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竟然会记着这种小孩子的话记那么久。 那么,一切都解释得通了。 陆言为什么偏偏选中了他,还对他那么执着。 他觉得好笑。 原来真的那么早就认识。 陆言这次连教他的时间都没有了。 前辈亲自过来通知他要到前线去了,已经发现了敌人的踪迹,而且规模不小。 两个人表情瞬间严肃。 “小心。” 这是沈之醋对他最后的叮嘱。 陆言点头。 上一次他在战场受了伤,沈之初担心他。 只是不多时。 我方便率先发动攻击。 敌方的计划本想刻意晚几天发动进攻,以让陆言的军队放松警惕,不料又被打了个猝不及防。 这次他们倒是勇猛了许多。 陆言还是负责在后方狙击敌方狙击手。 他知道自己的毛病可能还会复发,但这个队里,他敢打赌,没有人比他狙得更准,所以更需要他要无失误的进行狙击。 狙击手这一位置,若不是对方击毙你,就是被击毙。 陆言必须谨慎。 瞄准镜中,他好像看到冲在前锋的敌军身后有一个庞然大物。 随后瞳孔一缩,紧紧皱眉。 是坦克。 这次要动用重武器吗? 他匍匐后退,亲自去安排防守。 中间进攻,两侧防守就是他最常用的策略。 因为摸不准对方什么时候会开炮,一定要做好完全的防。 要论武器的先进,他们不会输。 如果对方动用坦克,那么他们也不会留情。 夜里运送尸体时,陆言总会不觉对着这些尸体发呆,每想到这些人都曾经在他面前拥有过生命,他就更对站战争深恶痛绝。 沈之初在帐篷里忙得抽不开身。 他也就没去找,这样灰头土脸的也不想被看见。 陆言知道必须要想一个对策,不然这样打下去,可能会让他们耗尽兵力,僵持不下。 召集了各大小队长。 昏黄的灯泡下,他圈出几个圈。 天还没有完全亮。 是第一声炮响打破了宁静。 如果想要以少胜多,那必然是要趁敌方松懈之时进攻。 各地都在打仗,虽然奥斯奇帝国的兵力从他国收回来了,可还是不够用的,所以这次必须做好没有支援的准备。 狙枪之时。 他能清楚的听见被子弹穿过身体之后人们痛苦的喊叫。 这样的声音如同时地狱里的魔鬼在嘶吼。 咬着牙继续,额头渗出一层薄汗,这不仅是在和对敌方做斗争,也是在和自己作斗争。 这次他能听见子弹与风摩擦的声音。 正常人是不可能听到这些的。 “陆言。” 来了,父亲的声音。 “瞄得再准一些,再专注一些……” 陆征的声音低沉,带着一如往常的严厉,好像就是趴在陆言耳边低语一般。 陆言感觉自己好像失去了掌控身体的权利。 瞄准,击倒…… 他一直在重复。 拉枪,上膛…… 声音偶尔是父亲的低语,又或是底下大家的哀嚎。 鲜血—— 鲜血在他的眼前飞溅—— 他看不清了…… “陆言!你他妈的在干嘛?!” 前辈这次在他前面。 他从这些声音中挣脱出来,迅速闪身,却还是没完全躲过轰过来的炮弹。 接着他便失去了意识。 “送来了一个大出血的!止都止不住,沈队长!队长!!” 一个队员火急火燎的过来求助。 沈之初慌忙交代:“这个,你不要让他趴下,一定要让他的头保持正着的姿势。” “明白了。” 语毕就火速跟着队员赶。 已经躺在简陋木板上的人,双眼紧闭,泥土沾得脸已经不成样子,衣服上更多。 血液和泥土混合,看着有些粘稠。 沈之初赶到见到那人的第一眼,现实愣了一下。 他没想到,那会是陆言。 “陆言!” 他赶上前,火速找到伤口。 皮肤还有烧伤。 他从未见过陆言受伤的样子,第一次见就受了那么严重的伤。 无论是多残忍的伤势,作为医生都要沉着冷静的面对。 他却在那时慌了神。 稍微冷静了一会,他就知道,他必须要平下心。 他强压着自己颤抖的手,开始止血,缝合。 已经注射麻药,可沈之初还是看到陆言的唇色逐渐泛白。 他已经失了太多的血。 沈之初在包扎的基础上,还给左边手臂绑上布条。 勉强能把血给止住。 他不觉已经大汗淋漓。 他反复在嘴里念叨:“只要把血止住了就没事了,只要把血止住了就没事了……” 接着他俯下身,尝试着叫他:“陆言?陆言你能听见我说话吗?” 没有回应。 沈之初知道后面还有很多伤患在等自己,他强压心中的慌乱。 前方却派人通知:“马上撤退!立刻收拾好东西!马上撤退!” 似乎没怕他们听不到般,一直在重复“撤退”。 这次对方的兵马已经是陆言军队的三倍了。 看来他们把所有重心放在这里,攻打其他地方只是为了让奥斯奇没有兵力支援此处。 军队暂时退回城市。 沈之初立刻把陆言安排进了医院。 