疫医坐在沙发上,脚边放着皮箱,在桌面对坐,放着杯冒热气的蜂蜜牛奶。 他起身行礼,十分绅士地邀请郁封落座。桑迪跳下来,两步蹦到那位置旁边,歪头看向他。 这算什么,跟异物的下午茶? 他们没有攻击行为就算不错了。换言之,这些异物怎么突然改性? 郁封没有伸手,疫医也不在意,好似笑了下,把他往座椅的方向推。 皮质手套就算隔着一层衣服也有难以忽视的寒意,这种寒意来自他的危险性与躯体。 C-19,瘟疫医生,危险程度75%,原生体为多年前研究疫病所牺牲的天才生物学家。性格难以揣测,一般认为情绪稳定,立场中立。但他的失控往往没有征兆,人们猜测他并不能很好控制疫病外泄,后来取证得知,疫医所释放的疫病病毒周期是规律的。 让他坐下后,疫医回到自己的位置。 看不见他面具后的脸,不过这样坐姿的气场似曾相识。挺拔,从容,矜贵,上位者的特质。让他立即想到某个人而皱眉。 疫医手掌指着玻璃杯,往他的方向推来。 这是什么意思,要他作为谈话方礼貌地客气客气吗? 他不需要进食,他现在不想进食。 郁封拧眉没动,房间灯光闪烁两下倏地熄灭。毛茸茸的兔子跳到他腿上,舔了舔他的手指。桑迪拥有体温,行为像只小狗。 皱眉向09发送通讯请求,不巧的是对方也恰好请求通讯。点击按钮的瞬间就弹出09的脸。 这位负责人跟他建立了长期联系,几乎所有的事务都由她来进行沟通。 09语速飞快:“郁先生,安保部警报,有三种异物逃脱管理可能是往您的位置去了!” “他们就在您……” 郁封看了眼对面晦暗光线中放松愉悦的疫医:“都是什么?” 那边脚步声混乱,这里虽然有三种生物却安静得连呼吸都能听见。 “C-19,瘟疫医生;Z-47,陨星,C-33,蝴蝶人。有一位坐标离您非常近,请您立即离开房间!” 滋滋,滋啦滋滋—— 信号断开了。 寒意靠近,疫医来到他身侧,仿佛是从冷冻层中取出的手指抬起他的脸。郁封后仰躲避,没能躲开,但对方也没做什么,只是揉了揉他的眉心。 力道温柔。 然后,他提上皮箱离开了。 触感还停留在肌肤上,郁封愣在原地,熟悉感后知后觉涌上心头。 他抱着桑迪追去,门外一片漆黑,只有逃生路标散发着幽幽绿光。 安全层不像收容层,这里通道众多,视野受限。 郁封凭感觉选择一个方向,没走两步,他看见一双狰狞的眼。 高大的人形异物在道路尽头,注意到这边的动静后缓缓转过身躯。那双眼睛就正视他了。 绒毛与触须,以及类似人形却在细节处截然不同的肢体,在黑暗下模模糊糊。一阵迅疾的频率从蝴蝶人的方向传来,那是它攻击前的征兆。 逃出管理的异物已经减少很多,收容措施他也提出不少修改意见,这样的情况下它们还能逃出来,就有些匪夷所思。 郁封立即后退,转身撞到冰冷身躯。 疫医不知什么时候去而复返,他的身形几乎与蝴蝶人一样高了,像安抚孩子那样拍了拍郁封的脑袋,便提着皮箱走向异物。 郁封咽下想要说的话,退到一旁。 皮鞋哒哒的响,兔子咬着他的衣服,耳朵在他下颌处蹭。 鲜少见到的异物之间的队员在郁封眼前展开。 它们不是人类,不会考虑周围,但眼下,疫医似乎还是顾虑着什么。 蝴蝶人朝他而去时,他几乎不躲闪,也不使用他的能力——倘若毒气释放,大部分生物型异物都会受到影响,而他能安然无恙穿梭其中。可是有毒物质会附着在建筑上,所以就算抽掉空气也不能使它们的危险等级降低,放任不管的话,它会持续散发毒雾,这片区域就会成为新的限行区。 两只异物的搏斗称得上露骨直白。蝴蝶人抖落的鳞粉被疫医全部挡下,当对方靠近时他牢牢锁死对方,双双轰然倒地。疫医找到机会后从皮箱中取出铁钉,钉死在对方的要害处。躯体被刺穿的声音,血液被溅出的声音,在黑暗中更为清晰。这场单方面的暴i力教训结束得如此之快。 疫医摇摇晃晃站起身,他身上被鳞粉腐蚀,看起来命不久矣。不过这对于异物来说不是什么大问题。他们几乎不会死亡,不能原地死而复生的,也会回到诞生地重新苏醒。熊猎人那一次是还未研究明白的意外。 郁封没敢喊出那个名字,眼睁睁看着对方离开了。 他仿佛被无形的力量禁锢在原地,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哽在咽喉。 安保人员在几分钟后赶到,据他们所说,他们在来的途中被陨星牵制了很久。也就是在他们终于把陨星重新收容后,电力系统才恢复。 有人来询问他停电期间发生了什么。郁封如实告知。 “您是说疫医把蝴蝶人宰了?”有几名专员顿时摆手,“不可能,这是不可能的事情!” 但是把蝴蝶人扎成标本的钉子,是他们真从疫医皮箱中记录过的物品。 他们不得不信。 “这么说,他是在保护我们?”那些专员嘀咕几句,又摇头,“不,准确的说,是保护你。” “可是为什么?”是什么影响了它们,,而这种影响却不是覆盖在所有异物身上。 