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爸爸,在那里,当兵。” “他很厉害!我长大后也想去当兵,很酷!” 亮堂堂的眼神中是未见过残酷的纯真,意气风发地谈论父亲,谈论梦想。 殊不知,他的父亲,可能葬在这片被炸得荒瘠的土地上,他的梦想,不过就是空气中浓浓的血腥味和火药味。 “别放弃,或许,国王就派支援了呢?” 陆言重新端上枪,提前知道了死亡消息,那更要拼死抵抗。 “对方开战,我们迎,若对方还在说劝降的废话,我们就当休息了,尽量节约子弹,留给敌方的狙击手和冲锋枪。” 他的语气还是轻飘飘的,带着些清冷气,或许这对他来说,只是一场逆风,随后就会翻盘。 其实他深知,作为将军,应该统领队伍的人,万万不可慌张,若是他慌了,后面的人可都是在看着他的。 毕竟将军可是一支队伍的精神。 这样一来一回的对战后,敌方似乎急了。 “如果你们还是选择抵抗,那么我们将会投放大炮轰炸的强硬手段。” 陆言:“……” 国王的支援队伍消息遥遥无期。 他缓缓放下枪。 这并不代表他放弃抵抗,他只是想整理衣装。 如果死亡不可避免,那他要带着光荣一同上天堂。 其余的人见将军整理的举动也明白了什么,有一些人还是下意识的颤抖,却不再说什么。 死亡,生命的消逝,与人界分别,没有人是不怕的,有的只是故作坚强。 “你们是光荣的奥斯奇军人,是帝国壮烈的,荣誉的勋章。” 陆言面对他们,呼出口气。 “我不想死……” 一道弱弱的声音响起,带着濒临绝望与崩溃的鼻息。 “我家里还有老婆孩子,他们在等我回去……” “如果能回去的话,估里的果园熟了,不知道我妈有没有寄给我。” “……” 一言道出千语。 陆言:“……” 被火药染了色的黑土地,每个人脸上都不是干净的,身边是同伴的尸体,压抑的打击着每个人的心理。 只有到临死前,才明白,活着的人间有多少眷恋。 战争,就是如此,吞噬美好的恶魔。 轰! 猝不及防的,天上划过一道刺眼的光亮。 是大炮。 轰鸣中,为数不多的人影扑到陆言面前,形成一个人肉盾牌。 这是他意想不到的,震惊之余,炮弹已经落下。 大地震颤,耳膜暂时失去了作用。 一阵号角吹响。 “哥。” 模糊中,听到了熟悉的声音。 “哥!” 陆言缓缓睁眼,一张和自己几乎一比一复刻的脸出现在眼前。 “陆商……” “哥,担架马上就来,你等一下就有救了。” 陆商正了正颜色,“陆言将军,1012军前来支援。” 支援…… 支援到了。 陆言第一次那么想哭。 他才意识到,自己并非冷血之人。 “将军……” 那声音就在耳边,但陆言转不了头,他看不见脸,却知道,这人方才也是护住自己的一员。 “替我回去……跟小乌,姐姐……说……” 陆言的血液似乎停止了,他张了张嘴,说不出话。 男人的声音只有一口气吊着,随时都要断掉了般,他艰难地,用尽全力的吐出每个音节。 “我回不了家了……” 陆言的半个脑子都陷在土里,他全身僵直地躺在地上。 感觉很冷,铺天盖地的冷气将他包围。 担架来了,他被人扛上担架。 “我旁边的人还活着!” 突然觉醒了一般,他扯着有些嘶哑的喉咙叫道。 “抱歉,将军,所有的人都已经没了气息,只有您,存活了下来。” “试试救他吧,救救他……呕……” 陆言忽然一阵反胃,他眼球中布着血丝,身上的伤撕裂般的痛。 在最后一眼,他看到了,被炸得面目全非的男人,身上脏得能跟泥地融为一体,他安静地躺着,仿佛从未开口说过话。 方才还活生生的他们,如今,只成了一副,不会动,不会呼吸的肉体。 海里比安,一座热情,舒服的海边城市。 炮火席卷过后,它不再宁静,战争让它绝望。 有多少人失去家园,又有多少失去了亲人,朋友。 黑暗只会嫉妒光明,陆言不喜欢战争,可以说,他从未喜欢过战争,他从不觉得这能够带来什么,却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看见战争带走了什么。 看过太多生死离别,他决定,变得冷漠,变得什么都不在乎,但他做不到。 心是柔软的,他每次都要在无尽的忍耐中度过,然后,参加下一场战役。 —————— 沈之初作为医疗队的一员,第一时间知道了陆言的消息。 他心猛的一跳。 不同上次,这次的陆言,浑身是血,躺在担架上没有生气。 额角的血顺着脸颊流到下巴,滴落在领口。 留下的人三百有余,回来的,只有陆言一人,可想而知,前方战况的残忍。 他不敢细想。 接着是转回主城病房,手术。 那位中弹的士兵因为止血及时,转回主城后已无大碍,这是唯一让沈之初松口气的地方。 陆言手术成功后,仍在昏迷。 医生说他不仅收到了肉体创伤,也有轻微心理创伤,一时间难以醒来。 “小初,这次干得漂亮,你可出名了呀!” 刚坐下来,傅均边兴致勃勃地推开门。 沈之初:“不,还有几位也主动留了下来,并没有什么好出名的……” 傅均过来拍他的肩,笑眯眯道,“不是哦,是另一件事……” 沈之初第一反应是皱眉,一脸茫然:“什么其他事?” ……
