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李大人说,城东那处住宅空置,郑老爷所居之地,主宅就是东南这处,郑老爷此时大抵会身处宅中。 原本按照李大人的想法,应该是先搜城东的住宅,售卖朱砂,肯定需要地方藏,藏在主宅,人来人往的,很容易被人发现,实在危险。 不过苌舟不这么想,郑老爷能隐藏痕迹这么久,就连官差去查城外商贩,大肆搜查下都没能搜出异常之物,定然有其过人之处。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苌舟偏要反其道而行之。 青毓的神识搜查最好不受人打扰,所以定下搜查范围后,苌舟准备分散郑宅中人的注意,比如,依靠他让人容易亲近的一张脸,让郑老……呃,夫人? 苌舟一行三人,递上了拜帖之后,成功进入了郑宅,见到的却不是郑老爷,而是白发苍苍,面容饱经风霜的郑老夫人。 老夫人年事已高,双眼有些浑浊,苌舟三人进来时,她连目光都未及时转过来,想来是视物不甚清晰。 苌舟一只手背在身后,往青毓那处稍稍伸手,勾住了青毓的尾指,轻轻地晃了晃。 意思是,郑老夫人这处,苌舟来处理。 青毓回握住了苌舟的手,又忽然松开来,随后不动声色地转过身。 神识蔓延。 苌舟轻声咳了咳,将原本准备说与郑老爷的说辞收了起来,换了一句,正准备开口,老夫人却先一步道:“这是递上拜帖的三位公子吧?” 老夫人那处还贴身候着一位婢女,婢女闻言,扶了扶老夫人的身子,恭敬地引着老夫人看向前方,“是的,拜帖上说,他们三位,一年之前曾与老爷在城外相识,今日是特来拜访老爷的。” 相识不过是苌舟让李大人编的一个借口,他那时想着郑老爷奔波城外与城内,见过的人无数,不可能记得每一位客人,就当他们是买过布匹的客人也行,郑老爷总归不会将他们赶出去。 如今遇到的是郑老夫人,那就更好混淆视听了。 “我们……”苌舟正准备演一出寻访旧人可惜旧人不在府中的戏码,谁知老夫人在婢女的搀扶下,摸索着往苌舟这处走来。 颤颤巍巍的步伐,目光迟缓却又满是祥和,老夫人握住苌舟的手,温声道:“既然是习汝的友人,那老身合该好好招待,无奈时间匆忙,不曾为各位备下膳食,还望各位见谅。” 习汝,是郑老爷的小名。 宅中仆从不少,苌舟此刻身处正厅,仍听得见仆从走动的声音,在那些声音之中,郑老夫人温和而苍老的声音就显得格格不入。 不过是一位因了孩子爱屋及乌的老人。 苌舟腹稿一堆,忽然就有些说不出口。 郑老夫人握着苌舟的手没有松开,缓缓地带着苌舟往一旁的椅子上靠,苌舟抽出一只手扶着,免得郑老夫人磕了碰了。 郑老夫人坐下后,语气带着些歉意,“老身有一个不情之请。”许是这件事对她而言很重要,她没等苌舟答应,又道:“能不能请各位与我说说习汝的近况?他一年之前,过得还好吗?近些时日,各位可有见过他?” 这……苌舟觉着奇怪,冲李大人眨了眨眼:什么情况? 听郑老夫人这话,不止是今日郑老爷不在宅中,只怕一年之前,郑老爷也不在宅中,这跟李大人与苌舟说的消息完全不符合啊! 李大人也不明白,幅度很小地摇了摇头。 “我们……与郑老爷只见过几面。”苌舟想了想,尽量语气柔和地道:“虽说是旧识,但上一次见郑老爷已经是三个月前了,他的近况我们也不清楚,而且,他没跟我们透露过郑宅的情况,我们还以为他现下在郑宅之中,这才前来拜访。” “这样啊……”郑老夫人面上有些失望,强打着精神,道:“劳烦各位跑一趟,只不过,老身已经三年不曾见过习汝了。” 三年?苌舟脑海中闪过一段记忆,他记得奏报上曾说,上官榆即位三年后率兵亲征靳国落败,即位六年崩逝,这期间恰好三年,不知道与郑老爷一事会不会有联系? 他还未细想,那厢老夫人重重地叹了口气,“我这把年纪,时日已无多,最后一个心愿,就是希望能再见习汝一面,只可惜,他不仅三年未归,就连妻儿也……” 老夫人说着,又觉得不妥,“烦劳各位听我念叨了,不知各位拜访习汝可是有事找他?我这些年,与习汝写过家书,只是不得回复,若是各位有事,不嫌弃的话,我可以用家书告知,习汝兴许能看见。” “倒是没什么事。”苌舟没再编些理由,拜访本就是无中生有,没必要再让老人家受累。 不过,老夫人口中的,郑老爷的妻儿,苌舟有些印象。 李大人给苌舟的信息中提到,郑老爷的妻儿原本是靳国人,以靳国和羟国水火不容的关系,是不允许两国通婚的。 昔年郑夫人为了进入羟国,千里迢迢而来,自愿放弃靳国所有的一切,这才得以进入羟国。郑夫人爱得义无反顾,抛弃全部,在羟国与郑老爷相守,还生下了一个儿子。 可自进入郑宅以来,苌舟就没见到过郑夫人和孩子,莫非他们也失踪了? 还是别的原因? 郑老爷失踪,如果是为了城外的生意,苌舟还可以理解,那郑夫人和孩子又是怎么回事? 苌舟侧了侧视线,眼神询问李大人。 