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躺就莫名其妙入了梦,不知为何很好眠,睡到了日照三杆,有人大力踢着门才把我惊醒. 被人吵醒真是一件极其恶心的事,我整了整衣服去开门,对上程行之那张臭脸更是一天的噩梦. “锁个屁的门,看看几时了,还睡呢.”他已经收拾得人模狗样,今天穿得也很是豪放,披着一条动物皮毛横在肩膀上,我被灌入的冷风吹得直哆嗦. “给你,披上.”他丢了一件和他身上差不多的衣服给我,内里缝制了厚厚的毛,摸着就很软和舒服,但是一股子难闻的味道. “我不穿,里面什么味!”我嫌弃地推开. “我的味.不穿一会冻死你,外面下雪了.”他也不强迫我,收起衣服就往外走去. 我跟上他,身体一直在哆嗦,但是冻死我也不穿他的衣服. 下雪了,整座山头被皑皑白雪覆盖着,美得让人移不开眼.似乎一眼之间都变了个样,目光所及之处都是温柔的白色,我蹲下身去抓了一把雪,绵密的颗粒凝聚在手心,变成了一个雪球. “颜公子起来了啊?”若林扎着围裙端着盘子路过. “嗯,下雪了呢,一起玩吧.” 若林笑了笑,“我还要去给大家煮饭呢.一会来找你.” 整个山寨里,我最喜欢和若林呆在一起,但是偏偏他最忙,那个闲散的秦坤带着他肥头肥脑的弟弟秦泰走了过来,“哟,这不是我们大嫂么?” 我知道他们嘴巴贱,不与他们争执,指着远处说道:“你看那座山,像不像两头猪?” “哪里啊?”他们都凑过来看,目不转睛地真的在找寻,我在他们头上一人打了一下,“这里咯!” 听出我骂他们了之后,他们立刻来了怒气,此时我已经跑出了门,只留下两个气急败坏的傻瓜.
第20章 雪落山头2 大雪迷住了来时的路,了无痕迹,我被困在这深山之中,怎么也走不出.好在还可以欣赏到如此醉人的雪景.我第一次感觉到自己如同一只没有束缚的飞鸟,回到人世间这段时间里,今日我最快乐. 我躺在雪地里,地面绵软,寒意穿过衣物渗透到体内,我被雪覆盖,似乎将要与它融合在一起.恍惚中我好像看到段劭临撑着伞站在我的面前,他蹲下身子拂去我额头的白雪,手指轻柔地触碰着我的轮廓,然后慢慢顺延,他的触碰让我心悸,可是等我睁开双眼,嘴里呼出热气,环顾四周,空无一人,只有这漫长的孤寂. 身体似乎被封印在了原地,四肢不再任由我做主,掠夺我呼吸和生命的暴风雪正在来临,我只着了单薄的衣物,那是段劭临特意命人给我新做的布料,被程行之撕扯坏了,我不忍丢弃. 有人在呼喊我的名字,用手拍打着我的脸庞. 我的眼皮怎么会那么沉重,怎么也睁不开. “宋吟!宋吟!” 我憋着一口气息,就差一点点,就那么一点点,我剧烈咳嗽起来,咳嗽让我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你到底在干什么?想冻死在这里吗?”程行之顺着我的背. 我咳出了眼泪来,只感觉到他脱下了自己的衣服披在我的身上.衣服上残留着他的体温,我像是落水之人又触碰到了浮木,裹紧了自己. 风越来越大了,我们举步维艰,他蹲下身去对我说道:“上来,我背你回去.” 见我还呆愣在原地,他直接拉过我的手,顺势拉上了他宽厚的脊背,一步一步走得很艰难,两个人的路比一个人难多了. “程行之,你不是想我死吗?丢下我回去吧.” “别放屁了,你我的赌约还没结束,你就别想死.”我感觉到他的身体在颤抖,每走一步都剧烈地喘息着. 暴风雪来得那么突然,一瞬间雪已经没过了膝盖,我们会冻死在这里的,我已经失去了行走的能力,冻坏了的双腿根本用不上力气,而他,常年住在这深林里,体魄强健,又熟悉地形,只要丢下我,必定是可以回去的,真的犯不上和我一起在这里周旋. “宋吟,你别睡,你敢死,老子就在这里把你干得活过来.” 