第十七章 沈之初还是懵的。 “你是用了七巧草止血吗?这个知道的人可不多。”傅均笑眯眯的。 “只是家里留下来的书记有……”沈之初弱弱道。 “已经被录入教材视频了,你真的出名了。” “……” 沈之初一时没反应过来,缓慢的“啊”了一声。 他真不知道,七巧草的用途那么鲜为人知。 “而且你沉着应对,作为一个新人来说,确实,值得表扬,”傅均轻轻抱了抱他,“我没看错你。” 沈之初不知道该不该说手抖的事。 他缓缓垂下头。 “我去看看陆言吧,他怎么样了?” “他,还在昏迷中,这次受的伤太严重了,情况不是很乐观,我第一次见他受那么严重的伤。”傅均跟着皱眉头。 “……” 沈之初回想起大将军迎战时的背影决绝,心中忽然升起了那么一丝心疼。 ———— “国王,与卢克林国和解吧,我们国家,真的经受不起战火的摧残了,每年都有太多的人牺牲……” 男子脸上已经有了明显的岁月之痕,他低顺着眼。 国王坐在大堂之上,居高临下的看着男人:“陆征将军,我曾经的大将,为什么要这么说?我们国家需要更多的土地和资源,单有这些还是不够的。” 他目光中意味深长。 陆征就是陆言的父亲,他知道了前线的消息,也知道儿子正躺在病床上,不省人事。 “我打了太久的仗,我们国家富强,不一定要靠掠夺……” “将军,”国王加重了语气,“国家就像是无底洞,怎么都不够呀,这次,是因为陆言将军受了重伤么?放心,我会好好奖赏他。” “不是的国王……” “好了,你不要再说了,我准备进军卢克林的东边国境,希望陆言将军,尽快养好身子吧。” “……” 陆征暗淡着神色下去了。 他不止是一次劝国家之前和平,那些没有亲身经历过打仗的人,永远见识不到战争的残酷。 这个高高在上的君主,更是越来越贪恋,越来越无度。 战争的意义,究竟真的是正义吗? 将军走后,国王捻起一颗葡萄,他头戴王冠,身披红袍,略显苍老的手指,将这颗葡萄定在敌国地图的东方。 狠狠压下去,肉汁飞溅,将图纸染色。 他微微眯眼,露出一抹笑意。 —————— “帮我……跟小乌,姐姐说……我回不了家了……” 死去的男人忽然睁开了眼,死死抱住陆言的的腿。 他脸上蹙眉,想挣脱开,后面却涌出来了更多的手,他们被火烧得焦黑,更有炸得皮开肉绽的。 他们越抓越紧。 嘴里模糊又沉地呢喃着—— “我要回家。” “我不想死。” “我还有亲人……” “……” 他们在往下拽,在把陆言拉入地下的黑暗之中…… 陆言睁开眼时,没有挣扎,没有慌乱,只是就这么平静地,把眼睛睁开。 窗门紧闭,屋里空气浑浊。 滴答滴答…… 医疗设备的声音机械规律地在耳边作响。 陆言不知道自己应该要想些什么…… 门被忽然打开,外面走来一个年过半百的男人。 他的脸上被岁月雕刻出沧桑的褶皱,身上的气质却依旧意气风发。 能闷死蚊子的肃穆的神情,让他看着多了些刻板。 进来后,没说一句话,他眉间闪过一瞬的错愕,随后又恢复原样。 “醒了吗?” “嗯。” 接下来又没话聊了。 许久,陆征缓缓开口:“你让我失望。” …… 失望。 区区两个字,让陆言说不出话来,他缓慢地撑着身子坐起,躺着听这些话,他觉得太压抑了,好像,就是要把他压死在床上。 陆征看他艰难起身,左脚上前了半步,又停下,因为对方已经坐起来了。 他在关心和无视之间,选了中间那个——责怪。 “如果不是你的无能,你们团会陷入如此被动的局面吗?如果不是你无能,会死那么多人吗?” “你问一下国王吧,这事,我已经申请紧急援助了,可兵迟迟没有派下,对方人数比我们多太多倍了。” “陆言,你是将军 是陆家继承我衣钵之人,这种丢脸的战绩,下一次,不要了。” “……” 陆言深吸口气,心忽然抽痛了一下。 陆征心一动,他走上前一步,想说什么,却被一个回头打断。 “您从小就觉得我不行,我一有什么失误您也只会责怪我,我如果是那个唯一能继承你衣钵的人,那还真是……悲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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