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勿归眼底晦暗,视线一直落在男人身上。 就是因为与高长风相处久了,他才能从对方的一举一动得出猜测。如此明显的举动,这让他怎么说服面具底下的人不是高长风? 同时他又想起来,在被高长风捡回去的时候,对方的容貌好像一直没有发生变化。从前不觉得奇怪,潜移默化中,他好像也在认同对方,似乎可以一直保持这样的容貌。 可他分明就是一个普通的傀儡师,怎么可能拥有无法衰老的身体? 难道,这和傀丝有关系? 沈勿归沉思,脸色彻底冷下来,一副想要杀人的模样。 身旁的青水临以为他还有哪些地方不满意,连忙问道:“是还有哪里不满意吗?” 绛的目光从修好的花灯上移开,回头就见沈勿归又露出刚才在廊道上的阴郁,心里咯噔一声。 不会又是想起什么不好的事情吧? 于是连忙晃他回神,“我们走吧,花灯已经修好了。” “这位公子,我好像在哪里见过你。”这时男人在身后冷不丁开口,面具下的狐狸眼不再是轻佻,反而异常认真。 这会可把绛吓得不轻。 该不会两人真认识吧?来之前他也没具体了解沈勿归从哪里来,到哪里去。刚才在闹街上,要是对方告诉自己名字,不然连他叫什么都不知晓,这也太大意了。 “不认识。”沈勿归沉声,冰冷的目光扫过他又恢复平常。 男人哈哈笑着,也不在意,“那应当是我认错了,你和我徒弟的样貌有些相似。” 青水临像是习惯他经常认错人的眼神,不在意随口道:“你上次见到我带回来的人也是这么说的,怎么现在还扯你徒弟来了?你可别把他们俩吓着。” 他慢悠悠饮了口茶水,挥挥手,“天色不早了,两位公子满意的话还是尽早回。” 沈勿归拉着绛走出,后面又停步,似在极力压制心底的疑惑。最后回头,冷声问道:“冒昧问一句,你的徒弟唤什么?” 青水临和男子皆是一怔,随即停顿片刻,还是回道:“姓沈。” 沈勿归指尖一僵,身躯温度骤冷。 他听到男子缓缓说:“名——复青。” —— “我们要快些,大门前肯定有守卫。守卫要是知晓我半夜回去会告诉我爹爹的。还是偷偷走后门吧,或者翻墙过去?”绛一直在嘀嘀咕咕。 忽然,黑暗中前方闷头走的高大身影猛地停下,他没来得及停下撞在他坚硬的后背,痛呼一声还不忘护着手上的花灯。 “怎么停下了?”他看着沈勿归的面色全藏在黑暗中,漆黑的瞳孔不知在想着什么。 怎么回事?绛说了那么多,他一句话也没听进去? 刚才出来时,想着自己多说一些,吸引他的注意力,或许就不会想别的令他痛苦的回忆了。谁知道没有任何作用,还变得越发严重。 要不然——给他找个大夫看看?不过还是要偷偷的,不能被他知晓。 这么想着,绛也不多询问。含糊其辞越过他往前方走,催他快点跟上,手上捏的花灯提手染了一层汗。 不多时,脚步声不急不缓落在身后,一直与他保持距离。绛实在控制不住自己的小心思,回过头来,又见沈勿归恢复平常。 这是又好了? “你怎么了?刚才那人唤的名字是你认识的人吗?”绛还是忍不住自己的好奇,小心询问。 何止认识,沈勿归都怀疑男人嘴里说的那个人会是千年前的自己,不过这也太荒唐了。先不说男人是不是高长风,他能在千年前的迷境中见到他就该奇怪了,那么他还能听信他的话? 沈勿归虽然有自己的理智,可在这个变化无常,且没有高于的陪同下,他的思维就一直滞留在原地,对不可置信的事实不敢再狂妄下决定。 也许是先前迷境之中失败得来的阴影,他的每一步都必须走得十分踏实,不容任何错误。 就这样,两人双双沉默,他罕见地没回答绛的疑问,一直落在后面,不远不近地跟着。 一同来到绛口中说的后门。其实算不上门,而是比前院还要矮上一些的围墙。 绛轻车熟路从角落里翻出一个竹篓,卷了卷衣摆,把竹篓靠在墙头上,观察好高度,踩上一只脚,尝试稳不稳。 他压低声音唤愣在原地的沈勿归,“我们小声些,翻墙进去。” 沈勿归板着一张脸走近,皱眉扶在他的侧腰,以防他不小心掉下来。 “你先下来。” “啊?”绛的手扒在围墙上,高高举起,身体摇摇晃晃。 沈勿归实在不放心他这样爬上去,兜着他的腿弯,没等他反应,手臂收紧一用力,就把他从上面抱下来。 弯腰将他放在地上,待他站好又着手弄好他的衣摆,转身自己上去。 还不忘对他说:“你在下面,等会我拉你上去。” 绛脑袋发懵,没从被他突然腾空抱起的举动中缓过来。 等再次抬眼,沈勿归已经侧坐在围墙上。他懒散地抬着一只脚,姿势随意,看起来冷若冰霜。然而在绛望过去的时候,他的声线又是一如既往的柔和。 他的声音如明月般,是无尽的绵意,“愣着干什么?过来,把手给我。” 他看见对方的一双大手有力,在搭过去的那一瞬间,掌心的温度一直传至全身,以至于脸颊也跟着热起来。心脏好像一直被莫名的情绪充盈,变得暖洋洋。 “脸怎么红了?”