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昭舒了一口气。 这时,他忽然意识到,这是雇主先生的床。 他躺的位置,好像就是方曜睡觉的位置——因为另一个枕头上没有压出褶皱。 路昭满脸通红,仿佛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连忙从床上下来,飞快跑出去打扫卫生。 打扫了二楼,见小胖崽还睡着,路昭又赶紧将一楼打扫一遍,连楼梯扶手都擦得干干净净。 其实他的工作内容并不包括这些,但是路昭勤快惯了,闲不住,又觉得方曜是个很大方的雇主,就愿意给他多干些活。 他打扫完毕,去抱小胖崽起床洗漱。今天有客人来,小胖崽没法光屁股乱跑了,路昭哄了老半天,许诺了晚上给他做好吃的,才让他穿上小背心小短裤。 但是小胖崽说什么也不肯穿鞋,打着赤脚就从路昭怀里扭了出去,噔噔噔往外跑:“宝宝不穿!” 路昭连忙将他的小鞋子放回去,出卧室一看,小胖崽正趴在楼梯上,屁股对着楼下,伸出一只小脚努力去探下一阶台阶。 路昭走过去把他抱起来:“宝宝今天穿了新衣服,不能在地上爬哦,会把衣服弄脏。” 方恒哼哼了两声,当做没听见,只说:“宝宝饿了。” “马上就可以吃饭了。”路昭走下楼,把他放在客厅的地上,然后走进厨房。 小胖崽站在原地,看看右边客厅里的舅舅,又看看左边向厨房走去的路昭,很快就做出了决定。 他屁颠屁颠跟着路昭进了厨房。 路昭将二次发酵的小剂子上锅去蒸,还在锅里扔了几个鸡蛋,准备待会儿就吃简单的白面馒头和水煮蛋。 小胖崽拽着他的裤子:“宝宝饿。” “先喝一杯乳果汁好不好?”路昭一边说,一边将乳果切开口,把白色的汁水倒进玻璃杯。 小胖崽吃东西是不挑的,不然也没法长这么胖,他自己抱着玻璃杯,咕噜咕噜喝起来。 路昭趁此机会赶紧给他煮上面条,又做了些果泥,把小胖崽抱到专属座椅上去吃饭。 等馒头蒸出来,路昭飞快拌了两小碟蘸酱,把早餐端上桌。 “方先生,可以吃早饭了。” 琴声停止,方曜起身走了过来。 他今天没有穿西装,路昭想了想,才意识到今天是周六。 方曜先去厨房洗手,而小胖崽吃完了自己的饭,又闻见馒头的香味,便伸出小手指着桌上:“宝宝吃这个。” 方曜还没落座,路昭不便动筷,就说:“可这是舅舅和阿昭吃的。” 方恒眼巴巴地盯着大馒头,说:“宝宝也吃。” 他这副馋虫模样实在太可爱了,路昭忍不住揉揉他的肉脸蛋。 方恒在食物面前十分能屈能伸,小肉手抓住路昭的衣摆,摇一摇,撒娇地说:“阿昭给宝宝吃一个吧。” 正好方曜洗了手出来,在主位坐下,路昭便说:“好哦,那宝宝今天要乖乖的。” 小胖崽连连点头:“宝宝乖乖的。” 等方曜拿了第一个馒头,路昭这才去拿,将松软的馒头撕成小块,喂给方恒。 小胖崽一边吃,一边晃着小脚丫,惬意得不得了。 等他吃下小半个馒头,方曜开口了:“好了,他只能吃这么多。” 路昭立刻停了手,而小胖崽还没吃够,继续朝路昭张开嘴:“啊。” 方曜:“不准吃了,你快要超过标准体重了。” 小胖崽张着嘴:“啊啊。” 路昭左右为难,小声说:“小宝宝胖一点也没什么。” 方曜直接将小胖崽抱出了专属座椅。 小胖崽四肢挣动,还倔强地张着嘴等馒头:“啊啊啊!” 方曜把他放在地上,大手包住他的胖脸蛋,强行把他的嘴合上了。 路昭:“……” 然而方曜一松开手,小胖崽立刻爆发出惊天动地的哭声。 “啊啊啊啊啊啊!我要妈妈!我要爸爸!哇啊啊啊啊!”他哇哇大哭,“舅舅是坏蛋!舅舅是坏蛋!” 路昭被吓了一跳,然而他很快发现,方恒就是干嚎,连滴眼泪都没流。 在小胖崽嚎哭的背景音里,方曜一脸平静,说:“吃饭。” 路昭只能硬着头皮开始吃早餐。 等两个大人都吃完饭,方恒还在一旁干嚎,音量丝毫不减,中气十足。 路昭收拾了餐桌,洗了碗,就看见方曜在钢琴前坐下。 而小胖崽不甘示弱,噔噔噔跟在他背后跑过去,站在他面前干嚎。 路昭:“……” 方曜的目光只落在琴键上,认真弹奏,悠扬的琴声传来,站在一旁的胖崽的嚎哭声夹杂其中。 “啊啊啊,我要妈妈——” “哇啊啊,我要爸爸——” 跌宕起伏。 路昭听出来了,方曜在给胖崽的哭声伴奏。 虽然胖崽哭得很可怜,可这幅画面实在太好笑了,这位雇主先生好像带着些一本正经的幽默。 方恒也倔得很,没有得到方曜的回应,硬是干嚎了一上午,直到午餐前吃到了路昭特意出门给他买的奶油蛋糕,才终于消停。 这个小小的奶油蛋糕装在纸杯里,上面用奶油做出了大红的玫瑰花和艳绿的叶片。路昭拿着它在小胖崽眼前一晃,胖崽的哭声就戛然而止。 路昭擦擦额上的汗,说:“阿昭跑了好远给宝宝买的,宝宝原谅舅舅好不好?” 小胖崽立刻想伸手去拿蛋糕。 