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轻炎看着这个男人游刃有余地操纵局势。 他有时候也会想,卢梦龙这样天真的孩子,哪是后初晦的对手。喜欢的时候自然是千依百顺恨不能什么好的都给你,可一旦不喜欢了,这孩子又该如何自处? 即使在感情中也需要势均力敌,不然总有一方会溃不成军一败涂地。 今年的冬天来得特别快。魔都人民仿佛没穿上几天长袖,就翻箱倒柜找羽绒服出来御寒。 卢梦龙的家在这个冬天发生了一场革命。 谷雪芬这个儿子控自然是不同意儿子去一线考古的。何况是这种要签什么劳什子保密条例的、谁都不知道具体地址的鬼地方。坚决反对,没有妥协的余地。 “你会什么?你懂什么?你去还不是去做做苦力?要是发生事故怎么办?爸爸妈妈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帮不了你。你要是死在那里怎么办?你让妈妈怎么活?你当初选这个专业是怎么答应妈妈的?去博物馆当一个馆员,做做研究,朝九晚五就行了。” 卢梦龙被骂的狗血淋头不敢回嘴。但是依旧据理力争,坚定地表示不想错过这个机会。 卢志坚夹在母子中间受夹板气,最后一咬牙,拍板让儿子去! 谷雪芬气得年夜饭都没吃完就回房间了。 卢家第一次度过了一个不欢而散的除夕。 卢梦龙第一次心情抑郁一夜无眠。 他在自己房间里强颜欢笑给朋友发WX贺年,又去几个群里撒了一圈红包,接着就跟林凤黯视频了大半夜。 林凤黯今年在爷爷帝都的房子里过年,大伯家两个儿子都回来了。大堂兄徐长风的双胞胎孩子叽叽喳喳,刚出生的小婴儿咿咿呀呀。 徐长风喊他过去吃饺子。他就举着手机过去,吃完又回到位置上继续。 徐万里凑到镜头里跟卢梦龙打招呼,还调侃堂弟的小伙伴怎么长得比爱豆还好看。 卢梦龙被说得耳根都红了。 林凤黯赶走二哥,笑骂道:“人家年初三就过来了,你现在凑什么热闹。” 徐万里挖苦道:“哦,原来弟弟你也知道人家马上就来了!” 林凤黯一个靠垫砸过去:“滚蛋!”他举着手机到了二楼自己的房间,搁好手机后,发现卢梦龙靠在床上发呆。 “龙哥有心事啊?怎么了?” 卢梦龙觉得大过年的不该影响别人的心情,摇头说没事。 林凤黯当然不会被糊弄过去,但是相隔两地,人家不愿意说,他又不能强求。好在人没几天就来了。 难得地,这个年,卢家冷冷清清。 春晚开始倒计时,林凤黯躲到安静的二楼,打开一盏灯,对卢梦龙说:“龙哥,新年快乐。” 卢梦龙调轻电视音量,低头对着手机屏幕说:“新年快乐,鸦鸦。” “我们之后的新年要一起过。” 卢梦龙露出了新年第一个笑容,他眨了眨眼睛,对林凤黯说:“嗯,一起过。” 林凤黯这个新年从未过得如此开心。他这十七年加起来笑的次数都没这几天多,特别是从机场接到卢梦龙之后,竟然一直扬着嘴角。 坐在副驾的徐万里掰了一下后视镜,暗中观察堂弟和小朋友的互动。 掩不住笑容的堂弟就没松开过拉着那孩子的手。那个孩子明显心情不好,但是依旧乖乖地被他握着手。虽然如此亲密在外人看来未免有点过,可是两人之间的氛围却坦坦荡荡,仿佛生来就如此。 奇了!徐万里内心啧啧了好几声。 林凤黯把卢梦龙一一介绍给徐家人。