安保人员正在清理现场,郁封被他们留在不远处问话。 一名研究员表情奇怪:“我收到消息了,疫医自己回到他的收容屋了。” 他们神情各异:“没有资料可以支持疫医的行为,我从没听说过疫医还需要出来放风和社会交流!” 何止,他不但出来放风,还恰好到了这位重要人员的房间,离开时更恰好宰了另一只异物。说是无意之举谁信啊。 有异物对郁封表现出友好,有异物对郁封表现出攻击性。他到底什么来头,总不会真是怪核吧? 可恶,他们对这位人员的背景越来越好奇了,可是他们不能去问! 桑迪打了个哈欠。 其中一人忽然想起来:“刚才隔壁组不是有个人被抬到医疗部去了?” “啊对,就是特别喜欢小动物那个。我看到他了,一边哭一边喊,好像被伤得很深。” “他说桑迪疯了,不爱他了。我看哪儿有,这不是很乖吗,是吧小桑迪?” 郁封:“……” 几人看向桑迪,科研的严谨性让他们想要立即证实。 “宝贝桑迪,宝贝桑迪,你困了吗?我们回去好不好,不要在这里打扰哥哥了。” 兔子不为所动。当他们伸手过来,它就立即展露出凶性。 “它,它真的凶我!” “难以置信,它变心了……” “它有了新欢……” 几名研究员深受打击,他们再也不是深得小动物喜爱的饲养员了。 郁封:“……” 也许他们该费点功夫研究一下兔子,看看人类在它身上投射的喜爱是不是太多了点。 郁封把兔子塞到他们手中,自己回去了。 在他转身后,研究员们一改伤心,看着仿佛又回到平常的桑迪若有所思。 “你们觉得他不再安全了吗?”05问。 一个猜想:先前他是在回复力量,现在他已经能够控制部分异物。 01:“这种未知性与我们现在获得的利益相比,我想还是利益大于威胁。” 02不赞成他:“时间再久一点呢?如果他能够控制大多数异物了呢?他现在能够听话在这里待着难道不是说明他有所顾虑?如果之后没有后顾之忧那么恐怕我们也不具备威胁吧?” 05:“那你想怎么做呢?” 02:“在他还不能反抗的时候利益最大化。” 09:“那你具体想怎么做呢?” 07:“等等,现在谈这个是不是太着急了?我看了报告,没有任何证明我们不能建立长期合作关系。” 09:“我赞同07,事实上他是一个具备人类礼仪的存在,我敢说他比在座大部分人相处起来要更轻松。” 02:“妹妹你才跟他认识多久?你难道不怕哪一天他像桑迪一样突然伤人吗?” 09:“这正是我想要说的。我们完全可以沟通,不存在任何交流障碍。如果你这样怀疑,我觉得我们可以对目标取消一部分限制,你担忧什么可以摆明跟他说,他情绪稳定得很。我相信我们可以建议稳定的合作关系。但就长期这一条件来说……我不是很确定。” 05:“你确定这是可行的?你足够了解他,比高级研究员还要了解吗?” 09:“研究员如此了解桑迪,它今天也咬伤了它的‘朋友’,他们已经把疫医的资料归档不再研究,自以为对其行为足够透彻,他今天也逃脱了管理。没有人可以证明我们百分百了解某个事物。” 08:“为什么说不确定?” 09沉吟:“这场灾难突然出现,如果我们最后能够找到办法从根源上解决问题,那么它们就会消失。但其中有一个不确定因素,我们不知道哪一天会误打误撞找到那个办法。他就像那个不确定因素。在失去时间观念中,突然动身飞往南方的候鸟。” 他对这里一点都不留念,他也不关心人类,他的存在更接近异物。或许某一天,他们就会从世界上不知不觉消失。就像多年前的那场疫病,在青年生物学家逝去后,一夜之间失去痕迹。 今夜注定是不眠夜。 夜晚十一点十六分,郁封被端脑的呼叫吵醒。 投影显示的光亮被他调到了最低,上面是文字信息。 对面传输过来资料,紧急程度拉满,希望他在最短的时间内给出相关情报。 郁封点击接收。 送来的资料只有几张远处的照片,以及文字描述。 图片在显示度不够的情况下难以分辨,尤其是涉及到异物存在分辨率骤降的资料。他调高显示亮度,刺得眼睛不得不闭上缓好一会儿。 心跳莫名加快。 [P1]城市中景 街道上有被红色线条圈出的区域。 旁侧标注:不明显的黑色虚影,特征与月水母留下的焦树林类似。 [P2]废弃建筑内部 某个近期搬空的写字楼,里面堆积了遗留的各类办公器材。 标注:在大楼内部发现不明原因死去的人类。 [P3]城市鸟瞰图 红色圆点与白色圆点交错。 红色圆点[黑影],白色圆点[尸体]。 [P4]神情恍惚的人类。 在写字楼内找到的幸存者,无法交谈,不能对外界产生反应。陷入谵妄与呓语。 [P5]异物的尸体,萦绕的苍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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