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我们邀请大家来到这里,是想向大家揭露十七年前,机器人政.府在在西克里一战中对人类犯下的滔天暴行!下面,请当时亲自指挥西克里一战的将军路峰,为大家揭露当年的真相!” 随着路峰上台,他身后的大屏幕上显示出一张旧照片。 照片上遍布灰黄的烟尘,使景物变得十分模糊,但不难看出来,下方是燃烧的火红色房屋,右侧伫立着西克里的标志性瞭望塔,高塔旁边,索多玛的轰炸机在灰色天空上盘旋。 人证物证一出,全场哗然。 可路渝知道,这张照片实际上是伪造的。 前段时间,烽火的确一直在搜集与西克里一战有关的物证,可是根本找不到,所有证据都已经在十七年间被机器人销毁。最后这张照片,是他们用多年前的几张旧照合成的。 但是在此刻,证据是否真实已然不再重要了,重要的是连月的饥饿下,人群的怒气早已被点燃,此刻更是在路峰的讲述下达到顶峰。 他语调平平,但说出来的事实却骇人听闻——当时兵力悬殊,人类将领为了挽救城中的百姓孤身被俘,敌人答应不伤害平民性命,机器人政.府却为了延续两国仇恨而下令炸毁西克里。 人群瞬间炸开了。 多年来,机器人一直以人类的保护者自居,并且没少借用西克里一战掀动民众对敌国的仇恨与恐惧。人类力量弱小,所以让渡自己的自由,臣服于机器人以求庇佑,而今人们食不果腹,又得知庇佑者竟是加害者,该是怎样的心情? 人群如同一锅翻卷着白烟的滚水,已然沸腾到顶点,而雷格铿锵有力的声音适时传出: “两百年来,机器人让人类相互背叛,自相残杀,欺骗人类以维护统治,而今他们的阴谋已经暴露!黑夜将临,人类必须明白,只有我们才是血肉相连的同胞,只有我们才是生死与共的手足!只有人类才能保护人类,只有人类才能拯救人类!” “不敢抗争的懦夫,大可在这里苟且偷生,永世为奴!不甘奴役的勇者,高呼我的名讳,跟随我!与我一同杀至首都,夺回属于人类的自由!” 黑压压的人群霎时爆发出震天的吼声:“铁狮!铁狮!铁狮!” “雷格!雷格!” “夺回自由!永不为奴!” “夺回自由!永不为奴!” “砰——” 一声枪响骤然刺破高呼声,如同往沸水里扔进一颗炸弹,密密麻麻的人尖叫着,如蚁群般四散逃窜。 而尚未走下高台的路峰,身体如一座石像,直挺挺地向后倒去。 “父亲!”路渝发疯般逆着人流朝中心挤过去。 可人太多了,他被推搡得跌倒在地,无数只脚从身上踩踏过去。爬起来时,余光忽然瞥见一道熟悉的身影。 那人眸如寒冰,手中握着漆黑的枪管,正缓缓放下手臂。他的身边站着克莱德,低笑着对他说些什么。 是阿波罗! 是阿波罗开的枪! 这个认知好似晴天霹雳,炸得路渝整个脑袋嗡嗡作响,一片空白。 他甚至没有精力去想为什么,阿波罗是否被萨维特控制了,脑子里只剩下一个快要挤爆神经的念头:阿波罗杀了父亲。 他呆呆地站在原地,双脚仿佛被钉住了般无法移动,浑身的血液像是瞬间被抽走,躯干僵直。 不过一分钟的时间,台上的演讲者早已离开,几个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人在混乱中拖走了路峰的尸体。 路渝反应过来,继续前冲,却被溃散的人群撞得不断后退,最后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路峰消失,而阿波罗和克莱德的身影越来越远。 “阿波罗!”他浑身战栗,几近撕破喉咙。 可他呼喊的人没有回头,连停顿也没有。 自始至终,阿波罗一眼也未曾朝他望过来。 只有直升机升空的巨大轰鸣,回应着他绝望的目光。 ... ... 没有了路峰,雷格接替了作战总指挥的职责。 他的战术虽然不及路峰精妙,常常出人意料,打得敌人措手不及,但凭借埋藏在敌人内部的眼线所透露的信息,以及冷酷的头脑,依然将战线不断朝中央逼进。 可以说,路峰的战术是把伤亡控制到最小,而雷格的战术则是不计一切代价,哪怕伤亡惨重,也要在短时间内夺取胜利。 而萨维特所在的机器人一方,则选择了更为粗暴的方式,凭借火力优势直接对占领区进行狂轰滥炸,再用人海战术,以大量不知疲倦的低级机器人士兵不断冲击人类初步建立起来、相对薄弱的防线。 每占领一个地区,烽火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火速修筑或加固已有的防空洞。对人类来说,现在最重要的是保存兵力和稳固民心。 但即使这样,人类与机器人的兵力对比也越来越悬殊。尚未开战时,二者在索多玛的数量比大约是4:6,现在却直逼3:7。 一间大型工厂,仅仅一天就可以生产出上千个灰帽机器人,连月的战争下,机器人的数量不减反增,而人类的数量却在战争与饥荒的双重冲击下飞速缩减。 这导致一个月后,人类虽已经占领了索多玛大半的地区,却因为兵力不足,面对源源不断被生产出来的机器人陷入了僵持。 在这样的局面下,有人提出向蛾摩拉借兵。 雷格深思熟虑后,摇了摇头:“两国相互仇恨了上百年,亚尔曼只能在暗中为我们提供局部支援。