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做什么去?”时岫抓住黎祟的衣服,仰头不赞同地望着他,“别惹事。” 黎祟从兜里掏出烟,对他眨了眨眼,“出去透口气。” 目送他离开食堂,时岫才彻底放心。 南州特管局最近不太平,时岫不想黎祟将局势复杂化。 关劭那边调查黑市,已经有了一些眉目,令人想不到的是,死去的秦正德竟然跟黑市有千丝万缕的关联。 秦正德是秦兴的父亲,父子俩同在体系里,秦兴会不会也跟黑市有联系? 虽然只是猜测,但秦兴的嫌疑很大。 秦兴眼下正热衷于给行动队内部制造矛盾,挑拨离间,如果能让他保持高度成就感,把全部精力都扑在这上面,那么其他方面,他势必就会放松警戒。 这将大大有益于关劭放开手脚去调查黑市。 时岫想着有的没的,突然听见容桥说话,“忱哥,你没胃口吗?” ◇ 第九十章 呼吸过度 时岫回过神,看见段干忱端起他那份几乎没吃的工作餐,起身要离开座位的样子,跟着问了一句:“你不饿么,早餐就没怎么吃。” 那天从医院回到别墅,段干忱就一直低气压。 消沉低迷的情绪持续到今天,也没有好转。 负面情绪堆积太久,对哨兵没有好处。 时岫大概能猜到段干忱郁郁寡欢的原因,中间数次想问他要不要做疏导,但想到段干忱曾经明确表示过不需要他帮忙,就把话咽了回去。 段干忱状态很不好,尽管他竭力装作若无其事,但眼底的乌青和疲态还是出卖了他。 他应该饱受失眠很长一段时间了,再不进行疏导的话,会出事的。 或许可以旁敲侧击地问一下他,最近有没有打算去看杜老师。 时岫觉得这是一个不错的主意,他组织了一下语言,正要开口,就听段干忱说:“你等会有空么,帮我做下疏导。” 容桥的筷子从手里滑落,“叮咣”一声,掉在了桌子上。 他不敢置信地看着段干忱。 三个人里面,只剩段干忱没有倒向时岫,容桥本以为段干忱会一直陪着自己,现在连他也要抛弃自己了吗? 旁边的姬粼正在喝汤,闻言被狠狠呛到,他顾不上喘匀气,警觉地问道:“什么疏导,精神结合还是肉体……” “想什么呢你。”时岫出声打断他发散的思维。 段干忱难得主动开口,时岫当然不会拒绝他,“不用等会,现在就可以做疏导。” 他起身,对面的姬粼也忙不迭站起。 时岫扬眉看他,“做什么?” 姬粼龇出一口整齐的白牙,“我最近也不舒服,你顺道帮我也做个疏导呗。” 他是个把情绪写在脸上的人,状态好不好,肉眼就能看出来,看他面色红润,生龙活虎,哪里像不舒服的样子。 时岫让他别胡闹,“黎祟出去了,保不齐等会还回来,你看着他点,不要让他惹是生非。” 姬粼心说黎祟要是真想做点什么,以他那臭脾气,你以为我能拦得住吗? 不过他见段干忱脸色实在是差,明白现在不是自己耍宝的时候,不死心地跟时岫嘟囔了三遍精神疏导,特别强调,“不许越界。” 黎祟捷足先登就罢了,要是段干忱阴差阳错也抢在他前面,他一定会暴走。 时岫一门心思都在浑身冒虚汗,明显不舒服的段干忱身上,根本没留神姬粼说了什么。 天气炎热,办公室开了空调,温度打的很低,置身其中,只觉得凉意席席。 段干忱却满头大汗,手捂着胸口,张着嘴呼吸,一副喘不过气的窒闷模样。 时岫的二哥是医生,耳濡目染,他知道一些医学常识。 段干忱此刻表现出来的症状很像呼吸过度。 时岫先将浑身瘫软的段干忱扶着坐到椅子上,然后迅速跑到自己的工位上,将早上没来得及吃的早餐从袋子里倒出去,将纸袋套在段干忱嘴上,引导他有规律的呼吸。 大约过了十分钟,段干忱略略恢复了气力。 他抬起手,示意时岫将脸上的纸袋拿开。 他的下半张脸水淋淋的,那是呼吸间喷出的气体凝结出的水。 时岫抽了两张纸,递给段干忱。 段干忱撑着座椅的扶手,有些吃力地坐直,擦干脸上的水,对时岫说了声谢谢。 呼吸过度,又称呼吸性碱中毒。 一般是由于情绪太过激动或者精神高度紧张,才会引发这种病症。 时岫试探着问段干忱,“是因为食堂那群人吗?” 段干忱楞了下,明白过来时岫指的是什么,摇摇头,“一群小丑而已,还不配左右我的心情。” 那他是怎么了? 段干忱没有要多说的意思,时岫也无意刺探他的隐私,等他气色恢复得差不多,就开始帮他做疏导。 段干忱的精神世界远比时岫想象的要晦涩沉凝。 无数个灰色蚕茧一样的圆球遍布在他的精神世界里,蚕茧密不透风,时岫无从得知里面是什么。 在所有蚕茧里,颜色最浅的那个,应该是新结成的。 时岫控制着精神触角,将蚕茧一点点剥开,露出里边的记忆画面。 和姬粼那样直观的,大片整齐竖立在眼前的荧幕记忆画面不同。 段干忱选择将人生中的每一喃鳯段记忆都用丝茧牢牢包裹,不但禁止别人窥探,自己恐怕也不会轻易去回忆和触碰。 幸好最新的记忆画面还没来得及做深层封锁。 从画面中反馈的信息来看,这应该是段干忱的爷爷八十岁寿辰当天发生的事情。 