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并不愚笨,当然能读出晏明灼的试探。但他却还是会被引诱上钩,因为胸腔中熊熊燃烧,没有一刻停止的嫉妒。 嫉妒是种极其可怕的情感,它会带来永无休止的冲动和猜疑。 它能让朋友反目,亲人成仇,也能让一对爱侣,变为一对怨偶。 斗篷人痛恨自我的失控,也痛恨晏明灼以身为筹码的大胆试探。如果他刚才没能收住力量,真的造成无法挽回的伤害怎么办? 一想到幻象中的画面变成现实,斗篷人就…… 他难以承受晏明灼递交而来的信任。也许这不该称之为信任,而是掺杂了更深更复杂的纠葛。他所为之惶恐的阴暗负面,被晏明灼轻而易举地诱发出去,又举轻若重地承接下来 。 他的肩膀,被两条修长柔韧的手臂环住。 晏明灼不知何时起身,以十分亲密的姿态搂住他,微微垂首,隔着深深的兜帽,却准确噙住阴影遮掩下的脸庞。 “我抓住你了,段、忍、渊。” 亲密的呢喃,混合在细碎的舐唇水声里。 斗篷人肩膀一抖,他似乎要动,却被柔软的手臂死死锁住。他要挣脱,就会伤害到晏明灼。 他怎么能再伤害晏明灼呢?最可恨的人,明明是他自己。 兜帽下传出沉闷反驳:“我并非段忍渊。” 斗篷人躲避着追逐的吻,兜帽里空间却实在太小,承载不了两个人的呼吸,他们无可避免呼吸交融。 晏明灼闭上眼睛,感官都融化在兜帽罩下的黑暗里。 对待斗篷人的死鸭子嘴硬,他心中好笑,散漫的笑意便不自觉流露在语气里:“好,替我杀掉段忍渊的妖魔,我应该如此称呼你,是吧。” 晏明灼环绕肩膀的手臂绕到斗篷人的后颈,隔着贴身斗篷,习惯性摩挲着:“妖魔阁下,当着我亡夫坟墓的面,与我调情的感觉,够刺激么?” 某种意义上,他真是个坏东西。 妖魔被异常高超的吻技亲得眼睛湿润,浑身发热发软,全身上下只有一个地方是硬的—— 嗯。那一定不是妖魔柔软的口舌。 “当然,很刺激。”妖魔被勾得昏沉,理智全无,他从躲闪变得主动,甚至主动配合晏明灼作弄的话语,“夫人,我一定能带给你更加绝妙的体验。” “忘掉你该死的丈夫,哪怕就这一刻也好。” 妖魔重新把晏明灼压在棺材盖上,兜帽垂落,遮住他们的脸。他痴迷地亲吻着晏明灼,像是守着犯下窃天之罪才截取的一段月光。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他们犯下禁忌。 妖魔单膝跪地,他攀住晏明灼的膝盖,低下头颅,冒犯着他心心念念的人类。 晏明灼坐在敞开的棺材上,眼角被逼得微红,他有一搭没一搭抚过妖魔不肯摘下的兜帽,偶尔才泄出两声对妖魔而言算是激励的低-吟。 结束以后,妖魔首领拢住晏明灼被微微弄脏的衣服,把人抱起,直接飞回祭庙。 他衣服也被弄脏兜帽边沿,交代下属替晏明灼备好热水,听从吩咐,妖魔首领匆匆忙忙离开。 他脑子还很乱,需要寒冷清醒清醒。 晏明灼打量着熟悉又陌生的厢房,毫不客气地向大祭司要这要那。 他没有问祭司大人去了哪里,也没好气大祭司皮下怎么换了内芯,认妖魔当首领,只笑盈盈地提出琐碎要求。 难伺候,又不算太难伺候。 大祭司抽抽鼻子,嗅着极其细微的特殊气息,心情难以言喻。 它还是不能理解首领为何会对一个人类男子产生繁衍□□之念,但既然人类男子对首领大业有用,它只希望人类以后能够乖巧点,不要老和首领吵架还离家出走,闹得首领烦心。 因此对晏明灼有些甚至透出刁难的要求,大祭司也无所不应。 晏明灼心情好,等于首领心情好。 它死板的脑回路里,刻下一条无法动摇的铁律。 真听话。 晏明灼不禁感慨。他想确认大祭司的底线在哪,却发现对方步步退让,谨记首领吩咐,比死脑筋还死脑筋。 也许之后有机会打听一些其他情报。 晏明灼泡在温暖的水桶里,难得享受到泡热水澡带来的轻飘舒适感。他手臂流血的地方已经凝固,留下道伤疤暂时还没修复完成。 他离开这一趟,似乎给了妖魔首领撕破假面的机会。 连抵抗妖魔的最后防线都彻底失守,晏明灼确认,供神村已经完全沦落成魔窟。’ 雪之国西面与北面无法挽回,就连位于南面最边缘地带的供神村都失守,想必地图上标记过的那十几个村落也难以幸免。 在这场雪教与妖魔的战争中,雪教肉眼可见呈现出颓势,恐怕再过不久就会来到决战的时点。 妖魔的力量,实在太过强大。 这一点,在晏明灼被妖魔首领抱在怀中,忽然发现他们凌空飞起时体现得淋漓尽致。 雪教还准备了什么后手,能够绝地翻盘? 否则,照此态势下去,异客们的主线任务一定会失败。……不,晏明灼记得飞霜对待任务的描述。 【调查灭村事件频频发生的缘由,并尽可能阻止。】 【128个村落里,陷落的数量超过四分之三,任务就会宣告失败。】 【异客可以选择阵营,有人类阵营、雪教阵营,也有妖魔阵营。