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先生。”林随意道:“不能盘头发,得把头发剪掉。” 楼唳没出声,林随意以为楼唳是没听见,又重复了一遍剪发。 楼唳音色霎时有些沉:“守我一天了,回去休息。” 林随意道:“楼先生,我不累。” 楼唳救了他,他哪能走。 “楼黎会来。”楼唳说:“你回去。“ 林随意刚要说什么,楼唳又说:“我用不着你。” 林随意一下噤声,手指无意识抠了下梳齿。 梳齿发出‘噔’的脆响。 尾音很快消弭,病房沉静了下来。 半晌后,林随意开口:“楼先生,楼黎好像不在店里。” 楼唳受伤肯定是要让楼黎知晓的,但这一天以来林随意都联系不上楼黎。 从他与楼唳出梦,林随意就没在108号店铺见到楼黎。 楼唳看了眼天色,道:“她回来了,现在可以联系。” “好。”林随意抿了下嘴角,放下梳子与布条,拿着手机退出病房,走到病房门口,林随意道:“楼先生,那我先回去了,您好好休息。” 楼唳顿了片刻,等房门关上林随意的脚步远离后,他抬起头看向被林随意拨弄过的梳子。 这边林随意如楼唳所说,果然联系上了人。 楼黎得知楼唳受伤住院心急如焚,林随意报了地址和病房号,叮嘱楼黎路上小心。 挂了电话,林随意走出住院大楼。 走出两步,林随意回头。 住院大楼门前摆着一个自动售水机,林随意这一天还没喝过一口水。 他扫码买了瓶矿泉水,水从通道掉出来,‘咚’得一声。 不过林随意没有立即取水,他心思复杂地盯着自动售水机里亮起的灯泡。 他是手笨没能系好头发,可楼唳因此说用不着自己,这让林随意有些郁结。 他觉得楼唳小气。 可楼唳因他受伤住院,他却在这说人小气,不地道,他自己也小气。 林随意弯腰取水,余光瞥见医生从住院大楼出来。 医生也瞧见了他,两个人打了声招呼。 林随意赶紧要给医生也买瓶水,医生婉拒后问起楼唳的情况,主要是关心楼唳肯不肯处理头发。 林随意不好回答这个问题,医生也瞧出来答案,道:“麻醉时都不让人碰,是挺伤脑筋。” 医生对林随意说了一些伤口感染的后果,听得林随意胆战心惊。 不仅如此,医生还说楼唳的一些身体指标达不到正常值。 林随意一惊:“您不是说没有太大问题吗?” “伤口是没有太大问题。”医生道:“是病人本身,他偏瘦,是不是常年吃素?” 林随意点头。 医生道:“那怎么可以,长期吃素营养失衡,将来有得受!这次又受伤住院,得让身体摄入营养。” 林随意问了一些补充营养的方法,医生下班离去,他还在自动售水机前琢磨。 “林随意。”楼黎从身后拍了拍林随意的后背,她应该是刚从哪里玩了回来,脸上架着一副墨镜,见了林随意也没摘:“你怎么站在这里?” 林随意不好意思说自己被楼唳嫌没用,看楼黎跑得急,手里的水也没拆封,就交给楼黎。 “医生说伤口没有什么大碍。”林随意说:“不过……” 楼黎:“不过什么?” 林随意道:“医生说楼先生得补充营养。” 这也是楼黎最担心楼唳的一点,不然楼黎一开始也不会拜托他往108号店铺送餐。 “怎么补充营养?”楼黎追问。 林随意开口:“我想着熬些肉汤……” 常年吃素本就影响身体健康,楼唳这次受伤是元气大伤。 可他话还没说完就被楼黎打断:“先生不沾荤腥。” “我知道的。”林随意赶紧解释:“医生也说楼先生刚手术不能吃油腻和辛辣刺激,但只吃素会营养不良。楼先生不吃荤腥,我可以熬汤后把肉质沥出来,只让楼先生喝汤,这样可以吗?” 楼黎道:“不可以。” “可只是喝汤也没吃肉啊,这样也算沾荤腥吗?”林随意觉得事情变得难办起来:“不是说’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吗?现在情况特殊,沾一点点荤也不可以吗?” “酒肉穿肠,佛留于心,为口腹之欲找慰藉而已。”楼黎道:“楼先生是一点荤也不能沾的。” 林随意困惑,竹竿说过解梦师的限制不多,可以有道侣,但为什么不能沾荤呢 林随意回忆着,吴阿伟的梦境里,除楼唳之外另外的解梦师好像可以沾荤腥,他看见小竹竿吃香辣鸡腿来着。 “解梦师当然可以吃荤,是先生不吃荤。”楼黎看出林随意所想。 林随意更加困惑了,既然解梦师没有只能吃素的戒律,为什么楼唳只吃素,就连住院时期也不沾一点儿荤腥:“楼先生不喜欢吃荤吗?” “也有不喜欢吃的原因,不过更多的原因是……”楼黎看着林随意:“祈福。” 林随意:“祈福?” “是啊。”楼黎道:“先生在为一个重要的人祈福。” 这下林随意就明白了,既然是祈福,还是为重要的人祈福,那便讲究一个心诚。 心诚则灵。 林随意知道自己不应该多问,犹豫了一会儿没忍住开口:“楼先生重要的那位……是出事了吗?” “你别乱说!”楼黎立马纠正:“要是危难时才祈福,祈福又有什么意义?” “先生重要之人很好。”