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有什么好道歉的。沙星末想,错的是自己。 小怪物是从实验室里出来的。 他既然猜到了白澄一经历了祭祀,也知道云唐在做的勾当和祭祀差不多, 为什么没有引起重视? “如果不经历这些,你还能拥有人形吗?” “那样我永远都是树,离开缝隙,就会消亡。” 白澄一轻松地笑道:“白澄一,必须是真实存在的,从出生开始,在这整个空间里。” “为什么?” “这是,扰乱空间的代价,”白澄一眨眨眼,“这是规则。” 混乱逐渐归于平静,房间的一边堆满尸体,血流过脚下,沾湿了裤腿。 但没人敢扑到他们面前,教徒将他们围住,形成一个安全的圈。 “先生,外面已经控制住了,”副官立在门口,“这里面太乱,你们可以先出来。” 白澄一牵起沙星末的手:“宝贝,走吧。” 教徒们开出一条道,两人走出实验室的大门,外面已然天翻地覆。 整个走廊布满黑色的树枝,上面开着小朵小朵的红花,和之前食人树上掉落的很像。 唯一不同的是,那些红花里,都滴落着金色的汁液。爆裂的尸块堆叠两旁,几乎无从下脚。 沙星末曾在这里工作过三年,那时云氏做的还是正常的研究,至少没有把人拿来随意拆卸。 如今这里成了怪物的屠宰场,他也不认识路了。 “现在的资料室在三楼,”曲陆说,“我可以带路。” 他冷静地在前面引路,脚下避开那些尸块,一点不似之前那个胆小懦弱的形象。 封全全跟在两步之后,他脚步打颤,手撑住墙面的空隙,突然开始干呕。 “你还好吧?”沙星末停下步子回头,“你可以不用跟上去。” “不,我没事。”封全全面色发青,手背捂着嘴,“只是有点不习惯。” “你要是来这里工作过,就会习惯了,”曲陆在队伍前头说,“这些都是反噬。” 他的眼里压抑着戾气,空框眼镜摇摇欲坠,他伸手把它推了回去。 “曲陆,你的妹妹怎么样了,”沙星末盯着他的镜框,“我听说她进了城。” “她是进了城,”曲陆苦笑一声,“她吵着要搬进西区。” “几个月前得病死了,”他继续往前挪步,“西区的饮水出了问题,SA重金属超标,都是这座生化厂排出来的。” “你那时不是在这里工作吗?”封全全惊讶道,“你当时不知道?” “我知道得晚了。”曲陆似乎不想再多说。 “你妹妹为什么会住进西区,”沙星末审视着他,“云氏帮她拿的资格?” “是,”曲陆垂下头,手不安地搭在镜框上:“小沙,以后,我都给你卖命。” 是因为出卖他,才得到的资格。沙星末心里有了底。 怪不得石风说这人已经走投无路了。 “快带路吧。”沙星末忽然觉得厌烦。 为了自身利益,冷眼旁观,抛弃同伴,甚至背后捅刀,这都太寻常不过。 走投无路时,又开始忏悔,突然想要做个好人。 真的看厌了。 一行人顺着楼梯爬向三楼,一路上哀嚎四起,枪声震耳,不时有畸变的人横冲出来,血肉四溅。 “恶魔......沙......” 沙星末隐约听见有人喊他的名字。他一扭头,只瞥见一摊炸成肉酱的尸体。 他也有些犯恶心了。 “宝贝,”白澄一揽过他的头埋到颈窝处,“别看了。” 白澄一有点后悔,对他来说,捏碎食材是无所谓的事,但那些毕竟是他宝贝的同类。 宝贝不会做噩梦吧? “资料室到了,”他们走到空旷处,这里是三楼走廊的尽头,面前一扇圆门,左边还有两扇半开着的仓库门。 曲陆指着那铁门:“云氏生化的机密都在这里。” 他手覆在圆门的指纹锁上,嘀嘀两声,屏幕上显示出错误信号。 “现在怎么进去?” “直接撬开吧,”白澄一朝左边招手,“交给希尔。” 沙星末往左一看,那半开的门缓慢推开,一条宽至一米的黑色触腕爬了出来。和之前的树根长得不太一样,这个触腕上布满了圆形的小吸盘。 那小吸盘上还沾了很多白白红红的碎块。至于那些是什么,沙星末不愿细想,他的注意力被其中一簇浅白色的毛发所吸引。 “等等,”他推开面前挡着的信使,“你......希尔?” 黑色的触腕僵在原地。 “希尔,我看看你身上吸的东西。”他蹲身在那堆散发着血腥味的粗壮长条物前,手指捻起那簇白色的毛。 那毛发长达二十多厘米,柔软带有温度,从沾染着血浆的触腕上取下后,竟然一尘不染,弯折起来时,闪出浅淡的金色。 很像白澄一的头发。 “这是哪里卷来的?”沙星末问希尔,那根触腕在地上蠕动两下,以示回应。 “他说,就在里面。”白澄一凑上前来,“宝贝,这个是?” “像吗?你的头发。” 白澄一接过那根毛,吊在鼻尖仔细观察。 “好像真的是诶!”他一跃而起,“宝贝,你看那个!” 只见那屋里堆着大大小小几十个笼子,里面关着五颜六色的生物,大部分都死了。其中一个里面团着个浅白色的影子。 足足有半个人那么大,沙星末定睛一看,这不是那变异鸟吗? 