他嘴里都没出现过干净的话来,但是此刻能有声音出现在耳旁也不错,他叫我宋吟,我笑了笑,我知道如今我一定笑得比哭还难看. “其实,我一开始就想要逃出去的.”我垂着脑袋靠在他的肩膀上,“可是我怎么也走不出去,就越走越远了.这个赌,你觉得我还有赢的胜算吗?” 段劭临受了那么重的伤,生死未卜,他好起来了没有,我在他最虚弱的时候告诉他颜浔死了,他会不会怨恨我.我占据着颜浔的身体,死乞白赖地留在他的身边,惹了那么多的事,他一定也觉得我是个麻烦吧. 我的头很痛,视线也模糊了,前路漫漫,他走到了哪里呢. “我怎么不知道,老子都知道,但是给你几条命你也走不出去.真是麻烦.”他回道. 他耗尽了体力,几次因为脚步不稳,又踩到了什么硬物,我们两人一起跌落在地上.他又挣扎着爬起来找我,探我的鼻息.继续背上我前行. “雪越来越大了,我们不能继续这么走下去了.”他说道. 我已经没有力气回复他了,他沿着另外一条路线走去,许久,只能感觉到他起起伏伏的身体和沉重的呼吸声.我不知道他带我去了哪里,再醒过来的时候我已经感觉到了木柴被燃烧的焦味. “醒了?”他正在拧干他被雪打湿的衣物. 我撑起身体,“这是在哪里?” “一个山洞,以前打埋伏的时候我们会隐蔽在这里,不过这些年日子好过了,就没有再来过这里.所以没什么东西留下.” “你受伤了?”我看打他卷起的裤脚,膝盖上的伤口一直在流血.他不在意地回道:“这点伤算什么,我脖子上那刀才致命,是你,哦,不对,是颜浔留的.” 他把脖子露给我看,其实我之前就已经看到了,刀疤不算深,但是很长,稍微有点偏差就必死无疑. “饿了没?”他突然问我. 他从衣服口袋里掏出两块冻得硬邦邦的饼,丢了一块给我. 我拿过来咬了一口,牙齿都要被硌掉了,他在一旁笑我,“颜浔的脸被你用成这样真是糟践了.饼那么硬你就放火上烤烤啊.” “他真那么好?活得像个传说,谁都惦念他.” “你嫉妒他?”他帮我烤着饼,火光印红了他的侧脸. “有什么好嫉妒的,他已经不在了,我也……” 我想说,我也不在了,在生死面前我们是平等的. “给,现在可以吃了.”程行之把饼放到我手里,热乎乎的,散发着食物的香味,我咽了咽口水,大口吃了起来. “我发了信号,一会他们就会来救我们.不过也有可能明天,现在这路没法走,他们有经验的,不会莽撞行事.”他靠着洞壁上,姿态慵懒,最厚的那件衣服还披在我身上. 我也疲惫地靠在另外一边,借着火光看着他,他此刻没有了平日里那种狂野,柔和了很多,举手投足之间没那么惹人厌了. “你爱上老子了?”他突然问我. 我差点被饼噎道,白了个眼给他,“脸皮倒是不一般的厚.” 他换了个姿势,问我:“宋吟,哪个吟?” “吟诗的吟.” “淫诗?哪种?” 我找了个小石子丢了过去,他抬手一把就抓住了. “有文化的那种.” “哦,和你不太搭啊.”他嘟囔着. 我回击道:“你的名字和你也没什么关系.” “那我们还挺配.”他露出微微笑意,看得出来他很疲惫,伤口还在流血没处理,也找不到任何急救的东西.走了那么长的路,还背着我. “程行之……”我轻轻叫了他一声,他没有回应,应该是睡着了.只有一件保暖的衣服,他双臂环在胸前,他的睫毛很长,不安稳的睡意让睫毛都在微颤.虽然有柴火,但是可能也熬不到天明吧.我有点后悔没有听他的穿上他那件带味的衣服了. 我起身走到他的身旁坐在,彼此之间留了一拳的位置,把衣服挪过去了一些,盖住了他的身体,而我露了一半在外面. 他好像感觉到了什么,伸手揽住我的肩膀用力把我拉过去,我们身体贴着身体,衣服正好盖住了两个人.我刚想挣扎,他把头靠在我的肩膀上,低声说道:“别动,睡觉.”