楼黎道:“但这并不妨碍先生求祖师爷护佑他更好。” 林随意忽然想到什么,楼唳麻醉时都不让人碰头发,是不喜人触碰还是头发也和吃素一样另有深意。 他好像知道楼唳不高兴的原因了,如果长发也与楼唳重要之人有关,他提议让楼唳剪掉,楼唳能高兴才有问题。 外面天寒地冻,楼黎不想和林随意一起吃冷风,她问:“我去找先生,你要一起吗?” “不去了。”林随意不想去楼唳面前讨嫌。 “那行吧。”楼黎自个儿走进住院大楼。 林随意回头看了眼,往日楼黎都是蹦蹦跳跳的,不知是不是担忧楼唳,楼黎脚步沉沉。 楼黎乘坐电梯一路来到楼唳病房,她敲了敲门:“先生。” 得到楼唳应允后她才进来,进入门后紧接着就反锁了门。 “碰见了随意。”楼黎说。 她走到楼唳病床前,摘下墨镜后僵硬地蹲下身,如果林随意在可以轻易地发现她的眼睛里只有眼白。 随后楼黎拿出蘸了朱砂的毛笔,双手捧到楼唳面前。 楼唳接过,给楼黎点了睛。 楼黎转了转眼珠,很快地适应了新的瞳孔,不过新的身体还是有些僵硬。 她还是熟悉以前的身体,可没办法,以前的身体在吴阿伟的梦里与梦里人融合在了一起,好在楼唳给她留有备用。 “然后。”楼唳放下笔后问。 “然后?”楼黎试图理解楼唳的’然后‘,她想了想回答:“随意记挂先生,没有发现我的奇怪。” “然后。”楼唳二问。 “随意想给您补身体,我告诉他您在祈福,不能沾荤腥。”楼黎答。 “然后。”三问。 “随意打算回去了。” “然后。” “……”楼黎实在答不上来:“先生想问什么?” 楼唳看向林随意留下的梳子:“话说重了。” 楼黎看着他。 良久,楼唳开口:“他有没有恼我?”
第三十七章 在吴阿伟的梦境里,林随意没有睡好。从吴阿伟的梦境中出来,他又守了楼唳一整天。 林随意本想在网上找一些,不用吃荤也能补身体的办法。只是身体的疲惫令他昏昏欲睡,加之被楼唳凶过,林随意的干劲带着几分忐忑,一个不小心,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梦里依旧是下雪天,还是那个无人问津的路口,一个遗落且虚弱的婴儿。 有男人出现,抱起了婴儿,在天寒地冻间给予了婴儿一丝温暖。 “叔叔?”林随意奔跑向前。“请等等。” 他从身后一把拉住男人的手,男人因此停住脚步,慢慢地朝他转身。 风雪晃眼,林随意没敢眨眼。 他还用手揉了揉眼,终于看清了男人的面容。 是楼唳。 林随意登时愣住,他从头到尾将抱着婴儿的楼唳看过几遍。此时的楼唳并没有长发,是一头利落的短发。额头红肿渗着血丝,瞧着就像是给谁磕过首一样,衣服也脏脏的,尤其是膝盖的位置,尘埃遍布,衣料被磨得残破。 “楼先生?” 林随意虽惊讶于楼唳的出现,却更惊讶于楼唳的狼狈:“您怎么了?” 他清醒这里是自己的梦境,一切都是虚幻并不真实,却还是忍不住关心:“您受伤了。” 楼唳并没有回答他任何问题,林随意这也才发现,楼唳虽然面向自己看过来,实际楼唳眼中根本就没有他。楼唳并不是在看他,而是在看他身后。林随意转身,在他的身后是一条被冰封住的灰色长街。街道一望无垠,不知从哪里延伸而来更不知道要通向何处。 林随意往身后看的这一眼,楼唳突然转身,像是背负沉重的隐秘,致使他脚步匆匆。 林随意愣了愣神,赶紧追了上去…… 叮铃铃—— 清晨的闹钟不合时宜的响起。 林随意刚睁开眼,四肢酸痛袭来。 恰在这时他手机响了起来,一般来说,金花街的街坊邻居有事找他要么是直接去随意餐馆找他,要么是打餐馆的座机。林随意的手机上没什么联系人,除了叔叔就是楼黎。 叔叔不会给他打电话,而这个时间显然不是骚扰电话的时间,那多半就是楼黎。 担心是医院那边有事,为节约时间,林随意一边接电话一边起身。 他伏在桌上睡了一整晚,四肢麻木,一时没稳住身形,连人带椅子摔在地上,手机也摔在地上。 电话那边的楼唳喊了林随意一声,并没有得到林随意的回应。 楼唳就皱起眉,楼黎问:“随意没接电话吗?” 说着,楼黎看了眼手机屏幕,手机屏幕显示通话连接成功。 楼唳没出声,楼黎看着楼唳沉沉脸色,明白了过来。 得,看来林随意是恼了楼唳,听见楼唳的声音,林随意没理他。 楼黎只好拿过电话,对着电话那头的林随意说:“林随意,睡醒了吗?” “醒了。”林随意说。 “这么早。”楼黎说:“你休息好了吗?” 她全然忘记这通电话是她拨过去的,就算林随意没睡醒,有了这通电话他也被吵醒了。 楼黎注意着楼唳的表情,对于林随意没理他却与楼黎交谈,楼唳脸色更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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