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锵’一声!黎刃以剑作答,一刀一剑在互相碰撞下发出刺耳的音效。 “待来年今日,我会亲自将这杯酒,倒在你的坟上。” “哈、哈哈……!”王垦听了黎刃的答话后仰首长笑,力度却是逐步攀升,“那就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了!” 短兵相接,你来我往。 云雾尽散,两位首领的实力看上去不分伯仲,实则一个躲,一个追。 黎刃拧起眉心,不动声色地向王垦施压,以谋探清对方当下的水平究竟几斤几两。 比起深谋远虑……他总觉得对方那以退为进的伎俩,更像是在拖延时间。 “放心吧徒弟,我不杀你。” 王垦持刀抵着他的剑,两样兵器持续发出悲鸣。 “我会给你留着口气,等下了战场,我就把你和那只雄虫一并捎回部落,叫你睁大眼睛好好看看,你的雄虫是怎么被大伙给——” “闭嘴。” 黎刃化开王垦的招式,手腕一转,刀尖直往对方死穴招呼! 既然王垦想躲,那他就让他无处可躲;既然王垦想拖,那他就让他无力再拖。 炽热的鲜血渐上黎刃衣摆、刀身,和冷峻的面庞。 “你可以斥责我忘恩背义,丝毫不念旧情。”他抬指抹去面上的血渍,“但不该拿他说笑。” 谁也不能。 “咳唔……秦刃,你……” 王垦低咳两声,双翅和颈侧迸发出令他窒息的剧痛,每吸入一口气,生机便从他体内迅速流逝。 难以维稳的虫翼逼迫他下坠,承认自己落败的事实。 那只幼时唯唯诺诺,甚至害怕踩死一只蝼蚁的雌虫,竟让他首次醒悟,原来对方当初拼命挣逃的理由不是因为过于弱小—— 而是不愿再假装弱小。 像抓住救命稻草般,王垦抓住了黎刃的脚踝,扯着嘴角,露出个凄凉又难看的笑来:“你,是不是以为……这样……就,能保护好他了……?” “我说过,我不叫秦刃。” 黎刃睥睨着对方,目睹鲜血从其唇边滑落空中,凝聚成一滴滴红珠。 “放手。”他再次抬起利剑,打算砍下那只曾教会他如何挥剑的手。 “咳、咳……”王垦又呛出几口血,发白的指节渐渐脱力,眼看就要与黎刃的军靴分离。 “你对他……好……” 临死前,他用断断续续的气声,扬起了愉悦的语调:“但他……似乎,不怎么……听你的话啊?” 转瞬,几不可闻的尾音连同那具残破的躯体,一同坠入云海里。 听话? 黎刃双目一凛,急速俯身向下,冲破一片又一片云层!他不顾狂风刺痛眼眸和肌肤,执着地将视线定格于先前祁烬所在的方位,却扑了个空。 那个由精英小队筑成的围墙,已然分崩瓦解。 那个应躲藏于围墙里的雄虫,已然不见踪影。 唯有他腕上的手环,仍尽职尽责地闪烁着灼眼的红光,仿佛正嘲笑他是多么的恃才傲物,且不自量力。
第8章 万米高空,氧气稀薄。 看上去分明毫发无伤的雌虫少将,却宛如遭遇了重创。 他止住呼吸,俯瞰整个战场。 敌军首领已殒,局势由势均力敌变得明朗,可不知为何,黎刃周身的气焰却烧得比先前更盛,丝毫没有懈怠的迹象。 哪?殿下在哪? 他双眸虚掩,目光顺着赤红光点的指引,扫过每寸空隙,最终停留于一处战火稀少的角落,再调焦放大。 ——在那。 不带片刻犹豫,黎刃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向那处冲刺,瞳孔深处映出大片猩红。 声啸风疾,祁烬感应般地回头。 “殿下!”黎刃顾不及收翅减速,双腿径直蹬地,在钢筋般厚重的地表砸出一个坑洼。 “哦,小黎啊,你那边完事……” “为什么?为什么不向我呼救?!”黎刃急切地握住祁烬双肩,一边确认对方是否负伤,一边惊慌失措地问,“那些保护你的士兵呢?他们去哪了?我明明——” “停停停,你先冷静点。”祁烬抬手,捏住了雌虫的鼻子,“我没事,他们也没事。” 他朝侧方努了努嘴。 “喏,他们正搁那破军杀敌呢……你也别怪他们擅离职守,是我让他们去的。” 确认雄虫一切如常后,黎刃暗暗松了口气,冒烟的大脑终是冷却下来。 “殿下……您为何要这么做?这很危险。”他既没制止祁烬的动作,更没因此感到为难,反而用掌心覆盖住对方捏着他鼻尖的手,“请您往后在私自行动前告知我一声,行吗?” 鼻音厚重,衬得这声请求些许笨拙。 “你现在倒是翅膀硬了,连我做事也敢管了?” 话里的火药味不减,可肢体语言却出卖了它的主人。 祁烬松开手,替黎刃抹去面颊上干涸的血迹:“收拾个敌军将领都把自己折腾得那么狼狈,你还好意思担心起我来了?” 真是够笨的。 “属、属下无碍,多谢殿下关心。” 刚才还噼里啪啦盘根问底的舌头,此刻却是搅作一团,结巴得很。 当年,他的殿下也是这般,轻柔地褪去他身上与血肉相连的衣物,替他疗伤,喂他喝药。 每到深夜,蚀骨的疼痛将他折磨得神智涣散,频频低吟。 