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唳沉默了一会儿道:“不带。” 林随意有些舍不得,他求情:“楼先生,带都带了,这都是我自己做的。” “有凶无吉的梦,梦中凶兆可能是凶煞,吉兆也有可能是凶煞。且其中凶煞会像石像盯上你一样,会想尽办法让人惹凶煞。你带的东西若与梦境违和,你敢惹眼,凶煞也敢第一个找上你。”楼唳不想还没入梦就吓到林随意,顿了下道:“我按时吃饭就是。” 林随意这下把带的东西都卸个干净:“好的。” 楼唳摆出梦鼎,上次林随意怕生没敢多观摩,现在与楼唳稍微熟悉了些,也就好意思看着楼唳操作施法了。 林随意盯着桌上梦鼎,梦鼎不大,青铜而制,只有巴掌大小。林随意觉得新奇,就这么个平平无奇的小鼎竟然能连同人间与梦境。 楼唳让他看,自己则纸笔蘸一笔尖的朱砂,在符箓上写下林随意的生辰八字。 林随意看看梦鼎又看看楼唳书写,上次他就觉得楼唳的字很好看,遒劲飘逸,自如其人,唯一有一点他不太明白,可又不敢问出口,怕扰心楼唳操作。 “我说的,你都当耳旁风。”楼唳说了这么一句,是看到了他欲言而止的表情。 林随意反应过来,楼唳说过‘有什么就问’。 他这下才问:“楼先生,我上次只报了出生年月日……” 楼唳执笔的手微顿,林随意没发现,他盯着楼唳写下的‘辛巳年甲午月辛未日庚寅时’,他是捡到的,就连出生年月日都存疑,更别说出生时辰。 “这是您算出来的吗?”林随意敬佩地看着楼唳。 就像楼唳算得到朱月的位置一样。 “嗯。”楼唳敷衍应付,他写好了林随意与自己的生辰八字投入梦鼎,原本梦鼎无火,却在两张符纸入鼎后焚烧起来。 接着楼唳又撒了几把纸钱进去,各样的面额都有。 林随意在一旁看着,有些理解为什么有人愿意堵上性命去挣一份钱,在通阴的梦境里,有钱也是好办事的,更别说人间了。 之后楼唳拿出一个四四方方的锦盒,林随意估计里面就是清醒约章了。 随着青铜梦鼎焚烧黄纸,林随意的视野也在迅速褪色,和上次一样,褪色的速度太快以至于视野骤然一黑。 一只手撑在他后背,楼唳道:“这时候别乱动,很容易受伤。” 林随意:“好。” 很快地,黑色就其他景色占据。 眼前是一个偏暗黄色的大型建筑——土楼。 他们又在一条路上,这条路一直通向这个大型建筑。 不过这条路没有上次的泥泞小路长,地面干涸比较好走。有了第一次入梦经验,林随意跟着楼唳就往土楼方向而去。 土楼规模很大,林随意简单估计了下,应该有两个足球场那么大。但视野里也只有土楼,而没有什么高山或其他地标,看来这场梦境的根据地全在这个土楼里了。 约莫七、八分钟,他们走到路的尽头,来到土楼的一个进出的门。 门口又站着一些人。 这场梦天气适中,现在又是大白天,林随意看不出他们呼出的气息。不过却也能猜到土楼门前的这些人都是活人。 因为他们在说话,有几个人脸上出现了愠色。 他们瞥见楼唳和林随意时,脸色愠色更浓。有个瘦得像竹竿一样的男人朝他们抬抬下巴,道:“又来俩活人。” 林随意虽然不知道他们的具体身份,但想着上一次入梦楼唳的招呼,他不敢贸然去和这些人讲话,他不知道这些人是不是和花衬衫一样,属于另一种解梦师。 “林随意。”楼唳说:“走了。” “好的楼先生。”林随意跟上他,与这些人擦身而过时,那竹竿唤住他们两个:“也是替吴阿伟解梦的解梦师吧。” 楼唳停住脚,林随意看见他表情有些冷。 楼唳转身过去,林随意跟着转身。那竹竿指了指自己,指了指他旁边的一个男人,又指了指与自己站得稍远的两个人:“我们四个也是替吴阿伟解梦而入梦的。” 看来吴阿伟没放心楼唳,还找了其他人,一找还找了四个。 林随意待在楼唳身边没敢吭声,他不知道吴阿伟这个行为在解梦这行里算不算犯了忌讳。不过他代入一下这些真正的解梦师,心里也会不爽,不管吴阿伟犯不犯忌讳,吴阿伟的做法就不地道,摆明了不信任这些替他解梦的解梦师。 吴阿伟因自己一场梦,让六个人替他出生入死。 不过这都是吴阿伟做的错事,替吴阿伟解梦的解梦师彼此也都不知情,同行见了该招呼的招呼,礼仪不能少。 竹竿虚虚作了个拱手礼,压着火气道:“我叫程案,这是我师弟程崖。姑苏大陈观。各位福生无量天尊。” 程崖比程案还瘦还小,他这个小竹竿忙跟着大竹竿向其他解梦师作初次见面的拱手礼。 另外两个道:“胡瑞和叶之悬,葭萌太痕观。福生无量天尊。” 然后他们的目光看向楼唳和林随意。 林随意慌忙把右手压在左手上,又感觉自己做反了动作,改为左手压右手。 他这个动作,让另外四名解梦师愣了下,看向楼唳:“带了个诱饵?” 林随意:“……” 给楼唳丢人了。 楼唳把林随意拉回自己身后:“楼唳。” 其他就没了。 那另外四名解梦师更是怔愣,竹竿和小竹竿瘦,脸上惊讶的表情就更明显,他们异口同声:“是……楼先生!” 