沈勿归见他埋着头,花灯也顾不上保管,伸手接过,“小心些花灯,等摔坏了你又得哭鼻子了。” 谁会哭鼻子了? 绛一时脸气鼓鼓的,坐在围墙上,风一吹红衣飘荡,与后背的黑发纠缠不清,如同摄人心魄的鬼魅。鬼魅姣好的面容却不是抚媚,他白皙的面孔五官柔和,一双明亮扰得沈勿归留恋的眼睛眸光流转,而在眼尾之上,亦然是他熟悉的红色印记。 如火芯,却又是落在冰雪之中的红梅。它耀眼又倔强似得傲娇。 沈勿归心头猛地一软,之后是无尽的暖意,一同驱散了刚才的不安和焦躁。 他纵身跳下,稳稳当当落地,转身仰头伸出双臂,朝绛道:“下来,我接着你。” 绛的脑袋里像炸开密密麻麻的烟花,响起很吵又很刺耳的杂音。他在想:是不是自己的耳朵坏了?怎么会那么吵? 沈勿归身形修长,双臂有力,就算一只手提着花灯,绛也不必怀疑他会让自己摔倒。 他会稳稳当当地接着自己的,并且在落地之后,还会将他弄乱的衣服和头发整理好。 于是,他一刻也没有犹豫,毅然往下跳,直到撞在对方漆黑的眸子里,发出刺眼的火光,再噼里啪啦地响起木材燃烧的声响。 殊不知,其实早已烧着的是他常年处于冰冷无法剧烈跳动的心脏。 绛带他避过院子里的守卫,一直来到自己房间,待进去后又急忙关上门,轻呼一口气,瘫倒在床上。完全不避讳沈勿归,肆无忌惮伸了个懒腰,睡意立马涌上来,眼睛都睁不开。 “怎么不脱鞋就睡了?有这么累吗?”沈勿归坐在床边,替他脱去鞋袜,卸下发绳盖上被子。 只见他一双眼睛耷拉着,长睫微颤。听到沈勿归问又艰难地睁开眼,不消片刻全部阖上,不再理会。一往里滚,留给他的就是一道背影。 沈勿归微叹息,却也随他去了。 窗外月光倾洒,最后跳在绛随意搭在床边的手臂上,像披着光晕的精灵。他的十指白嫩,简直是个不沾阳春水的少年。 他的目光一寸寸扫过绛沉睡的脸颊,之后是脖颈,往下便是呼吸起伏的胸膛。那里有一颗跳动剧烈的心脏,在围墙上自己接住他的时候,就能明显感受出来。 心脏的跳动是如此鲜活,真实。 然而,最让沈勿归想看的还是他的手臂。 之前布满狰狞斑点的模样在他心底留下不可磨没的阴影,那么现在他撩开袖子是不是就能见到完好无损的皮肤了? 沈勿归按耐不住,等再次回过神,手已经搭在他的手臂上,指尖颤抖勾起红衣一角。 缓慢而又温柔地掀开,像是对待宝藏,在见到洁白无瑕毫无伤痕的皮肤后,露出灭顶的欣喜。 可这道欣喜往后,是噬骨的痛意,为他编织了一道没有尽头的黑洞,泛出阴冷,一直要吞噬了他全部体温。 沈勿归一直看着,眼底被烧灼,变得通红一片。 黑洞里藏着的,是他的心疼。 温热潮湿的吻最后落在绛的手臂上,之后停留许久,一滴灼热的水触碰到他。吻随之离开,连同那滴水温一起,慌忙消失。 ——— 清晨,绛被一道急促的敲门声吵醒。 “公子?该起床了,今个大人为您从外头请来一位夫子,教您落下的功课,这会应当快从前院过来了。”门口敲门的是丫鬟小喜,声音轻柔颇为耐心。 未等她敲第二次,门哗啦从里打开。 绛头顶上的黑发乱蓬蓬,眼睛还没睁开,皱着一双好看的眉毛,不可置信问:“你说什么?” 小喜推他进去,拿过衣架上的衣服,把他按在铜镜面前,“洗漱完,大人让您赶去前院。我跟大人说您昨夜温习功课到半夜,还没起呢,所以我们动作要快些。” 绛大呼,转过头来,“你应该早些告诉我!” 小喜又将他的肩膀转了回去,“公子不要乱动,我们还能快些。” 她唤来其他丫鬟一起帮他洗漱,一阵兵荒马乱过后,总算能够出门见人。 绛脚步微乱,小喜跟在他身后陪他一同去,还不忘叮嘱:“公子,不可着急,我教您的又忘了?” “我知道我知道。”他双手垂着身侧,脚步变得从容,不见轻浮,想起什么问身后的小喜:“今早你有没有见着一个身穿黑衣从我房间里出去的男人?” “公子又在说什么?”小喜不禁困惑,他什么时候又在房间里面藏人了,“公子,下次不可以随便往府里带人,就算是动物也不行。” 绛松口气,小喜应当不知道沈勿归从他房间里面出去了。 不过早上没看到他,昨天晚上实在是太困了,没管他直接睡过去,不会半夜走了吧? 想到此,他心里一阵落魄。 小喜:“到了公子,小心台阶。” 绛迷糊答:“好。” 长袍碍脚,他又像从前那般,踩着自己的裙摆,惊呼一身,眼看着就要以脸着地,便破罐子破摔闭上眼,准备迎接疼痛。 这时一双温热的手掌握上他的手腕,随即听见对方轻笑一声。 “还没拜师呢,就迫不及待给我跪下了?
第50章 骗子 这人怎么这样? 眼见对方与他靠得极尽。两人之间的呼吸纠缠不清,热气全喷洒在脸上,导致他的脸颊也跟着热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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