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将视线瞄准到绿化灌木后的围墙上。 “医生说要联系家长,我拿出手机的时候看见的。”谢庚解锁手机,递给青年。 宋疏接过看向屏幕,对话框的最新消息是:「身份证失效,回来办理,现在已经离开,不用担心。」 不言而喻,这个“不用担心”是指不用担心见到爸爸影响心情。 谢庚伸出左手,牵住他的袖口。 “宋疏。” 少年嗓音有些哑,带着委屈的哭腔:“以前在礼堂你就陪着我。现在也陪我玩吧,我有好多游戏机,都给你。” 宋疏顺着袖口的手抬头,发现张扬会撒泼的少年脸上多了两道泪痕。 这时一只手伸过来,拍开他。 在旁边站了好久的央酒臭着脸,抽出宋疏手中的手机丢回去:“他是要陪我的!” 今天可是他的发芽日! 是宋疏回家后,第一次发芽,是开花的两个月倒计时的开始。 宋疏当然要陪妖的。 “对吧?”央酒看向青年,乌瞳底闪烁着期待。 宋疏眸中闪烁,护士身边的槐树妖,拿出自己的手机问少年:“他的手机号是多少?” 谢庚抹掉立刻皱眉:“不知道。” “真的吗,我不喜欢会撒谎的人。”宋疏质疑。 少年闻言立刻泄气,不用查手机,直接抱出一串数字。 随着时间的流逝,光影流转,阳光将窗下的青年完全包裹,仿佛发丝都会发光。 在他的手指在手机点下第十一次的时候,谢庚还是伸出手按住了青年。 他摇头乞求:“我不想输。” 宋疏偏头看向少年,忽然出声:“央酒。” 央酒因为人类没理他,有些不悦:“哼。” “施工暂停那天我跟你说过什么?” 央酒觑了眼少年,立刻得意地昂起下巴强调:“你说你永远不会离开我,永远!” 宋疏望向妖,挥挥手:“剧情再往前倒一倒。” 根据青年的眼神暗示,央酒回想到了什么,老大不乐意回应:“你问我长嘴只用来吃饭吗。” 宋疏弯眸嗯了一声,指向倚坐在病床的少年:“你对着他再说一遍。” 央酒抿唇,纠结了片刻,扭身面朝窗户。 不说。 宋疏对他说的话,凭什么给别人? 宋疏也不指望他,自己开口道:“谢庚,你——” 一只手捂住他的嘴。 槐树妖皱眉,不情不愿地看向少年。扫了眼他脸上还没干的泪痕,他嘲讽道:“没用的人类,你只会哭吗?” 说完他突然想到宋疏也爱哭。 他旋即哼笑:“宋疏爱哭有我哄,你爱哭没人哄。” 宋疏:“……” * 江云县,天鸿酒店2105。 谢华池为人一板一眼,有人说他是不是从来不会撒谎,他每次都会摇头否认。 比如刚刚,谢华池就发了一条充满谎言的信息。 中年男人站在落地窗前眺望这座县城。 高楼之上视野极佳,越过川流不息的马路和一片住宅区,可以看见远处的学校。 那里是江云一中。 他二十三个月未见的儿子正在里面读书。 “叮铃铃——” 手机铃声响彻房间,谢华池扫了眼上面的陌生号码,接通放到耳边。 “喂?” “你好,谢华池先生,方便来一趟县医院急诊部吗?”手机里温和悦耳的男声道,“您的儿子谢庚现在在这里。” 男人几乎想也不想,立刻转身冲向门外。 这一刻,悔恨充斥心间。 疯狂按着电梯下行键的时候,他不知为何忽然想起印象中自己说出的第一个谎言。 二十一年前,图书馆前的少女问:“我特别特别喜欢你,你呢?” “一般。”他说。 导致后来,她一直以为只是两人之间的婚姻只是因为她死缠烂打,他勉强接受而已。 那是谢华池这辈子最后悔的事情。 现在他要去面对第二个了。
第66章 勇气 ◎央酒:我不嘴硬,我特别坦诚。◎ “谢庚。” 宋疏看着把自己蒙进被子里不愿面对的少年, 他伸手将其扯下来,无奈与他道:“感情没有输赢,只有回应。” “不要擅自封闭自己, 给自己做一个信息茧房。你知道吗?麻雀都有勇气冒险远行,去看自己期待的海洋。你那么期待亲情与陪伴, 为什么不敢自己询问、去争取呢?” 谢庚捏着被角, 脸皱成包子。 犹豫几秒,少年凌乱的红毛脑袋摇得像拨浪鼓:“不行,我已经接受了,不需要接受第二次。” 他抿唇,期待地伸出手:“还是你陪我吧……” 爪子伸到半路又被人拍了回去。 央酒抱臂站在两人中间, 冷眸盯着对方,严防死守。 “没空。”宋疏拒绝道, “我很忙的,要开书店,没空陪一个小孩闹。” 谢庚闻言吐槽:“你那店十天半个月没个客人, 关门可能都没人发现,忙什么忙。” 青年闻言,琥珀色的眼睛都瞪圆了。 宋疏抓住被子的指节用力一攥,语气危险:“你说什么?” 少年喉结一滚, 为了以后还能见到人, 选择闭嘴,默默缩回被子里。他扣扣手指, 眨眨眼睛, 难得安静乖巧:“没什么, 书店可好了, 前途无可限量。” 宋疏嗯了一声。 “那我现在可以去书店玩吗?”