第21章 死里逃生 我们是被冻醒的,柴火烧尽,留了一地的灰烬,整个洞穴像个冰窖一般寒冷,昨夜竟然是互相依偎在一起取暖的,他的手还拥着我的肩膀,我想挣脱,他就搂得更紧些,我便拉过他的手咬了一口,他吃疼才收回去。 “现在醒了吗?”我问他,他头发乱糟糟的,看上去很慵懒,还在看刚才我留下的齿印。 “嗯。”他似乎没睡醒,又闭上了眼睛。 “我去看看雪化了没有。”我懒得理他,自顾自地往外面走去。如果今日还没有人来救我们,那我们不是饿死就是冻死,没有食物也没有柴火了。 外面地冻天寒,光是踏足一步,就感到周身被融入进了这彻骨的寒意,我急忙跑回去对程行之说道:“喂,雪停了,但是积雪很厚。”他依然靠着没回应我,我看到他脸色有些苍白,嘴唇泛紫,急切地上前查看。 “程行之,你怎么了?”他勉强睁开眼睛回我:“昨夜那个野兽夹可能有毒,所以膝盖处的伤好不了,还更严重了。” 我撩开衣服一看,果然那个伤口变紫了,而且化了脓,让人触目惊心。 “这个什么毒,严重吗?”我担心地看着他,从身上撕下一块布条给他包扎,他说道:“一般野兽夹都会用一些自制的毒液,让野兽动弹不得。这样便于我们捕捉,解药是有的,可惜现在路途遥远又被雪挡住了路,恐怕凶多吉少了。” 他很少说丧气话,这次应该真的挺严重的。 “我要是死了,你就赶紧往西面跑,不要停,天黑之前你应该就可以走出去了。如果让他们知道你害死了我,肯定不会轻易放过你的。”他的声音很虚弱。 我心里五味杂陈,回他:“你说的没错,一会我就走。”我故意气他,他也没生气,歪着头无力地看我。 我给他盖好衣服,然后头也不回地走出了洞穴。 其实在来的路上我有些记忆,有一片树林里应该可以找到些干柴和野果,我凭着感觉举步维艰地走着。这次我走得更小心些,生怕自己也被野兽夹夹到,那我们俩真的就死定了。 风停了,所以比起昨日,现在的情况不算很糟糕。我张开手掌,手指被冻得通红又发紫,佝偻着,一点也不利索了。我的记忆没出错,走了一上午,我终于找到了那片树林,木柴还不算很多,但是勉强够用,果子是真的没有,冬日,树木枯萎,哪里还有果实可吃,只空留一片萧瑟的凄惨景象。 我走着走着,想寻觅一些可以裹腹的东西,突然被什么东西绊倒了。我徒手挖开厚厚的雪,慢慢呈现的是一只冻实了的手臂,手臂上有新伤加旧疤。我吓得往后缩,不敢继续挖下去,底下是一个死人,根据手掌大小判断,应该是一个成年男子。 虽然害怕,但是好奇心作祟,深呼吸了一口,还是毅然决定把尸体都挖出来。还好他死于冬季,否则早就腐烂,附近的动物也会来偷食,现在能保存完好多亏了这场突如其来的大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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