弹琴的方曜空出一只手拦住他:“方恒,要说谢谢。” 小胖崽看见蛋糕,已经不记恨他了,听话地说:“谢谢阿昭。” 他抱着纸杯蛋糕,欢快地往自己的吃饭专属座椅跑去。 路昭正要跟着他过去,方曜在后道:“下次不用理会他。” 路昭顿了顿,那种终于哄好了胖崽的轻松心情也跟着顿了一顿。 他说:“可是他一直在哭。” “如果哭了就要满足他,他就会发现哭闹是有效的工具,以后会习惯用哭闹来达到目的。”方曜继续弹琴,“这样会惯坏他。” 他的声音像平常一样冷淡,听在路昭耳中却仿佛带些严厉。路昭就像做了好事反而被老师训斥的学生,委屈地咬了咬嘴唇,小声说:“我知道了,下次不会了。” 本以为自己这么做能给方先生解围,没想到是自作聪明,好像还搞砸了方先生特意要给小胖崽上的一课。 自己顶着大太阳在外面找蛋糕店的时候,本来是想着能帮上他的。 路昭有些沮丧,刚刚那种哄好胖崽的成就感也消失了。 他去厨房做了午餐,照顾小胖崽吃完后,小胖崽的心情已经完全恢复,又开始缠着方曜玩了。 路昭看在眼里,不由有些苦涩。 方曜毕竟是小虫崽的亲舅舅,小虫崽记仇也不过一两天,他这个外人又在里头掺和什么呢? 方曜才有权决定小虫崽的教育方式,而他,只是一个管吃喝拉撒的育儿师而已。 一整个下午,路昭都坐在厨房,沉默地处理晚上要用的食材。 客厅传来小胖崽咯咯的笑声,好像和舅舅一起玩让他开心得不得了。 路昭只是听着,本分地干着手里的活计。
第7章 晚上,方曜的两位客人登门拜访。 路昭那时正在厨房做最后一道菜,没听见门铃声,等听见餐厅里的交谈说笑声时,才意识到客人已经到了。 他连忙加快动作,做完最后一道菜,端上餐桌。 他一出现,餐厅里便静默了一瞬,有人开口道:“这个小朋友是?” 路昭没想到自己会被客人问起,他局促地抬头一看,问话的是一名雄虫,个头颇高,斯文俊秀,看起来十分儒雅。 而他的目光只在这位先生身上停留了片刻,就被他身边那位雌虫吸引了。 这同他从小到大见过的雌虫都不一样——或许应该称呼他为小姐更加合适。 他不算很高,但身形瘦削,穿着艳丽的橘红色连衣裙,长长的裙摆几乎拖到地上,乌黑浓密的长卷发像海藻一样披在肩头,配着蜜色皮肤,显得风情万种。 除了经历过帝国时期的老一辈贵族雌虫,年轻一辈的雌虫已经很少留长发了。共和国成立后消除不平等,实行一夫一妻制,雌虫的社会地位有了极大提升,社会风气也随之变化,开始崇尚清爽简单、易于打理的短发。 “这是我为方恒请的育儿师,今晚拜托他帮我做了这顿晚饭。”方曜说。 他怀里抱着的小胖崽已经朝路昭伸出了两只小手要抱抱:“阿昭,宝宝吃饭!” 他只有吃饭才会想到自己。 路昭忍不住在心里说他是个忘恩负义的小混蛋,不过仍将他抱过来,放在了专属座椅里。 几人在餐桌旁落座。方曜坐在主位,由于小胖崽的专属座位放在他右手边,雄虫便在他左手第一位坐了,雌虫坐在左手第二位。而路昭因为要喂小胖崽吃饭,便像往常一样,坐在小胖崽旁边,方曜的右手第二位。 可这样一来,他就和那位美丽动人的雌虫客人面对着面。 在餐桌上的交谈中,他听到了,雄虫客人叫徐行知,雌虫叫白淑。 连名字也很有书卷气。被这位白小姐的光芒一照,路昭觉得又黑又瘦又矮的自己简直就跟路边的歪脖子树一样,看都没法看。 白小姐身上那夺人眼球的鲜亮连衣裙,路昭忍不住偷偷看了好几眼。 他自己身上穿的藏青色衣裤,还是十五岁进化后母亲做的那一身,他所有的衣物都是这样沉闷的深色,因为深色衣物脏了旧了看不出来,缝缝补补的痕迹也不明显。 路昭只能尽量低着头,避免他们的目光落到自己身上,发现自己的窘迫。 他喂完了方恒,小胖崽瘫在座位上打了个饱嗝,两手抱住自己圆滚滚的肚皮,开始昏昏欲睡。 方恒每天基本是晚上八点睡觉,早上八点醒,这会儿离八点还有一个多小时,可能是他上午干嚎了太久,这会儿累了。 路昭刚好不想继续待在餐桌上,便说:“方先生,方恒好像要睡觉了,我带他去洗漱。” 方曜一顿,停下同徐行知的交谈,转过头来看他,这才发现他根本未动的碗筷。 “先吃饭吧,他在这里躺一会儿也没关系。”他说。 徐行知也笑着说:“是啊,方恒是小朋友,你也是小朋友,发育阶段要多吃点东西。” 这位徐先生说起话来,就同他的人一样,温文尔雅,让人如沐春风,路昭一下子红了脸,讷讷地点点头。 似乎连委屈了一下午的心,也舒展了一点。 他盛了饭,安静地缩在一边埋头吃饭,夹菜也只敢夹自己面前的三道素菜。 方曜看见了,便将桌上的菜盘子重新摆了一遍,让两个荤菜换到了路昭跟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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