彼此怔愣之后,竹竿收起了火,四个人又不约而同地向楼唳作拱手礼:“楼先生福生无量天尊。” 以楼唳的辈分和名气当然不用向他们回拱手礼,他颔个首就是应下礼仪。 竹竿行了礼后气愤道:“那吴阿伟是猪头吗,有眼不识泰山,请动了楼先生还来寻我们。” 他之前是觉得吴阿伟此举逗弄他们,现在完全是在替楼唳鸣愤。 这次没有诱饵,楼唳对他们的态度稍微好一些。他看向除了这四人的其他人,还有三个女生。 既然都是正统解梦师,林随意猜测三名女生就是坠梦者。 那三名女生已经从竹竿口中知道了她们自己是跌入其他人的梦境,虽然害怕不安,可竹竿说:“别担心,这场梦境里共六个解梦师,还有楼先生亲临,问题应该不大。” 没等三名女生说些感激的话,楼唳却泼冷水道:“大陈真人是这么教你的?就是大陈真人入梦也不敢保证别人死活吧。” 竹竿脸一白:“楼先生教训的是。” 楼唳问他:“梦里该注意的交代了吗?” 竹竿点头:“都说了。” 楼唳这才道:“身处梦里想要活命别靠别人。” 一个女生说:“可我们……我们什么都不懂啊。” 楼唳道:“少些好奇,就有活下来的机会。” 小竹竿替自己师兄解围:“你们要做什么之前都要与我们说说,或者看到什么都要与我们讲,一定不要随意乱碰梦里的东西。” 女生们只好点头。 楼唳与其他人说完话,看了林随意一眼:“走了。” 林随意:“好。” 见楼唳和林随意要入楼,其他人也都跟着来。刚走两步,身后又传来脚步声,竹竿回头看了眼,眉头皱起,嘟囔一句:“怎么还有活人。” 林随意忍不住也回头去看,他们身后又来了三个男人。 这一看,他的眉头也皱了起来。 竟然又是花衬衫,既然是花衬衫,林随意估计他旁边的两个人,大概一个是跟着花衬衫入梦找秘密的金主一个是花衬衫带来的诱饵。 那花衬衫没想到又撞见楼唳和林随意,脸色也极度难看。 见竹竿要去问,楼唳唤住他:“黑的。” ‘黑的’是解梦行内话,指代另一种解梦师。 懂得人面色变得不好看,脸上都浮起对花衬衫的嫌恶。竹竿骂了一句后说:“哪这么多诱饵,真不怕死吗!” 胡瑞见怪不怪地说:“诱饵哪知道梦境凶险,多是为钱而来嘛。你我也不都是受吴阿伟之托来的,我们为财,他们也能为钱。” 林随意听着竹竿和胡瑞的交流,心说解梦师还真是神奇的职业,不说‘替人消灾’,只说‘收人钱财’,可真实诚啊。 “这哪一样。”竹竿有些不服,但又说不清具体哪不一样,他最后憋出一句:“没有金刚钻别揽瓷器活,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也不知道这吴阿伟有什么秘密,竟然‘黑的’也来凑热闹。”小竹竿说。 叶之悬说:“能同时请来这么多解梦师,连楼先生也请动,家里有矿吧。‘黑的’入梦,说不定找个银行卡密码也是赚。” 胡瑞笑笑没说话了。 正统解梦师是不屑于和另一种解梦师说话的,知道花衬衫是‘黑的’后,他们也没多眼看花衬衫一行人。 他们跟着楼唳一起进了土楼。 而他们一进土楼,土楼的门轰然关上,好似就等着他们入瓮了。 林随意回头看了眼不留一丝缝隙的土楼大门,心里惴惴不安。 他这份不安并不是空穴来风,楼唳对他说:“加上我们,共十二人。” 林随意忙小声问:“这怎么了吗楼先生。” 楼唳道:“人越多梦越凶险。” 林随意心跳随着楼唳这句话突突了一下,他又听见身后的四个解梦师在小声交流。 小竹竿语气里也有不安,小声地问竹竿:“师兄,三个坠梦者皆是女性,是巧合还是刻意。” 竹竿道:“不好说。” 叶之悬说:“若是刻意,看来这场梦就邪了。” “专挑女性,是挺邪乎。”胡瑞道:“但既来之则安之,只有多照顾女生们了。” 林随意能抿出他们交流中充斥的那种风雨欲来的危险,但不明白坠梦者的性别怎么会成为梦境邪乎的佐证。 他去问楼唳。 楼唳也等着林随意来问。 林随意问:“楼先生,他们说的是什么意思啊?” “坠梦者会坠入他人之梦,是梦境不稳,但坠梦者入梦少不了凶煞作祟的原因。”楼唳道:“‘梦’和凶煞要区分开,‘梦’不喜活人到来,一经发现会杀掉活人,而凶煞只想吃人,活人比梦里无呼吸的人要好吃的多。” 土楼很大,他们一群人转悠赶在天黑前也转不完,都是有经验的解梦师,不用特意商量就自觉地兵分三路。 楼唳和林随意与一个叫小源的女生一路。 竹竿和小竹竿带上一个女生。 叶之悬和胡瑞带上一个女生。 虽然三位女生并不是很愿意分开,但也只有这样分配。梦里本就凶险,而现在他们什么都还没做便察觉梦里的邪乎,两个解梦师和一个女生的搭配才能照顾得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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