不过,无论是哪个阵营的玩家,都会友善待你。】 雪教和人类,不在同一阵营里。这是自然。祭司与普通村民,无异于云泥之别。 村落陷落的标准,又该如何评定? 既然有妖魔阵营的的异客,他们的行动自然会协助妖魔,这岂不是与主线任务的目标南辕北辙? 是妖魔阵营的异客拥有别的主线任务,还是……他们此前理解错了“陷落”的含义? 晏明灼静静思索着。 面对接下来的计划,他有千头万绪,最后,都落在带他回来的妖魔首领身上。 妖魔首领对他怀揣着特殊感情,利用这一点,能够为他验证并修改计划提供许多便利。 在此之前,他需要增加对妖魔首领,亦或是对“段忍渊”的了解。 对待自己的过往,晏明灼已经在飞霜与烈火口中得知许多。尽管是以道听途说的视角。对能不能恢复记忆,晏明灼暂时没那么着急。 离开雪之国后,他应该就能脱离当前状态。 但对段忍渊的过往……他的确一无所知。 晏明灼抱住膝盖,弓起脊背,蜷缩着往水面下沉去。 水面下更加安静,也更加温暖。 也许是近段时间用了太多的人鱼油,潜移默化改造了他的体质,在水中,晏明灼竟然感到自己能够自由呼吸。 咕噜咕噜。 水桶里冒出一串气泡,仿佛人鱼在吐息。 大祭司见晏明灼没再摇动送热水的铃,便起身离开柴炉房,预备向首领复命。 最近妖魔们很忙。雪之国地域太广,他们分散力量太多,有神智会思考的同族太少,刚吸纳进来的没脑子蠢货们又不怎么听话,放到偏远地方还行,万万不能放到供神村。 毕竟被首领捧在手心上的夫人,未来很长一段时间将会居住在这。 像祭庙这种重地,不能随意让外人出没,许多事情,大祭司只能亲力亲为。不过,天生妖魔出身的它不像人类,并不觉得吃苦受累。 能保护夫人的安全,让首领省心,更利于未来大计。 大祭司想着心事,向村长家走去。 平时首领不在祭庙,便在村长家议事。现在夫人总算回心转意,暂时居住在祭庙,以后首领更多会在村长家出现了。 几个呼吸间,大祭司如幽魅般飞进三层小洋楼。他没找到首领,却看见同僚坐在镜子前,给双眼包上纱布,纱布还在渗血。 “你怎么了?敌袭?”大祭司惊疑不定。 “不……”村长给自己的白发老头皮套缠纱布,“我自己割的。” “你饿了?”大祭司觉得村长有毛病。 皮套倒不影响妖魔能力,变瞎也不影响它们看东西,但饿了想吃眼球,也不能挖自己皮套啊! 村长对它嫌弃:“滚滚滚。” 因为什么?还能因为什么? 还不是因为它想着劝架,一直在远方张望,结果……看见了不该看的东西。乖乖。 村长看清楚的一瞬间,就被遥远传来的警告威压冲飞三米远。 它想死。 不赶紧自废招子,上表忠心,等着首领恼羞成怒撕碎它吗!
第215章 渎神者之罪 “今年冬天什么时候会过去?” 他问妈妈。 妈妈没回答,蹲下来,吻了吻他的额头,两边脸颊,鼻尖,下巴:“以后会好的,渊。” 妈妈的呼吸,接触到寒冷空气,升起一团白雾。 “到了地方,一定要听先生的话,不要和任何人起冲突。”临行前,妈妈直到最后都在不停叮嘱他。 渊离开后,妈妈的日子会更好过。 按照规矩,村中会更加优待祭司预备役的家人。更别提是一位能够离开出身村落,极有可能被中心祭庙加封为正式祭司的年轻预备役。 渊年纪还很小,但已经知晓一些基本的人情世故。他乖乖听话,跟着其他人一起,被带到一栋很大、很漂亮的深红色建筑物。 在冰天雪地里,高大的红色建筑物像一团不灭的火。 其他人叫它“圣庙”,其实就是祭司与祭司预备役们日常起居的地方,形制与村中祭庙类似,规格却要大上几倍,一眼望不到头。 能够来到圣庙的预备役,都意味着已经通过村中祭庙的初次选拔,以及跟随一位正式祭司修行学习的二次选拔。 经过重重考验,他们才能来到常人梦寐以求的地方。 在亲身体会以前,他们并不知道,圣庙既是天堂,亦是地狱。 这一批祭司预备役中,渊年纪最小,又不爱说话。他是出身村落里唯一的入选者,也没有同乡能够交谈。 圣庙是个竞争残酷的地方。这种残酷,并不体现在学习或修行的艰难,而体现在对规矩的熟练背诵与遵守上。 每隔几天,都会有熟面孔离开,又会有新面孔到来。 刚来到圣庙的头一个月,是最危险的新人期。 不知道什么时候,新人就会触犯到未知的禁忌。有时,程度很轻,只会被当做反面典型,施加一些惩罚,让他人谨记勿犯。也有时候,程度严重到会被赶出圣庙,赶回村落里。 离开圣庙的人去了哪里,渊并不关心。他更警惕让人离开圣庙的理由,是触犯到哪一条规矩。 在圣庙里,让日子难熬的不只有严苛的教规,还有可能是身边的同伴。某种意义上,他们所有人既是同伴,又是竞争对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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