是一往无前,连破数个城池而无需整军补充军需,原是这般无后顾之忧。 凤君宕这次倒是打的一副好算盘,既能治了屡番冲撞他的耿直老太守的罪,又能把边关的火烧得更旺。 “爷,从京出入的道途无数,拦得了这一支,怕是拦不下所有,这仗怕是难打。” 凤君尧点头:“他若实在是想逼我去边关,边境城镇都能作为筹码,何况几支中护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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