手术结束之后陆言还是一直昏迷着。 陆言感觉自己好像是在一片虚空之中。 隐约他听到父亲的声音。 “你打败仗了……丢人!” 是那个熟悉的指责他的声音。 陆言不语。 他觉得身体很空,但听到“败仗”一次还是身体一颤。 之后他看到父亲竟然就站在他面前。 周围很黑。 他诧异的盯着陆征。 “你打败仗了。” 陆言不语。 陆征就在他对面盘腿坐了下来。 他分不清这里到底是不是梦境。 父子两生前这样近距离面对面坐着的时候少之又少。 “我尽力了……”许久,他才说出一句。 陆征没有回话,只是盯着他。 “我尽力了……”他又重复一句。 “是你的能力不行,从小我就把所有心思都花在你身上。” 陆言沉默了几秒,随后道,“这并不是我要求你的,我没有让你如此重视我。” “你本来就要继承我的衣钵,你不优秀,不就是丢我的脸吗?” “我也不想继承记得衣钵,我宁愿当个普通人!” 陆言把这几年一直没有说的话喊出来了。 他并不是一个真的没有情感的机器,他也厌倦战争,更讨厌被谁说像父亲。 这一切都不是他选择的。 陆征似乎是被他这一吼震了一下,没再说话。 “你总是强求我优秀,似乎不允许我有一丝错误,在你眼里,我什么是好的?!” 此时陆言像是一个孩子般抱怨,这都是他没对外人说过的。 “我只是想让你认可我一次有那么难吗?我打胜仗的时候你不说话,主要我一有什么失误你就会出来指责我,你是以此为乐吗?” 陆征的脸慢慢模糊了。 四周慢慢变白。 陆言有些累,他觉得有些喘不过气了。 陆征背后忽然出现一道门。 里面白色的光芒一涌而出。 他的眼睛被闪了一下。 陆征慢慢站起身。 他其实怎么不知道孩子的感受呢? 只是,他想听陆言亲口把这些说出来。 陆言也跟着站起来。 陆征身后的门似乎是在冥冥之中吸引着他,让他进去。 陆征已经站在门前。 背后的光让他的整个身子都暗暗的。 陆言不受控制的想跟着父亲一同进去。 却被猛得推了一把。 他立刻跌坐在地上。 他瞪大着眼睛抬头看,竟发现陆征脸上露出一个笑。 已经苍老的皱纹推开,虽然笑的有些不熟练,但他此刻仿佛变成了一个和蔼可亲的父亲。 “陆言,你一直,都让我骄傲……” 陆言诧异得说不出话。 这是,认可吗? “父亲……” 他慢慢爬起来。 陆征逐渐被门所发出的白光包围,吞噬。 他却如同被梦魇缠上了一般,无论怎么都移动不了。 “你就别下来陪我了,回去吧。” 陆征的脸最后被白光吞噬。 余下空荡荡带着回音的一句:“回去吧……” 四周开始加速变白。 最后白到刺眼。 陆言觉得手背有些湿润…… 缓缓睁开眼。 光还是白得刺眼。 难道,还没有出来吗? 他不禁想着。 “陆言?” 直到听到熟悉的声音试探着叫他的名字。 他想回应,第一遍却发不出声音来。 “陆言!” 这次他轻轻的“嗯”了一声。 刺眼的白光是天花板上的灯泡。 “陆言!你吓死我了!!” 沈之初无法形容自己看见陆言终于睁开眼睛的感受。 他想要弯着身子抱对方,却看到缠着的绷带,努力压抑。 “你现在怎么样了?” 陆言还有些迷糊:“疼。” 一滴泪又落在他脸上。 沈之初抓着他的手,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陆言知道自己在医院意味着什么,你真的战败了。 此时是夜。 身边只有沈之初。 陆言清醒了些。 看到沈之初的兔子耳朵垂着,泪眼婆娑的样子,眼睛都哭红了,让人忍不住心疼。 他慢慢抬头给他擦去眼泪,却又被按了回来。 “别动。” 沈之初又要急哭了。 他从未想过自己有那么爱哭的时候。 陆言便乖乖听话不动了。 他回忆刚刚的情节,忽然觉得轻松了,战场上的毛病,也不会再犯了吧…… 两个人别扭了那么久,只在之后的某天都释怀了。 这是他的释怀,也是陆征的释怀。
第七十六章 陆言稍微好转了一些能坐起来的时候,他马上要求前辈来跟他讲当时的情况。 “你倒下之后,对方立刻加急了进攻,虽然总队长已经接替你的指挥,但敌军数量剧增,我们没有支援,于是就先考虑了撤退。” 陆言深吸一口气:“这次我们还剩多少人?” 前辈垂下头:“只剩不到一半。” 陆言的手抚上绷带,他知道,如果这条线受不住,那么这座城也会失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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