时岫走进画面,代入段干忱的第一视角。 寿宴现场喜庆热闹,人人的脸上都挂着笑。 段干忱刚踏入酒店大门,就被家族里的亲戚们拉到一边攀谈。 从谈话中,时岫得知段干忱大学本科学的是临床医学,他本来应该在毕业后成为一名外科医生。 可是在读研究生时,段干忱突然转专业,去念了法医。 这个举动让整个家族都大为震撼和不解。 外科医生的社会地位远比法医要高,他这样做无异于是自毁前途。 更让人不解的还在后头,法医虽然收入不高,但好歹是个公务员,说出去也算体面。 可段干忱法医干得好好的,转头又辞职,去了个连听都没听过的单位。 段干忱是段干家近几十年来最聪明的一个孩子,十四岁就念大学,不能说绝世天才,万里挑一还是有的。 亲戚长辈们从小看着他长大,知他循规蹈矩,从不做出格的事,是以很担心他是不是受了什么刺激。 亲戚们七嘴八舌,段干忱张开嘴,似乎想给他们答疑。 突然,一对保养得当的夫妇走进他的视野。 段干忱嘴角客套的笑一下隐去,同时整个人紧绷起来,双眸紧盯着那俩越走越近的男女。 他的心跳很快,快到让他呼吸急促,喘不上气。 段干忱想要离开,那对夫妇已经走到眼前,女人喊他阿忱,随后嗔怪道:“我和你爸好不容易回来,你居然不第一时间去找我们,真是薄情。” ◇ 第九十一章 冷血动物 段干忱母亲的话充满指责意味。 边上的亲戚们纷纷为段干忱打圆场:“不怪阿忱,是我们硬拉着他闲聊。” “是啊是啊,都怪我们绊住了他的脚。” 大家主打一个说情,话语都比较温和。 除了一个面盘圆润的中年女人,她明着呛段干忱母亲,“你们当父母的,就算再忙事业,一年回国两三趟的时间总是有的吧,一走八年不回来,留下阿忱和公婆三人守着这个家,怎么好意思说阿忱薄情的。” 她称呼段干忱的爷爷奶奶为公婆,应该是段干忱的伯母。 段干忱的母亲大约没想到这种其乐融融的场面,竟然会有人不顾体面地责问她,一时脸上挂不住,给旁边的丈夫使眼神。 段干忱的父亲将要开口说什么,段干忱借口不舒服,转身走开了。 时岫被段干忱心底那股对父母的深深憎恶给惊到了。 他想不到段干忱和他父母之间是有多大的深仇大恨,才能让他无视血缘纽带,对父母充满仇视,痛恨甚至是厌恶。 酒席正式开始,段干忱已经整理好了情绪,和亲戚们一块落座。 他的父母就坐在他的左手边。 主位上坐着老寿星,在此起彼伏的贺寿声中,老爷子开怀大笑,显得极为高兴。 段干忱将准备好的礼物送过去,老爷子欢喜地当场就把那串陈木手串戴上。 大家打趣老爷子,“您老果然宠大孙子,我们的看都不看。” “急什么嘛,你们的等回去慢慢拆,好东西都要留到最后的。”老太太替老伴解围,惹得众人起哄,二老结婚几十年,恩爱不改,羡煞旁人。 这边正有说有笑着,一个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人领着个十五六岁的男生走了过来。 女人让男孩叫爷爷,男孩嘴甜,不仅叫了人,还说了一长串的吉祥话。 老爷子却半点不见高兴,脸瞬间拉下来,怒气冲冲朝儿子叫嚷,“大好的日子,你把他们领来做什么,想气死我吗?” 段干忱的父亲无视老爷子的震怒,站起身,将女人和孩子往前带了带,向桌上众人介绍他们的来历,“这是我的情人,还有小儿子,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机会让他们露脸,今天趁着大家都在,认认人。” 说罢,就指着桌上众人,让小孩叫人,“昊昊,这两位是大伯和大伯母。” 段干昊从善如流,“大伯好,大伯母好。” 大伯脸色难看,不懂弟弟怎会在父亲的寿宴上做如此荒唐的事情。 这不是让别人看笑话么。 大伯母,也就是之前那个呛声段干忱母亲的中年女人,闻言翻了个白眼,冷哼道,“这酒店的安保是干什么吃的,把来路不明的东西放进来,要是出了什么事,他们担待得起吗?” 大伯母的嘴巴厉害极了,两个大活人,被她轻飘飘地打成了来历不明的东西。 那女人当场红了眼,扑到段干忱父亲的怀里,娇滴滴,可怜巴巴的模样,一看就上不得台面。 奇怪的是,段干忱母亲作为原配,亲眼目睹小三和小三的孩子堂而皇之地出席重要家庭宴会,竟然熟视无睹,脸上既不见气愤伤心,也没有麻木。 她像一个局外人,平静地看着丈夫柔声哄女人。 段干忱父亲让服务员加了两把椅子,显然要让他的外室和私生子落座,她也没有任何表示。 更古怪的是段干忱的反应。 他与他的母亲一样,只是坐着,看他父亲,看那小三和他同父异母的兄弟,不意外,无触动,像戏台子下的观众。
80 首页 上一页 39 40 41 42 43 44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