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车灯如瀑,飘落的雪粒子砸在车窗上,发出簌簌的声音。 傅时秋面色凝重看着车窗外,心里疑云重重。 既然目的不是结婚,那么宋长星究竟想干什么呢? 两个小时后,傅时秋从出租车上下来,别墅里漆黑一片,留在别墅照顾保护傅时秋的佣人和保镖都以为傅时秋还在房间里睡觉,向盛鸣尘打过报告后就悄然离去。 但为了保险起见,傅时秋还是绕到别墅的后院,避开摄像头,先将抱了一路的大部头扔进后院里,然后攀着院墙往上翻。 房子里静悄悄的,拧开灯,屋里空无一人,傅时秋松了口气,打开手机,上面有一条盛鸣尘一小时前发来的消息,说应酬会晚些,让傅时秋不要等。 他把那些经济学书籍搬到盛鸣尘的书房里,准备带上门出去的时候,傅时秋忽然想起来宋长星的话——“你要是不相信,就去鸣尘哥的书房找找看好了,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他书房里应该不止有一张这个BETA的照片。” 即便知道宋长星的话有很大概率是在挑拨离间,但这些话仍然成功地在傅时秋脑子里打上一个烙印。毕竟这么久以来,他和盛鸣尘还没有开诚布公地讨论过替身和白月光的事。 于是傅时秋停下脚步,握着银制门把回头看了一眼,挣扎了几秒钟,还是松开手重新走了进去。 盛鸣尘书房布局十分简单,一整面的书柜外加一张办公桌和几个保险柜,就是全部家具。 傅时秋回忆了下,上一次他偶然撞见盛鸣尘坐在书房里看照片时,那几本厚厚的相册似乎是放在书柜最顶层。 只是这一整面的书柜是根据盛鸣尘的身高私人订制,盛鸣尘一伸手就能够到的位置,傅时秋却需要借助工具。 思及此,傅时秋去二楼的小餐厅里搬了一张椅子进来,脚往上一踩,就猝不及防地和搁在倒数第三层的一个木制相框对上了视线。 木制相框照片里的人,正是他在宋长星手机里看到的那个BETA。 傅时秋怔了下,思绪放空的瞬间,脚下一滑,身体不由自主地往后倒。 好在下一秒傅时秋就回过神来,迅速抓住书柜的边缘,勉强在椅子上站稳。 他轻轻呼出一口气,右手在空中停了片刻,缓缓伸向木制相框。 然而当他手指捏住木制相框时,却不小心在木制相框背面摸到了一块方方正正的东西,摸起来顺滑温凉,触感很像木牌。 傅时秋把木制相框连同相框背面的东西一同取下来,走到靠窗放置的墨绿色小沙发上,仔细端详着照片里的人。 ——黑发柔顺,眼神明亮柔和,五官深邃昳丽,但与傅时秋长得并不相似。 照片大约拍摄于夏季,照片里的青年穿着简单清爽的白色短袖T恤和蓝色牛仔裤,站在一望无际的草原上冲着镜头笑,整个人耀眼得好似在发光。 傅时秋指尖很轻地碰了下青年的脸,宋长星说他的眼睛和这位BETA长得很像——都是圆润清澈的鹿眼。 但是世界上长相相似的人并不少,更何况他与这位青年BETA的五官丝毫没有相似之处。 青年BETA似乎有一点混血血统,眼窝深邃,山根高而挺,轮廓棱角分明,一看就不是纯正的帝国人种。 而傅时秋则具有典型的帝国人种特征——眼窝浅、轮廓柔和,五官虽也精致但并不过分张扬明艳。 可是—— 傅时秋脑海里浮现出宋长星手机里的那张照片,那是这位青年BETA的侧脸照。 他拿出手机调成自拍模式,偏着脑袋现场拍了一张。 傅时秋盯着手机相册里自己的自拍照,几秒后,他闭上眼仔细回忆青年的侧脸照,细看之下,两人的侧脸的确是有几分相像。 这样想着,傅时秋不由得皱了下眉,垂眼望着手中的木制相框。 相框右下角有一行非常小的楷体字——夏燃·摄于2311年6月10日·伊斯基尔博特大草原。 夏燃? 傅时秋看着那行小小的楷体字,夏燃是谁?所以宋长星根本没有在胡编乱造,而是真的存在一个盛鸣尘的白月光吗? 傅时秋抬手揉了揉眉心,感觉脑子里一片混乱。 他把木制相框翻了个面,然后看见了一个卡在木制相框支架后面的巴掌大的红色方块状物体。 傅时秋将黑色物体取下来,捧在掌心里轻飘飘的,摸起来像是寺庙里祈福的平安牌。 他仔细打量着这块朱红色的平安牌,发现平安牌正面用某种刻刀雕了一行字。 【予鸣尘:平安喜乐】 这是夏燃为盛鸣尘求的平安牌。 傅时秋指尖一松,黑色大理石块倏然滚落在地板上。 这时候,搁在琉璃桌上的手机忽然振动了一下。 傅时秋把目光从平安牌和木制相框上移开,有些机械地看向桌上的手机。 是一封新邮件。 没由来的,傅时秋心跳乱了一拍,他盯着手机屏幕上的邮件提示标志看了几秒,然后深吸一口气,指纹解锁点开邮件。 新邮件发送人是十年前与傅时秋同在星洲留学的渠城本地人,几周前傅时秋不抱希望地给对方发了一封邮件询问他在星洲的恋爱情况。 现在,对方回复他: “傅时秋你好,很高兴收到你的邮件,时间已经过去太久,但我对你依然留有深刻的印象。据我所知,你在星洲上学时似乎没有恋人,因为我们日常聚会时你从来没有携带伴侣,你习惯独来独往,身边没有出现过亲近的同伴。” 没有恋人? 傅时秋愣愣地注视着手机屏幕上密密麻麻的小字,感觉脑子里仿佛被灌进一桶水泥。 他......没有恋人吗?那么他脑子里那些与盛鸣尘有关的回忆,又是怎么回事?
