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是为黑暗所笼罩的地方,他的力量便越是强大,在黑夜中如鱼得水行走的怪物,再也回忆不起炽阳的存在。 十年里,迪尼·兰泽尔与爱狄亚曾来过几封信件。 随着时间流逝,信的内容越来越简短,提及他的弟弟次数也越来越多。 但不管怎么说,这都是伊恩少年时光里为数不多的慰藉。 伊恩十六岁那年,他反杀了神智彻底陷入癫狂之际对他突下杀手的伦娜,对外只说突发疾病,安葬了这个他曾经恨极了的女人。 可在他尚且年轻的生命里,伦娜姨妈却渐渐取代了信件里的爱狄亚,占据了缺位已久的母亲身份。 伦娜下葬的那一天,伊恩举着厚重的黑伞,在烈阳下的墓碑前站了很久很久。 “你从来就没有信任过我。”他面无表情说道。 爱狄亚带着迪迪·兰泽尔也远道而来参加了葬礼,面对自己突发疾病而死去的姐妹,即使她这些年来精神越来越癫狂,蓝眼睛的妇人依旧哭得很伤心,甚至一度昏死过去。 伊恩避开了母亲与弟弟,他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因伦娜之死而表现得伤心欲绝的爱狄亚,也不知晓该如何与似乎有些害怕他的弟弟相处。 于是他选择去其他的地方孤僻隐居,潜行研究术法,咒纹,魔药以及尚未修习完毕的其他神秘学典籍。 这样的日子无聊,乏味,却也平静充实。 他甚至结识了一位朋友,尽管在数年间也只见过几面,有过数封信件来往,但对于随时随地与孤独为伴的术士而言,能遇见可以交流的同伴是一件相当稀奇的事情。 那位术士的名字—— 正是密斯利! * 过场剧情加载到这,晏明灼简直像是通过不同的视角转换看了一场身临其境的沉浸式电影。 有些连讲述者自己都未曾回忆起的细节,他作为旁观者却瞧得一清二楚! 神秘机械音的力量可真是……不可思议啊。 晏明灼晃了晃有些晕眩的眼前,视线渐渐回笼到伊恩急促讲述时一张一合的苍白薄唇。 他忍不住握住伊恩的手腕,对声音突然停顿的公爵大人露出一个安静的微笑。 有什么说不出来、也无法解析的东西在他心脏里鼓胀,刺痛。 “伊恩。” 晏明灼轻声唤他。 “我可以……抱一抱你吗?”
第40章 请拥抱我 “当然可以。”伊恩有些惊讶,又有些惊喜,他很快回以微笑,“这并非一个需要询问的问题。” 他骤然拂开碍事的圆桌,原本想要动用力量悬浮搬动椅子并排靠拢得更近一点,搭在腕骨上的微凉手指却令他迅速改变主意。 晏明灼主动亲近的态度,给予了伊恩颇受鼓舞的“使坏”动力,他非但没有从晏明灼虚握的掌心中溜出来,反而顺势借力,把人猛地向坐在座椅上的自己反方向拉拢! “伊恩!” 还没从刚才的沉浸画面中走出来的晏明灼毫无防备,他足尖失去平衡点,随着拉扯力猛走几步,整个人扑进贵族扶手椅里,极佳的潜意识反应速度却令上半身迅速调整重心,小臂分作两边撑住刻有雕花的扶椅顶部。 阴差阳错之下……又或许有心算无心。 出现了这样一个暧昧而尴尬的互动姿势。 银发青年双臂展开抓住扶手椅凸起的圆润雕花边缘,将肩宽背阔的矜贵公爵环住,狠狠压在宽大到足以倚靠双人的柔软椅背,用以膝停的双膝则跪伏在被迫岔开的挺拔长腿之间。 无处安放的匀称小腿被挤出椅座,勾起的足尖因找不到着力点而悠悠晃荡,坚硬靴底偶尔会蹭过近在咫尺勾勒出矫健肌肉的紧身黑色长裤。 “请给我一个拥抱吧。” 明明是很正常的寡言请求,甚至一如他性格般,内蕴语气比常人要更强硬,偏生在他嘴里说出来,就多出无言的微妙氛围…… 果然学好不易,学坏起来却几乎无师自通。 原本纯情的公爵大人彻底抛却无谓顾忌放开以后,很快掌握了如何与“纸老虎”青年调情的秘诀。 面对好半晌才支起上半身,冷白颊色微微泛红,本想要离开,但听见声音还是俯身认真给他一个抱抱的青年,伊恩眉峰微挑,在晏明灼看不见的时候,露出一个不那么贵族的深深笑容。 相比晏明灼先前载入“画家”人设时要更为戏剧化、更为夸张的甜言蜜语表演,伊恩的话要少得多。 可他眉眼神态与肢体小细节出无声传递的语言,时刻都在配合着递出小钩子,勾得连情绪淡然的晏明灼也透出几分狼狈,不明所以地下意识移开目光,又慢半拍地扭脸蹭回来。 抬眼时,正与伊恩投来的炽热目光对视。 晏明灼如磁带卡壳般,一下子顿住所有动作——他竟然被那样的眼神看得忘了接下来要如何反应,无法轻易以“拙劣的模仿“来回应伊恩的感情。 他有些看不懂那样的眼神,但他知道,那是极其珍贵的、不可以被轻易践踏的事物! 属于人类的真诚感情。 喜欢……喜欢究竟是什么呢? 晏明灼像是被烫到般缩回对视的视线,垂下眼,他有些隐隐的不舒服,可他说不上来缘由。 这样沉重的、超乎寻常的情感,真的是他能够去触碰的领域吗? 之前的他,似乎太过考虑不周,竟然由着低级的生理冲动催促着做出了一系列行为,几乎是被好奇心与任务一路鞭策着走到了现在……接下来,该如何收场才好呢? 