李大人这回聪明了,压着声音与苌舟道:“我们在城外的住宅中,只见过郑老爷一个人,别的人,没有见过。” 妻儿不在城内或城外,还抛下家中高堂,种种举动,怎么想怎么奇怪。 莫非是郑夫人和孩子回了靳国,郑老爷为了妻儿不得不通敌? 正思索着,苌舟脑海中响起青毓的传音:“此处,有暗道。” 嗯? 苌舟来了兴致,等他顺着青毓的视线看过去,才发现那是正房所在,也就是郑老爷和夫人的居所。 “老夫人,可以允许我们前去看看吗?”苌舟很有礼貌地询问,努力克制自己往前迈的脚步。 对方是一个老人家,不能让冥王强压。 好在老夫人十分通情达理,大概因了苌舟一行三人顶着郑老爷旧识的身份,老夫人连原因都没问,就让三人过去正房查看了。 正房久未有人居住,仆从却日日清扫,一点灰烬都没有,唯有一处,便是在床沿,沾了很少很少的泥。 泥土从哪来的暂且不论,但这泥土一看就不陈旧,瞧着像是有人不久前才蹭上去的。 日日清扫的房间,床沿处却沾了新泥。 很可疑啊。 苌舟抱着手,看了一会,虚虚靠着青毓的肩。 意思很明显,这种掀床板找暗道入口的杂活,他和青毓反正是不会亲自动手的。 李大人瞥了二人一眼,认命地上前,在床沿那处新泥的附近摸索了一番。 谁让他就是干这种事情的呢? 擦去新泥后,露出床沿下很细很细的一条缝隙,这缝隙的细小程度,即便仆从发现了泥,擦拭过后,不仔细看,还真看不出来。 沿着缝隙一抠,床沿居然稍稍移动了一点。 李大人单凭一双手,要打开这个床沿有难度,于是他要来了工具。 借着工具撬了好一会,床沿的缝隙越来越大。 将床板掀开后,一个巨大的窟窿显现了出来。 不仅有暗道。 看这暗道入口的宽阔程度,只怕容纳三人同时进入都绰绰有余! 暗道一出,房内的众人,除了苌舟一行三人外,其他人都惊了一惊。 老夫人看不清那暗道入口长什么样子,但她闻到了自床沿处传来的腐朽气息,她反倒是最先反应过来的,“习汝的房内,怎会有这个东西?” 说来话长,与老夫人解释这些大抵会平添她的烦忧,苌舟不准备告诉老夫人真相,只是说,他们中有官府之人,可以协助前往暗道内查看,让老夫人安心。 安抚了老夫人和郑宅众人后,苌舟一行三人经由那个暗道入口,进了暗道。 当然,这次走在最前方的不是苌舟,也不是青毓。 李大人苦哈哈地点着火折子,借着火光,在前方开路。 苌舟被青毓牵着,几乎与青毓并肩,好在暗道入口够大,暗道里面也不窄,他二人并肩倒也不觉得拥挤。 只是不知道,开辟这个暗道的作用是什么? 有点像运送货物的通道。 前方李大人好似被绊了一下,火折子的光闪了闪。 苌舟瞧着,很想说你不行的话要不我来?原本苌舟就是想自己在前方开路的,看这位李大人,暗道里点火折子容易有危险的常识都不知道,拿着火折子还能摔了,也不知道怎么当上的官差。 不过这些话苌舟没说,他倒是想在前方,青毓不让。 说是怕有危险。 “咦?”李大人停了下来。 “怎么了?” 李大人离他们不远,苌舟跨了半步,想看看发生了何事,结果就见李大人弯下腰,一只手将火折子举得老高,怕熄灭了,另一只手往脚边掏了掏。 掏出一手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大概想给苌舟看。 在火光摇曳下,李大人手上那东西非常像蠕动的虫子,还是红色的,苌舟看得晃了眼,吓得猛然往青毓怀里钻。 李大人:“……”他怎么觉得他有点多余? 青毓掌心覆上苌舟后颈,轻轻拍了拍,在苌舟耳畔缓下声音道:“别怕,只是泥土。” “哦……”苌舟心有余悸,反手拉着青毓的手遮住自己的双眼,透过青毓指缝,他大概看清了李大人手上的东西。 是从脚边掏出的泥土,那泥土之上,还沾着些朱砂。 李大人适才就是踩到了这些在暗道里的朱砂,一时顿了顿,才差点被绊倒。 “你早说是朱砂嘛。”他还以为是什么毒虫。 讲真,毒虫的话,苌舟自己是不怕的,若是换作从前,苌舟应该会直接展开防御结界,可如今有了宝宝,调用不了灵力,他几乎是养成了习惯,遇到任何危险,第一反应就往青毓怀里钻。 虽说冥王肯定会保护自己,但是苌舟觉着这样的习惯不太好。 万一以后孩子出生了,他还这样做…… 不行,这种坏习惯还是改掉吧。 苌舟揉了揉肚子,宝宝也不要学。 “我……”李大人张了张口,算了,苌舟有青毓护着,他不敢顶撞,“这个朱砂,看起来跟城内出售的朱砂很像,可我看着,又不是那么像。” 李大人说不出来哪不一样,但就是很怪异。 苌舟此时将青毓的手放了下来,上前仔细看了看那泥土之上沾着的朱砂,瞧着好似就是普通的朱砂,只不过有些亮…… 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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