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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祟刚要回老太太的话，蹲在地上的王小娴兀地冷笑，“没我的允许，你觉得他们能走出这道门吗？” 她突然变脸，让时岫和黎祟猝不及防之下，几乎同时竖起防备。 黎祟盯着缓缓起身的王小娴，左脚后移，两手握拳，做好了作战的准备，时岫则掏出手机，准备给姬粼打电话。 刚划开手机，头顶的吊灯落下，几乎贴着他的脸颊摔在地上。 时岫只觉得有一股强大的力量逼着他后退到桌子边，接着他被压着肩膀，摁在了桌边的凳子上。 黎祟眼神一凌，瞬间放出自己的精神兽。 王小娴盯着那似犬似狮的小兽，微微挑眉，“神兽朝天犼，龙族克星，传闻一犼可斗三龙二蛟，有点意思。” 她居然认得远古的神兽。 时岫望着王小娴，眼中闪过深深的疑惑，她到底是什么来历？ 比起王小娴到底是什么东西，黎祟更关心自己能不能成功除掉她。 他控制着身形小巧灵活的犼绕到王小娴身后，刚要发动攻击，王小娴打了个响指。 黎祟瞬间浑身僵硬，动弹不得。 他不敢置信地看着王小娴，“你怎么做到的？” 王小娴笑而不语，搀扶着浑身颤抖的老太太到桌旁坐下，她愉悦地哼着歌，对黎祟说：“你也过来坐，来者是客，咱们民族传统美德，饭点不兴把客人往外赶。” 黎祟一个“不”字刚到嘴边，身体不受控制地走到桌子边，重重地坐下。 黎祟从来没见过哪个邪祟的力量这么强悍，一时间惊得说不出话。 王小娴给老太太夹菜，和她说自己在外面打工遇到的事，交往过一个男朋友，后来分了。 因为男朋友听说她姊妹四个，有一个弟弟。 老太太坐在那里，只知道哭。 王小娴一腔热情，被她的眼泪生生浇灭，叹了口气，放下筷子，“妈，我没有怪你呀，我知道你身不由己，都是我爸和我弟弟逼你的，是不是？” 老太太明知道坐在自己面前的不是自己女儿，可她顶着王小娴的脸，说着她的委屈，老太太心里哪能不愧疚，悔恨。 “妈对不起你，小娴，妈对不起你，你把妈带走吧，我活着也是痛苦。” 王小娴摇摇头，“不行，你得活着，死了是解脱，你得活着受煎熬。” 老太太的哭声戛然而止，悚然地望着她。 王小娴却是笑了，裂开殷红的嘴巴，露出白森森的牙齿，家族遗传的三角眼自带凶相，她看着老太太，声音尖锐地问她：“为什么不让她回家，不是给家里解了燃眉之急吗？” “就算女儿是赔钱货，怎么也得给办场丧事吧，沟边多冷啊，都是水，你不心疼她死了还要受罪，被泡着！淹着！不得安生吗？”
第四十八章 天女魃 “我能怎么办？” 老太太嘴里喃喃，忽然打了自己一耳刮子，浑浊的眼中透着无力的悲恸，“我能怎么办！他怕死，怕染上病，怕办丧事花钱，怕被人指着脊梁骨骂，我指着他活，这个家里根本没人听我的，我能怎么办！” 王小娴嗤笑，“好一个我能怎么办，她临死之前只想要个体面，你有娘家兄弟，你有私房钱，你拿钱让娘家办丧事行不行？” 不等老太太说话， 王小娴学着她苍老的声音，可怜兮兮地说：“娘家兄弟怎么可能理会我一个没钱没势的老太婆，我实在无能为力。” “是无能为力，还是舍不得自己那点养老的钱？” 王小娴语气嘲弄，“王树怕死，你就不怕死？你就不怕被人骂？打那通电话的时候，你心里一定在想，我儿子会给我养老送终，赔个女儿就赔个女儿吧，反正我还有三个女儿可以吸血。” 她像是钻进老太太脑子里的一条虫子， 把那些老太太自己都不愿承认的阴暗面全部扯了出来，让老太太无处遁行。 老太太狼狈地闭上眼，不再辩解，只说：“给我个痛快吧。” 王小娴狞笑，“说了让你活着受煎熬，怎么会那么便宜你。” 作为这场精神凌迟大戏的唯二观众。 黎祟的心情复杂，很难说老太太是无辜的。 她不是害死女儿的凶手，所作所为却比凶手更让人寒心。 和黎祟不同，时岫的关注点在别的地方。 他从王小娴的言行中摸到了一些线索。 在王小娴体内的不是王小娴，但她很为王小娴打抱不平。 如此共情王小娴，说明她和王小娴有共同遭遇的可能性很大。 作为一个邪祟，她强大的过分。 一环环推理下来，时岫看着王小娴那张白净的脸，心里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想。 为了验证这个猜想，时岫出声试探眼前的女人，“如果是为王小娴报仇，你已经烧死了罪魁祸首，旱情导致M市全市水源枯竭，几百万人缺水，是不是可以放过无辜的人？” “无辜的人？”王小娴反复咀嚼这几个字，笑着反问时岫，“谁无辜？” 她没有反驳旱情，等于是变相承认旱情是她导致的。 时岫吸了口气，难怪死而复生肉身完好，王小娴身体里的根本就不是妖邪鬼祟，而是一位远古的神明。 “天女魃，可以这么称呼您吗？”时岫直直地看着王小娴的眼睛。 披着王小娴外皮的女魃啧声，“没意思，这么容易就被认出来了。” 