谢庚趁机要求, 作势要下床马上出发。 这行为的目的太明显了。 爸爸会不会来? 万一来了会是什么反应? 少年不过是想要逃避,逃避接下来需要面对的现实。 宋疏一眼就看穿了他的想法,起身把人按住,断了他的念想:“不行。” 青年注视着少年,似乎是铁了心要让他面对,继续劝说道:“我以前也总是逃避一些现实。觉得融入不进别人,就自己去选择沉默。无法面对生活,就攥着死去的灵魂不松手,固执地把自己的生命圈死在一个圈了。” “可只要踏出一步,就会发现外面比自己想象中美好得多。” 宋疏垂眸,轻笑了一下。他展开手掌放到少年面前,弯眸微笑:“不久之前,我在别人的帮助下走出来了。谢庚,如果你想要,我也可以成为带你走出去的勇气。” “这一点都不难的,相信我。” 白皙,修长,掌纹清晰,指甲微长。 谢庚低头,注视着眼底的这只手,感觉一股战栗从心底破土而出。 那是渴望。 渴望握住它。 动摇从搏动的心脏蔓延至全身,发热,颤动,唯一可动的左手仿佛重若千钧。 它缓缓抬起一个微弱的角度,在指尖蜷缩的那一刻,眼底那只手伸向前,坚定地握住了它,沁凉的温度传至少年炙热的掌心。 谢庚震惊地抬头,却对上一双盈满笑意的眼睛,面前这个从礼堂照片走出来的天使轻松说: “传给你了。” 唰——,半合上的布帘被拉开。 少年转首,对上一双通红的双眼。 中年男人气喘吁吁,面色焦急又慌乱。将病床上的人上下左右看了又看,确认他真的没事后,闭上眼睛,长吐了一口气。 谢庚呆滞。 好久他才蹭地从床上弹起来,一脸不可置信地问:“你不是走了吗,怎么能在这里!” “我、我……” 面对儿子的质问,谢华池支支吾吾。很多想法与理由在脑子里来回地转,可是看见他跳起时露出来的石膏,什么都放下了。 他垂下手,轻声道:“对不起,爸爸撒谎了。快两年了,我很想家,也……也很想你。” 站在病床上的少年保持着指着人的姿势,一脸震惊。两行泪滑落脸颊,汇聚到下巴滴落。 “哇呜呜呜——” 少年的痛哭声压到一切因受伤疼痛的哼唧声,放肆地响彻病房。角落里擦药的小男孩听到,一时间都忘记了哭泣。 走出病房时,宋疏看向正在擦眼泪的陌生中年,闻声道:“谢先生,很感谢你让我没有变成食言的坏人。” 谢华池蹭蹭眼睛:“是我该感谢你,我不是一个合格的父亲!” 宋疏看着他,从兜里掏出一包纸,抽出一张叠在上面,一起递给对方。 “谢谢。” “不客气。”宋疏话语一转,“谢先生,做一位合格的父亲很简单,现在就有一个机会。” 擦眼泪的中年微愣,眼睛里迸发出期待:“还请指教!” 青年扬眉,明朗一笑:“您知道他今天为什么胳膊骨折吗?” 将谢庚无理取闹、逃课惯犯、不学无术的幺蛾子捅出去,又给正父爱泛滥的谢华池提出了几个不成熟的小建议,宋疏神清气爽地离开了医院。 初春,任何地方都生机勃勃。 县城里人来人往,热闹非凡,还有正在发送312植树节活动的传单。 宋疏礼貌接过,看了一眼。 顶上的活动全是商品劲爆折扣售卖,与树倒是没什么关系。 将传单折起来,塞进旁边的垃圾桶,他忽然发现身后的妖好像异常沉默。 宋疏回头看向还闷头朝前走的央酒。 大概是发现不对,妖抬头懵了两秒,又调头自动巡航回他身边。 “你怎么了?” 央酒乌瞳转动,看向下方。 顺着他的视线低头,宋疏看见自己垂在身侧的左手,无语道:“你不会还在吃……还在介意吧?” 他掩饰般抵唇咳了一声。 央酒抿唇:“这是第二。” “第一是什么?”宋疏好奇,以这槐树简单的脑袋还能在想什么奇奇怪怪的事情。 央酒抬眸看了他一眼,一个跨步面朝青年,黑白分明的眸子格外认真:“宋疏,你也朝我伸出一只手,好不好?” 说来说去,还不是这个。 宋疏忍不住莞尔,将右手展至妖的胸前:“喏,也给你一些勇气。” 骨节分明的手毫不犹豫地握上去。 央酒垂眸望着自己握住的手,半敛的眼底闪动着奇异的光彩。他开心道:“我抓住了。” 宋疏偏头试探:“所以你要勇气要干什么?” 央酒重新抬起头,乌瞳眨眨:“不知道,就攒着吧,虽然我已经十分英勇了,但总会有用的吧。” 宋疏:“……” 街道人头攒动,街道车流不息。槐树妖突然昂起脑袋嗅了嗅,某种香气飘满鼻尖。 央酒抬手指向路对面:“那个!” 宋疏随着他手指的方向望过去,越过来往的车辆,看见了一条小吃巷,烤肠、炸串与奶茶的香气穿越骑车尾气,来到这边已经成为浅浅一点。 一个小时后,两人重新向车站出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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