他好像…… 好像…… 好像现在还无法回答,这个从一开始就被回避的问题。 “不要去想太多。”伊恩抬手覆住正在因苦恼而闪动的银眸,翩飞睫羽扫得掌心发痒,一如因怀中人而波澜起伏的痒痒心尖。 晏明灼的迟缓与回避,却比此前任何一次的甜言蜜语要来得让他欣喜若狂。 尽管两人中间仍旧笼罩团团迷雾,他能感受得到,他似乎正在一点点接近被裹在雾气中的真实。 “我知道你有很多的想法与疑惑。”伊恩深深铭记着在花田里的那个缠绵热吻,更没有遗忘晏明灼作为理由的解释,“就像你所说的的,也许不要去问那么多为什么,用心去感受眼下这一刻便好。” “去做你想做的事情……” 说出这句话时,伊恩莫名涌起一股似曾相识的奇异错觉,就像是某时某刻,他也曾想说出,或是已经说出过类似的话…… 随即他又摇摇头,挥去毫无端倪的无谓联想。 他想试着——试着再相信一次! 所以伊恩要完完全全地将曾经的自己袒露出来,试着去获取晏明灼同等真实的回应。 ——他最初的打算并非如此。 暴露内心的不安全感,与讲述过往经历的难堪,让伊恩对回忆中背叛者的怨恨再度加深,随即涌上的强烈羞耻与屈辱感,又令他开始憎恨曾经软弱的自己。 越烧越烈充溢视野的仇恨之火,却猝不及防熄灭于晏明灼的一句话。 漂亮的眉眼里萦绕着连本人也未曾注意的情绪,青年茫茫然地问——问。 没有畏惧,没有害怕,没有质疑。 然后,给了他一个毫不犹豫的拥抱! 空荡荡烧尽到只余下仇恨的身躯,被一个用力而温暖的迟来怀抱所填满,抚平深入骨子里的孤寂。 公爵大人的内心里涌起万般柔情,他从没有哪一刻如此期待未来,期待着晏明灼给他最终的答复。 “你想听一听之后的故事吗?”伊恩笑着问。 相较于上一段关于年少回忆时的激烈反应,以至于让晏明灼失手跌落茶杯,这一次伊恩显得放松许多。 或许,也有怀中安静偎在他肩头的晏明灼,被他用矫健手臂牢牢搂住柔韧腰肢的缘故。 晏明灼体谅了伊恩将他当做安慰抱枕的强硬举动,只是跪坐得太久,膝盖有些不适。 他起身调整了一下两人之间的姿势,换成单手揽住足以撑起公爵服挺拔曲线的宽阔肩背,侧坐在伊恩并拢腿上。 两条穿过扶手空处的晃荡长腿,被随意搭上伊恩垂落的手掌,手指落在膝盖,无声而体贴地轻轻揉捏着,帮助缓解关节处的酸麻。 换了个舒服的位置,侧靠在伊恩怀中,晏明灼轻声叹道。 “之后,就要涉及到夜郁金香庄园衰败的秘密了吧……” 费心谋算忙活了这么久,终于快要接近故事的核心,晏明灼想了想,却说:“还是过些天,等你平复好心情,我们再……” 伊恩却打断了他:“让我说完吧。” 他微微一笑,情绪平缓,语调也更为平和:“我从未向人如此倾诉过曾经的那些事情。人类书里说得似乎不错,说出来,会比藏在心里要舒服一些。” 晏明灼的确是一个最适合的倾听者。 原先以为会出现的那些扭捏难堪不知不觉尽数不翼而飞,仿佛说什么都没有关系,暴露怎样的阴暗心思都不会被厌恶,伊恩开口时常常面临的沉甸甸压力,轻易消失在晏明灼始终平静而包容的姿态里。 正如此刻,尽管晏明灼心情有些许复杂,但还是说了“好”。 常年培养出的“观察”与“记录”习惯,令他无法拒绝一位主动的讲述者。 异客那边所带来的危机,尚且需要获取更多信息去解决。 更何况,这也是来自伊恩的意愿。 “故事的开头,要从哪里说起呢……” “就从我还是人类时在外游历的第九年,也就是25岁那年,我决定回一次家族看望母亲开始说起吧。”
第41章 过往随时光埋葬1 [密斯利……上次来信中你所提到的,如何让隐藏在人群中的强大魔物变得虚弱显出原形,以至于人类也能轻易制服它,关于这个问题我查阅过许多典籍。] [破坏用以伪装自身或隐藏气息的咒语,方式有很多,但若是想让魔物因被咒语反噬而变得虚弱,而术士本身又不够强大,那么解咒术最核心的关键需要两件事物来弥补自身力量的不足。] 沾染墨水的羽毛笔在羊皮纸停顿片刻,随即继续沙沙地书写下去。 25岁的伊恩随着隐居日久,越来越寡言少语,只有在谈及感兴趣的学术问题时,才会稍稍兴奋起来。 [灌注力量呼唤具有魔力的真名,用魔物之血充当施法媒介。] [在神秘学典籍中,这是最完整也最纯正的原版方法,但几乎不可能实现,因此善于思考的智者们想出了许多替代手段与替代媒介,随信附列在漫长时光中经过考验的以下几种案例……期待你的回信探讨。] [不过,我暂且要离开隐居地一段时间,关于学术问题的讨论,容我回来以后再行继续。] 伊恩放下笔,将羊皮纸与随附的抄录笔记用丝带卷好,放进摆放在木桌书堆附近的铭文铜盒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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