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约几分钟后,书页在他手中黯然失色,失去一切鲜活,变成了石头。 他把石头放进自己的系统背包,然后才跟他们解释。 “这是一位诗人留下的,他并未署名,也没有提及到他的名字。” 是抱着石匣的骸骨。他们想,原来那是位诗人。 又继续听深川厌说:“诗名叫‘挚爱’” 他的声音很干净,也很温柔,像浅浅的溪水淌过干涸大地,像温柔的颜色覆盖在灰色画布。 “痛苦已然来临,我说与祢听 我从未想过离开 从未徒劳等待过你的话语 它们刻在我心底 如果我再次看见你的双眸 也会在心底念起 我想着,我看着凋零的百合 你的双眸也曾这样皎洁 在曦光时绽放于我心口之上 你可知爱欲与死亡来自同一处 这并非是我后悔之事 我行过祢的道路,那我并非长眠 我始终相信,祢与我同行便与我同在 只需一个契机 就让言语充斥我的疯癫 致我沉溺于名为孤寂的坟墓 然后 从安宁的永夜,走向祢真正的人间” 刹那间,他们看见残破的石像前出现一道白色身影。 人们的注意力被他完完全全地吸引了。那白色美好而纯洁,在大殿两侧垂下的,隐约飞扬的轻纱中,缓缓走向灿烂的日光。 从地图的标注来看,他们所处的地点应该是名为‘雅柏’的神殿。它位于地图中心,一座名为‘安提拉’城市的上空。 安提拉的是最繁荣的城市,它占地广,周围有充足的水源,似乎是建立在水面上。地图以它为中心,无数村落与河流散布周围,往外延伸。村落间用红色的线连接,但大部分在名字上被涂抹,也包括安提拉。 蛛网般的路线只剩下三条被更显眼的颜色加深,稀稀落落不到十个地点。 它们中大部分也被划去地名,最后只剩了一个,以蓝色墨水圈注的村落——卡西诺,紧挨平息之湖的村庄。 “它要我们去那里?”他们猜测。 安迪露出抗拒:“可是那里看起来好远啊,我们真的要去吗?” “当然,任务不会脱离世界而独立,只有足够了解它才会找到关键。”深川厌这样给他们解释,“虽然现在大家看来主神给出的任务像个谜语,说得不明不白,但在后面的世界这也意味着它拥有较高的自由度。” 只是在前期被固定了答案,需要他们动脑,以及就算是永夜之所也别说什么就信什么。 “可是这得走多久啊?”许其杰伸手在上面比划,卡西诺几乎就是最远的村落。 “我掐指一算,也许要一个月吧。”乔纳森说。 一个月,听起来似乎是能让人接受的数字。不过就算是单纯的赶路也会消磨人的意志,何况他们不觉得只是单纯的赶路。 安迪惊恐:“一个月?!” 菲奥娜:“你知足吧,这个世界看起来不像有怪物穷追不舍的样子。要是一边追一边逃,菲奥娜又要去求别人了,我们不一定每次都遇到好心人呀。” 安迪哽住:“呜,好吧。我会坚强的……”他低声重复,我会坚强的! 他年纪不大,五官还未完全长开。棕色的卷发,脸上有一圈雀斑。嗓音稚嫩,垂头丧气的样子像只小狗。 粉色翅膀的妖精安慰他,鼓励他坚持。 大殿的两侧有拱形镂空,吹过的风很大,如果不留神就会被卷起来。这里也不是完全的安全。 伊塔洛斯听着他们闲聊骸骨与神像,一边去看墙面上的图案。 用了非常鲜艳的涂料,但因为石块风吹日晒所以稍稍褪色斑驳。不过这点瑕疵不影响人们观阅。 “你觉得祂想借世界告诉我们什么?”深川厌离了人群,终于来看从开始就很在意的壁画。 这里的壁画还保留着十分古老的技法,没有空间关系,人物结构混乱。好的是,画面故事感很强,叙事清晰。 换一换角度代入进去很容易得到答案。 “神明因信仰而存在,”伊塔洛斯说,“对祂而言,世人就是全部。” 但对于主神而言,他的信徒足够多,价值的重点就在于,这些信徒能不能替他完成任务,开拓疆土。 第一幅壁画上,神从人们的愿景中诞生,他身穿白袍,手中拿着一簇成熟的麦穗,他身后是光,身前也是光。下方,世人对他虔诚跪拜。 第二幅壁画上,大地各处是丰收的喜悦,人们洋溢着笑容,而神拿着书卷,亲自教导幼童。 第三幅壁画上,神与世人同乐。他们尊敬他,又把他当做朋友,纷纷献上自己认为最美好的事物,最甜美的食物。 “是这样。祂从人们的希望中诞生,人们爱戴祂,而祂同样深爱世人。”深川厌和伊塔洛斯往右边踱步,前者做出了进一步的解释,“那是一段相当和平美好的年月。” 在第三幅画中,人们已经有了数不清的食物,各色的衣服,以及造型不同的艺术品与武器。 来到第四幅壁画前,就只剩下三分之二,然后戛然而止。后面有壁画的墙全都倒塌了,露出个稍有不慎就会被吸入的空缺。 他们看到的最后画面上,神跪在死去的老者前,流下了眼泪。 “祂愿意给予世人祂的所有。”伊塔洛斯用力量补全了那些看不太清的地方,那是不减反增的猎物、布匹与毛皮。除了放置的艺术品,人们开始在居住的建筑上花费心思。