她露出的破绽那么多，想认不出都难。 揭破女魃的身份，时岫和黎祟这边的局势就从明对暗，转成了明对明。 时岫刚好知道女魃的故事，心想这次说不定可以不用动用武力，通过谈判就能完成任务。 他娓娓道：“远古时，黄帝和蚩尤大战，黄帝派应龙攻冀州，应龙擅蓄水，蚩尤请风伯雨师助阵，掀狂风暴雨，令应龙不能再积储水，黄帝便派下天女魃参战，女魃一到，雨便停了。” “蚩尤兵败，魃却不被允许回到天宫，因她长时间在下界，导致当地干旱无雨，赤地千里，叔均将这件事禀告给了黄帝，黄帝将女魃赶到赤水之北。” 女魃为王小娴鸣不平的那句“为什么不让她回家，不是给家里解了燃眉之急吗”，一定是想到了当年冀野之战的自己。 凭什么立下战功，不能得到赏赐就算了，还被剥夺回家的权利。
第四十九章 单纯的恶又要怎么原谅 女魃有些恍惚，“多少年了，很多人都不知道我，你居然清楚记得我的故事。” 时岫淡笑道：“我小时候家里长辈会将这些当成睡前故事讲给我听，听得多了，知道的也就多一些。” “故事是过去的事，你又知道知道后来发生了什么吗？” 后来？ 时岫细细地想着母亲给自己讲的后续，“后来女魃想要逃离赤水之北，可每到一处，都会被人驱赶。” 因为女魃是旱神，所以每到一处，都会带来旱灾。 人们一边命令女魃：“快回赤水之地”，一边清除水道，挖通沟渠，让女魃快快返回。 女魃撇嘴，“其实也怨不得他们，毕竟求生是本能，所以我回到了赤水之北。” “你们知道这个村叫什么名字吗？” 时岫不知情，黎祟却是知道的。 他从时岫说出女魃名字时，就有种焕然大悟的感觉，“赤北村，赤水之北。” 女魃笑着看他，“一直不说话，还以为你没听明白，原来你不笨嘛。” 黎祟为自己正名，“我只是不想说，并不是智商有问题好吗？” 女魃摆摆手，“算了，不关心你。说回咱们村，忘了是哪年，村里立了一座女魃庙，哎呀，庙里那个塑身可真是太丑了，不过总算有个地方可以让我睡觉，不用再睡山洞了。” “庙里香水起初冷冷清清，后来有个傻子来求子，回去后就怀上了，那之后全村的人都来了，求姻缘，求钱财，求平安……” 女魃的眼中有着怀念，“我得感谢那座破庙，要不是它的存在，不会有那么多人来看我，那些声音虽然很吵，但很热闹。” 时岫想到第一天到村里，路旁有座破屋子，四处漏风，上面的瓦片都被揭了，泥塑的雕像只剩下一半的身子，头和躯干在地上，四分五裂。 “后来发生了什么，庙为什么会被砸？” “还能为什么，旱灾呗。”女魃叹气，“这个世界上，最经不起考验的就是人性，我看得太多，早就释然了。” 黎祟不理解，“既然你不在乎，那为什么还要发动这场旱灾？” “自保可以理解，单纯的恶又要怎么原谅？” 女魃伸手摸向自己的脖子，平和的语气突然变得急躁，“王小娴逃出去了，她趁着赖麻子不在家，明明逃走了！” “可你们能想象得到吗？”女魃望着时岫和黎祟，“隔壁邻居看到王小娴从院里跑出去，联合自己丈夫，把她绑回了赖麻子家，只因为他们欠了赖麻子钱，想用王小娴讨好赖麻子，把账平了。” 时岫和黎祟听到这，心里具是一寒。 女魃一遍遍地摸着脖子，神色痛苦，“赖麻子的老婆当年就是这么没声没息跑了的，他把对他老婆的恨转移到了王小娴身上，用一根麻绳，把她活活勒死了。” “你们说，人心怎么可以这么坏？” 无人能回答女魃这个问题。 时岫和黎祟沉默不语，女魃笑了，“答不出来不怪你们，这个世界上的脏东西实在太多了，妻子怀孕，出去嫖娼的男人，含辛茹苦拉扯大，长大后不愿养老的白眼狼，看着他们得不到应有的惩罚，我实在是浑身难受，所以决定把他们全部消灭。” 这就是她发动旱灾的最终原因，时岫不能苟同，“人有善恶两面，M市几百万人口，我相信里面肯定有你说的坏人，可你不能否认，里面也有好人，他们何其无辜，要死在这场灾难里。” “我给时间让他们逃了呀，足足半个月，他们不逃，又怎么能怪我？”女魃摊手。 丰衣足食的和平年代，谁会愿意为了一场旱灾背井离乡。 她分明是在诡辩。 时岫诚恳地劝说：“女魃，我觉得你是一位受人敬仰的神明，不过是一时想不明白，才会做出这样极端的决定，还请你放过这片地界上的无辜百姓。” 女魃有点不耐烦了，“说来说去，就是要反对我，如果我不呢？” “那就只能动手了。”黎祟说完，猛地扣住女魃的脖子，早已悄悄绕到女魃身后的犼也作势蹬上女魃的背，一口咬下她的脑袋。
第五十章 容桥被女魃附身 这场临时起意的绞杀行动顺利到不可思议。 老太太被眼前的血腥场面吓得尖叫，嚎叫两声，骇晕了过去。 时岫看着倒在地上，迅速腐败，眨眼间幻化成一滩血肉混合物的王小娴尸身，心里非但没有丝毫的松缓，反而比刚才更沉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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