徐千峰的太太是第一次见到卢梦龙,她拉起他的手赞叹还没见过这么好看的孩子,简直比电视里的爱豆都要好看。到了徐长风的媳妇更夸张,拉着卢梦龙的手问有没有女朋友。她机关里可有很多小姑娘没有男朋友呢。 卢梦龙先被夸得面红耳赤,又听到要被介绍女朋友更是头疼,于是不知所措地捏了捏林凤黯的手心。 林凤黯轻轻地回捏了一下,示意他安心。于是很快卢梦龙就被带去见爷爷奶奶。等到围观结束,他躺倒在床上,喘口气。 林凤黯坐到他身边,试探道:“龙哥不谈恋爱吗?” “可饶了我吧!一个老娘就够我受的,再来一个女友,是要折寿的。” 林凤黯噗呲一声笑出来:“又怎么了?” 卢梦龙把他要跟着夏至京去水下考古的事情说了。 “其实根本轮不到我下水,入室搜索必须是专业的饱和潜水员来干。外围搜索是HUV(载人潜水器)和ROV(有缆遥控机器人)来干。测绘总平面之类的全是水下声呐系统和3D建模来干。哪有我去现场的事儿。我就是想进HUV围观现场作业都不一定能轮上。所以我就是跟着夏教授的儿子打下手,给挖掘出来的文物编号做记录归档,还有就是洗刷刷呗。” “洗刷刷?” “夏教授的女儿说的,清洗文物,她管这叫洗刷刷。不过这世界真小,她男朋友就是严雄斌——被入内雀干掉的那个男孩。” 林凤黯突然抓住重点:“她就是严雄斌的女朋友?陈彬涘提过的那个姑娘?” “对啊,还真是大家闺秀。跟我妈那些塑料姐妹团家只知道装腔作势炫富的闺秀女儿完全不一样。” 林凤黯微微眯起眼睛,没想到卢梦龙能给出这么高的评价,这个夏晚晴有点意思。 “严雄斌死后她寻死觅活了好一阵,后来诊断为中度抑郁,她妈妈帮她办了休学,带去了京都去爸爸那里,想换个环境换个心情。” “现在还抑郁?” “大概是好了点,我就和她见了一面,后来估计是教授不乐意打字,WX上都是她帮忙传达夏教授的指令。感觉挺正常的,也没什么厌世的感觉。” “那就好,生命可贵。”林凤黯不想听卢梦龙多谈别人,错开了话题。 片刻沉默后,卢梦龙说:“鸦鸦,你不觉得时间过得好快吗?去年我们还在瑞士,遭遇了暴风雪,被困在梦境里。今年我却到你家来,逃避家里压抑的氛围。” 林凤黯想了想,说:“这大概就是所谓的成长吧。龙哥,我们不可能永远做活在父母羽翼下的雏鸟,总要直面外面的风雨,才能振翅高飞。” 他在心里默默补充道,但是你还能继续躲在我的羽翼下,我来为你遮风挡雨。 卢梦龙是过了元宵节才和林凤黯回到魔都的。期间他和谷雪芬女士心平气和地视频了一次,还拍了传说中神秘的军区大院给谷女士看。 谷女士被卢志坚劝了整整一个礼拜才接受了这个事实:从小娇养的宝贝儿子,还是要转去田野考古了。当然她还不死心地要卢梦龙认清形势,F大本科根本没有考古学这个专业,要到硕士才有这个专业。这说明考古学压根不是F大的强项。 “但是今年不是强势地把夏教授从京都大学请来了吗?等学院成立了后自然会招本科生,而我不是成了夏教授的第一代亲传弟子了吗?这是好事啊!” 谷女士的顾虑被弹了回去,胸闷地挂断视频。 卢梦龙对林凤黯苦笑一声,把手机塞回口袋里。 林凤黯这个年可谓过得顺风顺水,除了在俱乐部遇到了一次后初晦。 京郊的马术俱乐部,会员制,基本都是圈子里的。林凤黯作为徐家刚认回家的第四代,被徐万里带过来几次,算是介绍入圈。