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晏明灼有私情的祭司,是唯一一位外来祭司。 他似乎是被中心祭庙派遣来供神村。碍于身份,又没有故旧之情,村民们对外来祭司格外尊崇,不用姓氏加头衔称呼,也不用职位,而是恭恭敬敬唤他“祭司大人”。 晏明灼穿着肃穆的黑衣,脸色雪白,站在祭庙紧闭的大门前,十三级台阶之下。 他神色悲伤地向众人报告,昨夜他梦见妖魔潜入家中。心悸醒来,却发现床边有干涸的飞溅血迹,丈夫消失不见,直到今天早上都没回来。 晏明灼的话,在村民里引发一阵惊呼。 妖魔伤人,潜入村中带走选中的猎物,的确是可能发生的事情。 在久远的过去,人类不过是几个大妖怪圈养的储备粮。大妖怪想吃人的时候,连隐蔽功夫都不必做,直接挑选抓人就好。就像是挑选小甜点一样简单。 遇上大妖怪放开肚腹吃喝的时候,村落能被吃得十室九空。 某些新村子没经历如此残酷的历史年代。供神村作为雪之国最古老的人类聚居地之一,村中祭庙内铭刻的碑文上,记载得清清楚楚。 被妖魔带走的人,不可能再回来。就算回来,也是妖魔的陷阱,会变成妖魔引诱死者家人的伥鬼。供神村绝对不会允许伥鬼进入村落。 所以,晏明灼的丈夫,尽管消失不见,确切无疑已经死去了。 唯一的疑点,是妖魔为什么留下了晏明灼。晏明灼会不会才是伥鬼? 村民们安慰晏明灼的声音逐渐消失,带着怀疑的审视视线,从四面八方投向雪地中那道修长却单薄的身影。 晏明灼总是和不同的男人走在一起。可见是个不安于室的。 明明是个男子,却银发如雪,唇色落梅,比女子还要能够惑人。 村中不知何时流传起关于晏明灼的小道绯闻。村民们同情被戴了无数顶绿帽的老实人丈夫。对晏明灼,他们心情复杂,表面和气,内里却心思各异。 “祭庙会需要举行净化仪式吧?不知道主持仪式的是刘祭司,还是吴祭司。” “这家伙还是不是人类?本来也是外乡人,说不定是他们带来的妖魔!” “对呀,他长得和妖精一样。人类怎么会有银白色的长发,银白色的眼睛。他的丈夫,说不定就是被他自己吃掉。真可怜。” 自以为小声的窃窃私语,环绕在晏明灼的周围。 晏明灼神色平静,好似什么也没听到。他的脊背挺直,在雪中如一株雪松,亭亭而立,任何风霜雨雪都不能击垮他。 只有他胸前小小的白花,代表对亡夫的悼念,为他增添几分温柔的哀伤。 忽然,祭庙侧门开启。 长着亡夫脸的祭司大人穿着雪白祭司服,立于台阶之上,遥遥注视着台阶下伫立良久的晏明灼。 穿黑衣丧服的银发美人。穿雪白祭服的黑发男子。 一黑一白,在飘飘粉雪的雪国里,界限分明。 “进来祷告。”祭司大人甩开袖袍,转身又进去。他神情如冰雪一般严酷、肃烈。让人难以亲近。 台阶下村民如摩西分红海,往两侧迅速移动。 晏明灼仰起头,目送祭司大人的高洁身影消失在肃穆的祭庙内。他提步穿过人群。 踏上最后一级台阶,晏明灼步伐稍停。他不禁抬手摸了摸高领的丧服。 高领之内,丧服之下,即使过去两晚,因热情吸-吮而残留的痕迹也没能彻底消失。 这是闷骚的祭司大人,在他身上所留下的,彰显嫉妒的标记。明晃晃的挑衅。 才一夜过去,他的丈夫就新死。 ——接下来的祷告,真的是正经祷告吗?