他们在荒城外见到的蓝鸟,鸟喙像八爪鱼的那种。只不过这个毛色不同。 那鸟还活着,它警觉地撑起脖子,然后忽地蹦起,扑扇着短小的翅膀,往一旁的大窗户冲去。 “抓住它!”白澄一指着那只鸟,教徒们一拥而上,他自己也冲了上去。 “喂!等等——” 白澄一身上飞出几根藤蔓,抱住它的脚。 “下来!小坐骑。” 鸟朝着天空扑腾两下,跌倒在窗户前。 “咯咯咯!”白鸟发出惊恐的叫声,七八个人堵在房间里,围着它拔毛。 “别害怕,小坐骑,”白澄一揉揉它的脖子,“借你的毛用一用。” 白鸟又咯咯了两声,合上了鸟喙,但那叫声却没有停止,反而愈发尖锐,成了持续不断的嗡鸣。 但这声音好像只有沙星末能听见。人们淡定地站在原地,希尔正扒在铁门上,准备破坏。 “澄......”沙星末扶在门框上,心口一阵剧痛。 他的心脏绞成一团,噗通直跳。 不对,不是心脏在跳,是芯片在跳。 “小沙,怎么回事!” “澄一......”他艰难地吐出这两个字,身体靠在门框上往下滑,左边有人扶住了他。 “星末,星末!”他听到白澄一焦急的声音响在右耳,“走开!” 他眼前发黑,心脏搅碎般地疼。 “鸟......”他抓住扶着他的人,“杀了鸟。”
第69章 叛徒 沙星末听见一声惨烈的鸡叫声, 那嗡嗡作响的声音终于停止,他胸腔里的芯片也停止了跳动。 “星末哥,你还好吗?”恍惚中, 他听见左耳边有人说话。 原来刚才扶着自己的是封全全?沙星末下意识松开手。 眼前都是白茫茫的噪点,模糊中, 一个浅白色的人影冲了过来。 “走开!小肉丁!”白澄一扯着柔软的声带, 暴躁地吼着, “谁许你碰他的!” “我只是怕他摔伤,我没有恶意,”封全全大声反驳, “ 您没有必要针对我。” “我针对你?”白澄一更生气了,“你算,什么东西?” 沙星末听见咔哒一响, 空气中有气流涌动,他忍着胸口还未恢复的心悸感虚弱道:“澄一......我不舒服。” “宝贝, ”一股甜香味飘入他鼻尖, 白澄一小心地抱住他,“我来了,我在的。” 他看见白澄一的肩上竖起带刺的藤蔓,此时已经软了下来, 藤蔓尖塞进他嘴里。 沙星末咬着小藤蔓喝了几口甜水, 终于感觉心口处好受了些。 “鸟死了吗?”他问。 “剁掉了,这个坏东西, 已经死了。” 沙星末往右偏头,那只白鸟的头颅断成两截。 “把它的头给我看看。” 教徒捧着鸟的头颅递过来, 沙星末戴上手套, 翻开断裂处观察。 声腔构造与普通的鸟完全不同。但他不知道这只变异体的原型是什么, 也无从查证声音的来源。 “刚才,我听到一个声音,很尖锐,一直响,”沙星末摸着自己的左胸处,“你们都没有听到吗?” 几人面面相觑,纷纷摇头。 太奇怪了。为什么只有他一个人听见? “宝贝,是那个芯片吗?”白澄一手覆在他心脏处,“对不起,我应该早点帮你取掉......” 他眼眶红红的:“现在怎么办,你还难受吗?这个会不会伤到心脏?” “没事了,没有那么容易伤到。芯片只有心脏停了才会爆炸,”沙星末环住他的脖子,“先扶我起来。” 白澄一扶着他起身,沙星末视线扫过几人,停在曲陆的身上。 “小沙,你还好吧?”他面露忧虑,不像装的,“你刚才真的吓到我了。” “没事了,”沙星末又打量了一眼封全全,后者缩在墙边,双手揣进兜里,一副受委屈的模样。 不过沙星末没空理会。他走到已经变形的圆形铁门前,朝资料室内望去,里面光线昏暗,四周有落地封窗,都拉上了厚厚的帘子,只些微透入几束光。 “鸟毛收好了吗?” “收好了,”白澄一拍拍自己的大衣口袋,“收了足够的,他们,也还在拔。”他指指身后围在死鸟旁的教徒。 “让信使过来,他拉着箱子,”沙星末说,“走吧,进去看看。” 几人踏进资料室中,希尔贴着墙壁滑入房间里,曲陆摸到墙上的开关:“要开灯吗?” “不要开,”沙星末阻止了他,“你先去找西区病有关的东西。” 只要能证明SA重金属会加重K病毒的症状,就可以洗清他的罪名。 那些注射他疫苗的志愿者,都是来自西区的。 不过,现在还有人在乎吗? 沙星末凝视着白澄一的侧脸,忽然觉得好笑,他可是带着怪物回来,血洗了云氏的生化所。 不知道这算什么罪?等总领知道了,估计头又要肿了。 “宝贝,怎么了?”白澄一回过头,“还是不舒服吗?” “没有,”沙星末垂下眼眸,“没什么。” 白澄一忽然凑过头来,呼吸喷到他脸上,柔软的唇贴在他的嘴上轻轻吸吮。 从嘴角到上唇,再到齿间。白澄一用最直接的方式抚慰他,空气中都是甜甜的香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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