第六十九章 六十九只猫 书房里的氧气骤然被抽空,傅时秋艰难地喘了口气,胸膛一下又一下地深重起伏。 怎么会没有恋人呢?那盛鸣尘呢?盛鸣尘是谁?那些留存在他记忆深处的,和盛鸣尘相处的点点滴滴,难道都是假的吗? 十七岁的盛鸣尘明明是那样鲜活生动。 倘若盛鸣尘和他不是恋人关系,那么重逢以来发生的事、盛鸣尘待他的好又算什么? 傅时秋感觉自己好像闯入了一片迷雾重重的森林,真相深藏于迷雾深处,可他却总在迷路。 搁在琉璃桌面上的手机又振动了一下。 傅时秋眼睫微动,目光缓缓瞥向桌面上的手机。 那位星洲的同学又发了一封新的邮件进来。 傅时秋下意识抿了抿唇,做了三个深呼吸,才鼓足勇气点开那封邮件。 【我在家里找到一张合影,大概拍摄于我们留学交换结束举行毕业典礼的那天,我还记得你那时候手臂受伤了,打着石膏作为优秀毕业生代表上台发言!希望可以帮助到你,祝好!】 傅时秋蜷了下指尖,点开对方邮件底部的附件。 的确是一张合影,照片里总共有五个人,全都穿着学士服站在他们学校的图书馆门前。 二十岁的傅时秋穿着学士服、戴着学士帽站在最右边,右手打着石膏板,嘴角微微上扬,有些僵硬地看着镜头,看上去不太高兴。 那时候傅时秋车祸刚刚出院,身上一分钱都没有,又面临签证到期的窘境,当然高兴不起来。 傅时秋盯着那张合照看了几秒,拿起手机摁住屏幕打字。 【谢谢你,对我帮助很大!我还有一个疑问,毕业典礼当天有没有其他人陪同我来呢?】 对方实时在线,很快回复道: 【很高兴帮到你!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毕业典礼那天你是自己一个人来的,我没有看到你的朋友或伴侣。】 没有吗? 傅时秋眼中浮起一丝疑虑,毕业典礼应当算是一个人生命中较为重要的日子,这样的场合不管是二十岁的傅时秋还是如今三十岁的傅时秋,都希望生命中最重要的人能够陪他一起见证。 可是盛鸣尘身为他的恋人,为什么没有陪他一起呢? 傅时秋大脑中的有关于星洲的部分,仅仅恢复至十七岁的盛鸣尘在码头烟火下向他表白,他们交换初吻拥抱在一起。 至于在一起之后发生了什么事,傅时秋仍然回忆不起来。 所以,毕业典礼当天发生了什么?为什么盛鸣尘没有陪他一起? 难道……这一切只是他的假象吗?抑或,他的确只是夏燃的替身? 傅时秋的大脑被数不清的疑问塞满。 他轻轻滑动手机屏幕,瞥见邮箱里那二十几封来自盛鸣尘的邮件,他手指顿了一下,一份一份点开查看。 全都是盛鸣尘亲手绘制的他们之间的回忆漫画。 傅时秋看着那一张张画风略显幼稚粗糙的漫画,只觉得所有画面都非常熟悉,和他记忆中的如出一辙,仿佛他亲身经历过那般。 傅时秋双腿蜷着窝在小沙发上,烦躁地把手机扔在琉璃桌面上,脑袋深深埋进双腿间。 自从宋长星出现之后,他的整个世界都好似被重新打上马赛克,模模糊糊的真相藏在一片朦胧里,碰不着也看不清。 信息素契合度、宋长星、盛其山的话,还有……夏燃,像突然爆发的泥石流,裹挟着过载的信息将傅时秋的大脑沉沉堵住。 后脑勺骤然爆发一阵尖锐的阵痛,继而便涌入许多碎片似的画面。 ——医院、病号服、疼痛、信息素抵抗、生日...... 纷杂烦扰的脚步声、说话声和鬼魅般晃动的人影肆意在他眼前流窜,这一方宽敞的书房好似变成了一座被不断敲击的古钟,尖利的耳鸣声几乎使傅时秋聋掉。 他肩膀用力耸起,呼吸急促起伏,喉咙里溢出一声痛苦的低吟。 许久之后,眼前的动荡归于平静,耳朵里的嗡鸣声渐渐平息,脑子里的画面烟消云散,傅时秋沉沉吐了口气,紧绷的肩膀塌陷下去。 他觉得自己好累好累,就好像失足坠至一处深潭,潭底的水草紧紧缠住他的脚踝,刺骨的潭水深入骨髓,他拼命向上游,却一次又一次被缭绕的水草死死抓住。 雪越下越大,房间里暖气开得很足,傅时秋依然感到浑身冰凉,四肢像浸泡在冰水里,彻骨的凉意透过脚底一寸寸向上蔓延。 不知道坐了多久,他很慢地眨了眨眼睛,余光瞥见躺在地上的朱红色平安牌和木制相框,傅时秋疲惫的大脑缓慢地转动着——不能让盛鸣尘发现。 于是他从小沙发上站起身,蹲下去,捡起平安牌将它卡在木制相框支架底部,然后站起来爬上一直搁置在书柜旁边的椅子,把木制相框归于原位。 等把书房里被他翻动过的痕迹一一抹去,傅时秋带上门走出书房,站在二楼连廊处,望着灯火透亮的别墅怔了一下,忽然有一种巨大的虚幻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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