如果让蛾摩拉的机器军大举出动,在明面上帮助人类,无异于向民众表明烽火与敌国勾结,好不容易聚集起来的民心将被动摇。” 一名核心成员急道:“那现在怎么办?” 雷格撑着脑袋,闭上眼睛:“等。” “等?可他已经十天没给我们消息了!谁知道他现在是哪边的人?” “丹尼森上尉,”特蕾莎语调冷静,“请相信我对人心的判断。别忘了,他的命门还在我们手里。” 丹尼森还想说什么,但见到雷格因为不耐烦而紧皱的眉头,最终还是悻悻地闭上了嘴。 在特蕾莎的提议下,烽火一边艰难地向前挺进,一边派出灵活高速的小型战机,在尚未占领的地区撒下上万张传单,传播西克里一战中机器人屠杀人类的真相,号召剩下的人类团结起来,一同抗争。 在希望与绝望的交织中度过了两周,终于有一天,烽火得到了萨维特所建立的秘密军事基地的具体地址,借用亚尔曼提供的大型轰炸机,一举炸毁了上百个机器人生产厂和武器生产厂。 捷报传来那天,特蕾莎给了路渝一封信,她的声音里无喜无悲:“最后的时刻到了。”
第四十九章 白鸽 49 “路渝,当你看到这封信时,我已经不在世间。如你所见,是阿波罗亲手射杀了我。这是我的主意,你不必怪他。一月前,阿波罗暗中找到我,说打算与人类联手。我很惊讶,问他原因,他却说是因为你。我不知道一个机器人是怎样拥有了人类的感情,但我能够确定的是,他爱你。他提起你时的目光,与我想起你母亲时的目光别无二致。 你一定会问我为什么出此下策,我在此向你道歉。我没能保护你母亲,也没能陪伴你长大,在生命的最后时刻也不得不对你隐瞒。事实上,萨维特恐我怀有异心,早在二十年前就往我身体里注入了慢性病毒,我本就难以活过四十岁,加上常年打仗染上的肺癌,活到如今的三十九岁已是极限。 所以当我得知萨维特派他来刺杀我时,心里并不明白,因为就算他不派人来,我也至多只剩下几个月可活。而阿波罗告诉我他放走了你,萨维特对他产生了怀疑,此举无非是想试探他的忠心。可我没想到,原来他并不打算杀我,而是打算就此发动兵变,率领部分机器军加入人类。但我却认为这既非权宜之计,也是在浪费机会。人类势单力薄,打持久战并无好处,想要夺得胜利,必须速战速决。 我与他商议良久,最终想出一策,打算冒险一试。如果成功,人类将会以最小的伤亡夺取胜利,如果失败,那便只牺牲我与他二人。你性格冲动,心思敏感,我知你不会同意,也怕你露出纰漏,所以没有提前告知你。萨维特心思缜密,又生性多疑,想要骗过他,除了我真正死亡,没有别的办法。 我这一生,杀害了无数人类同胞,罄竹难书。我自知无法活到见证人类最终胜利的时刻,但若能在弥留之际增添人类胜利的筹码,也算一种赎罪。 路渝,你的名字,是你尚未出生时我和你母亲共同取的。你母亲希望你永远纯净,有如泉水,生生不息。我则希望你坚韧如江流,不屈不渝,永远奔向广阔与光明。切记,勿忘。” 落款,路峰。 路渝握着信纸的手指止不住地颤抖,不知何时,泪水已经模糊了视线。 阿波罗没有骗他,没有背叛他,甚至一直在暗中为人类提供情报。阿波罗和父亲为了人类的胜利做出了最大的牺牲,他又怎么能去责怪他们? 他想起在埃尔顿城见到父亲时,父亲身体有些萎靡的模样,他当时以为只是过度操劳,没想到已是病入膏肓。他只恨自己这段时间一心扑在救治工作上,没能多陪父亲说几句话。 路渝抬眼望着被硝烟涂抹成灰黄的天空,思绪随着一闪而过的白鸽飞向千里之外。 不屈不渝,永远奔向广阔与光明。这一次,属于他的光明,属于人类的光明,是否真的能到来? ... ... 是夜。 雷格率领七千空降兵,直飞都城尼尼微,打算趁敌人尚在喘息之时,一举杀掉机器人首领萨维特。 人类的数量在一天天减少,再和机器人打消耗战,人类终有一天会落败,不如背水一战。 机器人能在夜间视物,在夜里作战,人类很难取得优势。因此,雷格掐准了时间让阿波罗使防空系统瘫痪,借着夜色掩护前行,在第一缕晨光到来之际,几十架重型轰炸机率先对尼尼微中心进行了地毯式轰炸。 数百吨炸药几乎同时在灰色城市里炸开,响声震耳欲聋,犹如一场狂躁的雷暴正呼啸着扑向大地,席卷所能看见的一切事物。 金红色火光冲天而起,朵朵巨大的灰色烟云遮天蔽日,楼房轰然倾塌,水泥残骸从浓稠的烟云中飞溅而出,与之一同飞出的还有一粒粒如同灰尘般的人类。 兵贵神速。还不待都城的守卫反应过来,七千精兵从天而降,迅速与地面苏醒过来的机器人交火。 路渝与几个士兵一起,在满是废墟的巷道里与几个机器人斡旋。 枪战并不是他的专长,他在奔跑和躲避间剧烈地喘息着,大汗淋漓,心脏快要在猛烈的火力中跳出胸口。 这次的战斗是拼死一搏,并不需要救护兵,可雷格还是把他带来了。路渝心里明白这倒不是因为他的作战能力有多出色,而仅仅因为他是一个筹码,一个控制阿波罗的筹码。自始至终,雷格没有完全信任过阿波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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