第195章 地狱炎景燃烧之时 祭司大人不是没在无人看守的庙宇中,当着神容慈悲的圣像之面,行过淫-乱之举。 他看起来很想用身体吞掉晏明灼,只是每每被晏明灼用丈夫的名义阻挡。 祭司大人恨晏明灼的丈夫,恨得发狂。 反过来,晏明灼的亡夫,如果知晓奸夫的身份,也会十分怨恨原本高高在上的祭司大人。 祭司大人拥有了一切,无需考虑生存问题,却还要从丈夫身边夺走他唯一的珍宝,实在贪婪。 晏明灼进入供神村的祭庙。 接待他的不是祭司大人,而是一个祭祀预备役:“今晚你需在祭庙住下,刘祭司,也就是我师父,会为你举行净化仪式。” “净化仪式?”晏明灼问刘祭司的弟子,“我需要做什么?” 刘祭司弟子说:“你什么都无需做,静心守气,独自呆在大殿虔诚祈祷即可。” “如果你身上没有妖魔留下的标记,就能安全度过今晚。”刘祭司弟子顿了顿,用微妙的眼神打量晏明灼,“只要第二天太阳升起,你能平安走出大殿,就代表净化仪式完成。你也能在村子里继续生活。” “至于你的丈夫,雪教会为他举行送别亡魂的仪式,要他死后也无法再进入供神村。” 晏明灼谢过刘祭司弟子的耐心解释。 他对这些已经成为雪国居民日常生活一环的宗教事务并不了解,还好刘祭司的弟子安排得井井有条。 整整一个白天,晏明灼都遵循祭庙的要求,享用圣食、洗涤污秽、更换衣裳、保持内心平静,等待夜晚降临。 入夜后,他被关进大殿,跪在神像面前,低眸祈祷。 一直到很晚,时间过去有一两个时辰,大殿里都只有晏明灼一个人。庙殿里,寂静得连呼吸声都清晰可听。 门口忽然传来冷风拍打窗棂的声音。糊在门上的薄纸,发出抖动的簌簌声响。 晏明灼转头看向关上的殿门。 殿门是古朴沉重的黑木所制,晏明灼一眼认出那是黑檀木,是名贵的木材,传说有辟邪之用。也有说法,如果黑檀木用不好,易招鬼。 他过去对植物似乎很熟悉。以上知识自然而然浮现在晏明灼脑海里。 薄纸被吹得向内鼓起。 有东西,趴在门上! 晏明灼突然起身,走到殿门前,抬起指节敲了敲门上窗棂:“谁在门外?” 好一阵,窗棂外没有任何回应。 晏明灼复又发问:“是刘祭司先生的弟子吗?” 鼓起的薄纸逐渐平坦,恢复原状。与白天所听截然不同,细细的声音从门外传来:“是的,我是刘祭司的弟子。外面好冷,让我进大殿暖暖身子。” “不行。”晏明灼拒绝,找了个充足的理由,“太阳还没升起,净化仪式还没完成。我得在大殿里独自祈祷,度过今晚。” “你这个娼-夫!装什么装,明明是你杀了你的丈夫。你杀夫抛尸,不得好死!”遭到断然拒绝,细细声音厉声发怒。 它猛烈地撞击黑檀木,顶撞看似脆弱一戳就破的纱白色薄纸:“让我进去!让我进去!” 薄纸朝内鼓起的坑坑洼洼人形,越来越明显。它身上渗出油脂,在纱白色上留下一圈明显的黄色污痕。 晏明灼捂住嘴唇,屏住呼吸,逐渐退步往大殿内躲去。 他手指握住沉重的铜烛台,尝试能否提起砸人——或者砸鬼之时,撞击与嚎叫突然烟消云散。庙殿内外恢复了最开始的寂静。 晏明灼盯着残留黄色污痕的地方,手中还紧紧攥住取下蜡烛的烛台。 就在这时! 