这时,对方就会坐在床沿,一遍又一遍地替他拭去额角的汗液,用安抚性的话语哄他入睡,哪怕自己彻夜难眠。 不可名状的情感呼之欲出,黎刃舔了舔干涩的唇,手心却溢满了汗。 四周烽火连天,负责率军作战的将领非但没有乘胜追击,还和心爱之虫在硝烟弹雨中花好月圆,着实叫一旁拼死顽抗的士兵和敌军瞠目结舌! 这仗到底还打不打了?! 就在士兵无语、敌军气恼之时,战场左后方的丛林中,忽而涌现出大批体格强悍的雌虫,各个来势汹汹,身画奇异图腾。 “开始了啊……” 祁烬淡淡望向那群雌虫高举着的铁棒,对此发展心知肚明。 “快、快逃,小心别被那些棍棒打到!” “靠!这块区域防守薄弱,压根没几只虫在,从哪冒出来那么多敌军啊?!” “慌什么慌?现在精英部队和黎将军都在这儿,敌军首领也死了,我们指定能赢!” “有时间在那废话不如来帮我一把,我快撑不住了喂!!” …… 棍棒表皮被赤焰烤得烫如熔岩,直叫帝国士兵招架不住,望而却步。 毕竟虫族,生来畏火。 遥望即将被攻破的防线,黎刃回忆起王垦先前的异样,心下了然。 为了博得这场战争的胜利,王垦竟甘愿成为一名棋盘中的弃子,提前在此处部下大批战力,好趁他们掉以轻心之时,上演声东击西。 “殿下,那边似乎出了些状况。”黎刃的声音静似一汪清泉,意料之外的突袭都没能使之泛起涟漪。 “请您在此稍等片刻,我很快——” “黎刃,蹲下!” 调虎离山?声东击西? 不。 真正的危机,唯有对剧情倒背如流的祁烬才能知晓。 近年,帝国与北族明里暗里多次较量,谁也不肯服软退让。不料,黎刃这颗紫微星的降世,打破了平衡已久的僵局。 对北族而言,若黎刃无法为他们所用,那无疑是一个致命的威胁。 面对威胁,任何物种都会做出一个显而易见的选择——杀死对方,杜绝一切可能会降临的危险。 真相浮于水面。 此战,北族的最终目的不是赢得胜利,而是夺取黎刃的性命。 他们也知道。 擒贼,要先贼王。 “……殿下?”听闻命令,黎刃下意识地遵从,却在屈腿弯腰那刻,被另一道歇斯底里的呐喊而半路拦截。 “秦!刃——!” 还有谁会这么叫他?还有谁会知道他过去的名字?黎刃侧身望去,只见本该身殒的王垦,竟活生生地出现在他眼前。 “抱歉啊……徒弟……”他与黎刃近在咫尺,拖着残翅,嘴角咧开的弧度触目惊心,“我之前说,可以给你留口气……” 边说,他边高扬起手中那冒着灼气的弯刀:“但是现在……” “我反悔了!!!” 顷刻间,青筋展露于那只粗壮的臂膀,如绵延起伏的山脉。王垦眼球外凸,咬定牙根,将弯刀朝黎刃的脖颈大力挥去—— “我说了让你蹲下!” 察觉危机的霎那,黎刃正要挥剑抵抗,却猛然感到双肩一沉,直被一股怪力给按弯了腰! 视野由锋利的弯刀转为大片泥土,区区一瞬,时间被分割出无数个冗长的间距,还没等他回过神来,一阵滋滋作响的杂音,先一步从头颅上方传来。 随之而来的,是一股刺鼻的焦味。 心脏骤缩的压迫感,算不上疼,也称不上好。 向来淡漠的表情崩出数道裂痕,黎刃昂头出剑,以肉眼不可捕捉的速度,将王垦的肉身和弯刀,切割成一块块鲜血淋漓的方体! 战场的风,停了。 那他的殿下呢? 思绪紧绷成一条细线,不绝如缕,染血的剑尖正微微颤抖。 黎刃握紧剑柄,徐徐回头,妄图查看那名令他丢盔弃甲、方寸大乱的雄虫殿下是否安好如初。 “殿下……” 恰在他瞥见雄虫鬓角的发丝那刻,对方双腿一软,猛地向后倒去。 “殿下!”黎刃慌忙将其拥入怀里,哑着声低吼,“殿下,殿下,您没事——” 话音戛然而止。 周遭充斥着成千上万的怒吼和痛呼,以及弥漫整个战场的硝烟与鲜血。 可黎刃却像是误入了另一个与此隔绝的时空,听不见声响,吸不进氧气,俨然五感失灵。 他食言了。 什么寸步不离,护你周全?什么甘愿为你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那名被帝国子民敬仰、奉为举世无双的雄虫,此刻正安安静静地依偎在他怀中,眼眸紧闭,唇色苍白,宛若一副典雅的名画。 而对方那本该无瑕昳丽的面容……已被高温烙印出一大片不堪入目的红痕,甚而皱巴巴地黏合扭曲,成为画上一道突兀的败笔。 就连辫尾的那根粉色皮筋,也早就断了。 ---- 祁宝不会有事的,平平安安健健康康快快乐乐!
第9章 祁烬是被吓醒的。 虚实难辨间,他发觉自己正以灵魂的姿态游离于世界,窥探故事的发展。 只不过,故事的情节与祁烬的记忆有所出入,他看到‘自己’并没有出席战场,而是跪坐在姹紫千红的花海之中,蹙眉敛眸,低声念叨着什么。 俯身凑近,祁烬勉强听清‘黎刃’二字。
26 首页 上一页 5 6 7 8 9 10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