林凤黯骑马很不错这件事还是托了罗淙明的福,他在魔都朋友的马场里养了两匹马,热血的“埃米尔”,纯血的“温斯洛”。林凤黯和卢梦龙有时会被他拉去当小跟班,一来二去两人都学会了骑马。 林凤黯还是选之前骑过的一匹荷尔斯泰因马,名叫“汉斯”。 卢梦龙立刻想到了前几天还在ins上给他留言的摄影师。继而又想到他那还没走出丧偶之痛的哥哥,又叹了口气。他溜了一圈,指着一匹关在豪华单间里异常漂亮的马问:“他是什么品种的?叫什么名字?” 马师说:“这是阿哈尔捷金马,咱们老祖宗管这叫天马,汗血宝马。这匹叫伊凡,老板年前刚从老毛子手里买来的,漂亮是漂亮,就是太烈了。目前为止还没人能上他。” 卢梦龙正喝水被马师不讲究的语言艺术呛到了。 徐万里在旁边笑骂马师:“你这糙汉子天还没黑就开黄腔,把魔都来的小少爷吓到了。” 马师被徐万里骂了,赶紧道歉。俱乐部来来去去,都是年轻的公子哥儿,没一个是省油灯,都是他得罪不起的。 卢梦龙其实并没有不高兴。他腼腆地笑了笑,走向“暴脾气伊凡”。 伊凡有一身像蜂蜜般的金黄褐色的皮毛,在阳光下泛着金属光泽,是非常罕见品相。这么漂亮的马却不能骑,老板心里很吐血。 卢梦龙慢慢靠近伊凡,伊凡戒备起来,喷着鼻息,跺了几下脚。 “Иван, Меня зовут Лютер.(伊凡,我叫Luther。)”卢梦龙的嗓音清冽温婉,仿佛有魔力一般,伊凡停下暴躁的蹄子,漂亮的眼睛望向卢梦龙。“Не бойся. (别害怕。)” 伊凡喷了一下鼻息。 卢梦龙从衣兜里摸出一块皱皱巴巴的纸巾,里面是他刚才喝下午茶时藏的几块方糖。他取出一块,放在手心里,放到马鼻子下面。 伊凡低头嗅了一下,踌躇半晌,伸出湿润的舌头卷走了方糖。 “Умница.(真是好孩子。)Умница.” 伊凡顺从地给卢梦龙摸了摸脑袋和鬃毛。卢梦龙跟马师使眼色。吃惊不已的马师终于如梦初醒,战战兢兢把马牵出来。 徐万里吃惊道:“卢少还会说毛子的鸟语?” 卢梦龙转头笑了笑说:“《Измены》(背叛),挺好看的一部俄剧,我陪妈妈看过。记住了里面的一点单词。” 徐万里抱拳:“你们学霸连看个电视剧都在学习吗?” 林凤黯反问:“呃,很奇怪吗?花费了这些时间,总要有点收获吧?” 徐万里翻了个白眼,摇头叹气:“我等凡人并不是这样的!”他连看字幕都觉得累。 很快伊凡被人骑着遛弯的消息就传遍了马场。人群跑来一探真假时,只看到一匹金色骏马载着一个年轻俊美的骑士奔驰而来。骑士体型修长,双手有力地控制着缰绳,奶白色马裤包裹着纤长的大腿,保护头盔下那张白皙的巴掌脸让后初晦惊喜之余,油然而生一种小得意。 平日里软萌的小东西却能驾驭烈马飞驰,这种组合有种说不出的魅力。 后初晦骑着一匹漂亮的枣红色纯血马,他微微侧头,对另一个棕发的高大男人说:“尤里,被小朋友拔得头筹了。” 尤里骂了句脏话。老子花了高价买来的宝贝竟然自己没轮上骑。 “没想到小朋友挺有两下子。” 尤里偏过头看着远去的身影,问:“你认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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