他身后浓重的黑暗里,忽然伸出两只手,绕过肩膀,环住他的脖颈。 晏明灼的肩膀一沉,有什么东西压上来,夺过他手中唯一的武器。 晏明灼一惊,扭头看去! ——是祭司大人。 英俊的黑发祭司,如水蛇一般缠绕上晏明灼。 他咬住晏明灼的耳垂,往失去血色的素白脸庞吹气,意味深长:“宝贝,我好想你。想你想得快要死掉。” 晏明灼看着那张和亡夫长得一模一样的脸,他心中困惑:“老公,你不是已经死了吗?” 祭司大人呼吸一滞。 他把晏明灼翻过来,揽进怀里,充满柔情地握住晏明灼的手,让晏明灼一寸寸摸过他的脸:“宝贝。” 祭司大人阴恻恻唤道:“你看清楚了,我是谁?” 晏明灼仔细摸了又摸,他没摸过丈夫的轮廓,只觉得怎么看,都是丈夫换上祭司服,在跟他玩角色扮演。 “看清楚了吗?”祭司大人耐心等晏明灼放下手,才重新固执地发问。 “看清楚了。”晏明灼点头,毫不犹豫回答,“老公,你要是没死,就别胡乱吓我。” 祭司猛然放开晏明灼。他走开几步,胸膛猛烈起伏,如同发怒的公牛,红着眼睛盯着虚空中看不见的晃动绸布。 他一拳重重捶在抢过来的烛台,赤手空拳把铜烛台砸得四分五裂,迸出细小碎片。 晏明灼被忽然起来的剧烈噪音震得心脏突突,他一脸惊讶,心想原来雪教祭司还是个武力活。祭司大人高挺的身材不只是花架子,内在也十分孔武有力。 祭司大人好一个奇男子! 这一拳砸在妖魔身上,要是能产生物理攻击,说不定也能把妖魔砸穿,如铜烛台四分五裂。 “晏明灼!你既然如此思念你的死鬼丈夫,为何在祭庙勾引我,还杀了他!”祭司大人痛心指责,抨击晏明灼的薄情寡义。 祭司大人气得咬牙格格作响。 转过身,他挥臂扯下晏明灼佩戴在胸前的戴孝白花,狠狠扔在青砖地上,用脚反复碾碎还不够,还要弯腰用烛火去烧。 嘭! 青砖地烧起一小团火! 爆裂声夹在晏明灼与祭司大人之间,恰如他们对视的双眸中,摇曳勾连的炽热火焰。 眼前的祭司大人反应如此剧烈,应当不会是亡夫取代了他的身份。 试探出想要的结果,晏明灼松口气。 他露出微笑,轻巧自然地伸出手:“好啦,和你开个玩笑,发这么大火。” 祭司大人却没那么容易被敷衍过去。他拍开晏明灼伸来的手,在大殿里狂怒踱步。见晏明灼不再靠近,也不说其他软话,本就气恼的祭司大人愈发愤恨。 怒气发泄不出,又对晏明灼下不了手,便一股脑冲向殿外! 紧闭的殿门被雪花猛然冲开,冷风呼呼灌入殿内。 原本紧贴薄纸的人皮惶恐飘落,发出细细尖叫:“不要!放过我!放过我!求祭司大人饶命!我再也不敢冒犯了!祭司大人饶命!” 祭司大人神色冰寒,猛然一拍神像前的供桌,桌上烛火飞起,震射弹出! 火舌点燃飘落在地惨嚎的人皮——那人皮,的确长着刘祭司弟子的脸! 只是和白天还在耐心讲解的人相比,少年清秀的躯壳被吃得血肉空空,只剩一张舒展开来的薄薄皮囊,在雪夜空中,烧成漫天灰烬。 黄色油脂滴落在地,榨干后凝练,是上好的人体脂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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