周遭一片繁荣,只有祂在对逝者黯然神伤。 然后,残缺的一角,他们看见死去的老者复活了。他又与家人团聚,手牵手欢呼。众人一起欢呼。 简单的线条勾勒的人像,长着差不多的脸,只能凭借很少的细节去断定某个人的身份。通常是发型,又或是服饰,他们身上佩戴的首饰。 一个人或许会认错,但三个人一起认错的概率就太小了。 总之就是歌颂神明的伟大。 郁封:“真的?包括复活?” 伊塔洛斯:“可以这么说。不过在当时起死回生的意象往往代表着‘长寿、永生’的力量。” 深川厌点头赞同。 郁封冷笑一声:“那祂还挺好。” 深川厌欲言又止:“……” 伊塔洛斯觉得他这话有点指向。 不过最大的问题在于,既然当初美满幸福,后来又怎么会变成这副模样? 这就是它要告诉后来者的。 “除此之外还有什么呢?”深川厌问支配者,他的语气就像个教学的老师。 郁封回到第一、二、三幅画,细细看了遍,又走回来。旁边的人终于结束无意义的谈话,陆陆续续站到他们身边,旁观教学。 他说:“有个人类从第一幅画开始就存在,他一直站在祂身边,头上戴着祂手中的麦穗。” 那人最开始被一个女人抱着,是个襁褓中的婴孩。祂的麦穗变成了黄金,就那样被孩子抓住。这是祂给予第一眼看见的孩子的祝福。 孩子逐渐长大,已经到了可以头戴麦穗的年纪。他跟在祂身边同别的孩子那样打猎、学习诗词歌赋,学习种植与养育。他们看起来相同,但他绝对不同。 他有着可以站在神旁边的资格。 得到的信息让他们将这个特殊的青年与那具骸骨所联想,不过要确定这个世界发生了什么,还需要他们自己去走一遭。 正如诗中所说——“我行过你的道路,那我并非长眠。” 走祂所走过的路。 最后的路。 大殿没有任何有价值的信息了,众人又原路返回,在可以去到的房间一一探查。他们小心翼翼绕过损坏之处,没能在此发现更多。 只剩下距离柱廊最近的偏屋。 那些孤零零浮在万丈高空的石子小路是通往它的唯一渠道。但石块比起结实的柱子来说实在太小,哪怕足有成人一臂长,看起来也像是随时会掉落的危险之物。 人们后知后觉反应过来,石块是会往下掉的,就算他们站在四面都是墙壁的坚固之所里,脚下的地面也会剥落。就像他们先前见过的那样,走个两三步就会看见地面漏缺一块。 顿时有种躲过死神的劫后余生之感。但他们还在这里,始终是不安全的。 “要不然就别过去看了吧?我们早点下去怎么样?”上面风大,安迪躲在苏索身后,想了想又远离两步,把菲奥娜死死抓在手里。他太紧张,妖精扒拉着他的手,喊着‘松手、松手!再不松手就要窒息了!’ “诶?可是打游戏的话,越难抵达的地方越会藏着宝藏吧?”唐舒月笑着说,“我敏捷点得很高,可以跑过去看看?” “如此,小心。”众人站到角落,为她让出一条路。 “我会看着你的。”奥辛说。 瑞菲莉娅紧接着:“还有我哦,别担心。” “嗯嗯!”唐舒月伸手往前,感受着风的流速。几秒后,就后退到足够远的地方,冲刺、跳跃,一气呵成。 第一块石块太远,不过少女的爆发力也不容小觑。她被风吹得偏了些,险些踩空,不过终归有惊无险。她没怎么犹豫,借着起跑的力以一个不太稳当的姿势进行了第二次跳跃。 她在跳跃中调整姿势与方向,接下来就变得顺利得多。 五十多米的距离,他们为她捏了一把汗。尤其是不太稳定的风速,需要她不断做出调整。瑞菲莉娅与奥辛手中捏着魔法,时刻为她准备。 好在她终于安全通过,就在众人松了口气时,她脚下的地面忽然碎了个洞。少女尖叫一声倏地往下落,又在紧急时刻自己撑住边缘。预备的两人见状立即发动魔法把她托举上来。唐舒月手脚并用往前爬几步,随手撩了一把自己被冷汗打湿糊了满脸的头发。 “啊哈哈!吓死我了,还以为自己要完蛋了!”她探出个脑袋,脸上全是蹭上去的白色粉末。 瑞菲莉娅朝她喊:“里面我们看不见了,千万要小心!” “好——!” 唐舒月坐着,搓了搓颤抖不已的手,慢慢扶着墙进去了。 只是间地方不太大的小屋子,中间放着碎掉的玻璃,不知道是做什么用的。除此之外,地上全是白色的粉末。厚厚的一层,像雪一样。 唐舒月回到众人身边,还有些惊魂未定。她点点背包,眼前浮现出几个贝壳:“哈哈哈没想到真让我猜中了,里面真的有道具!” 他们好奇地围上去:“这是什么?” 贝壳里面是红色的固体物,在阳光下变得黏糊糊。 瑞菲莉娅拿起其中一个,嗅了嗅:“好复杂的成分,有血和肉的味道。” “?!”他们学着女巫也凑近闻,一下子被那味道熏得差点晕过去。他们发誓,这辈子没闻过这么恐怖的,让人心里发怵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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