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这话时语气十分嫌弃,似乎是对长久以来妖怪之间冷漠的人际关系感到强烈的不满。他用力拍了拍徐小碗的头,把碗拍了个趔趄,保证道:“你叔我一定给你问到,你别怕。” 徐小碗被打得好痛,他捂着后脑勺,眼含泪花,感动地看向石墩叔:“谢谢石墩叔。” * 方昱连夜开车到隔壁市,在路边接到了电动车没电的张越。张越蹲了半天,腿麻了差点没站起来。方昱把人扶上车,开门见山问他:“小柯可能会去哪里?你都去哪儿找过了?” “学校,家里,他同学家,附近五公里所有的酒店旅馆民宿。”张越狠狠吸了口烟,“我实在想不到……他在医院呆的最久,除此以外他没去过其他什么地方。” 他用力揪住自己的头发,痛苦道:“他能去哪里……” “你别急。”方昱盯着路,分心道:“他不认识路,未必走的了那么远。他留下什么东西没有?” 张越缓缓松开手,眼底一片猩红,张开嘴,却半天发不出声音来。 直到方昱开到警局,见到了小柯爸妈和大哥,才知道小柯走之前只留下了一封遗书。 —— 我死后,张越不再是我们家的孩子。但他永远是我的哥哥。 我很爱很爱你们,谢谢你们一直没有放弃我。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张迦柯绝笔 ---- 睡醒修
第29章 说明须知二十九 ======= 说明须知二十九:如果餐具有所破损,请给餐具时间休息。 (二十九) 说“寻死”可能还不准确。对有先天性心脏缺陷的张迦柯而言,“等死”或许更加贴切。 对他来说“死”太轻易了,毕竟他不需要什么多余的手段,只要断药一段时间,他的心脏功能就会急剧衰竭。但在此之前,他还想吃一次芹菜肉馅儿的小笼包。 有一次他和哥哥闹别扭,原因是什么早就忘了。只记得他哥哥张越拎着香喷喷的纸袋,凑过来捏他的脸,笑嘻嘻地讨饶,和他道歉,说对不起,然后请他吃小笼包。 张迦柯因为病情那段时间胃口不好,但小笼包真的太香了,他不动声色地咽咽口水,问:“哪里买的?” 张越看着有点心虚,说:“在很远的一家老店买的,你想吃,我下次带你去吃。” 不过他可能走不到那么远的老店了。第一天晚上他睡在一处仓库里废弃的木板上,他穿的太单薄,冻得直咳嗽。第二天脑袋昏昏沉沉,离开旧仓库,也不知道该去哪里。 他想了想,决定死在乡下的旧房子里。于是他用仅剩的现金坐上了大巴车,路程不长,大概四十分钟,他在村口下了车。 从村口到老房子要走一段很窄的路,因为路边深深凹陷下去的河床还没填平,所以围了两层的栅栏,免得人不小心掉下去。 老房子已经很久没住人了,妈妈打算年底拆了的。卧室里面的床板上只有一层很薄的褥子,但也比仓库的木板要强。张迦柯走了一路累坏了,肚子也很饿,但是他没力气再去填饱肚子。他缩在满是灰尘的床褥上,望着灰色窗户外的蓝天,慢慢闭上眼。 他睡了一觉,醒来在床上静静发呆。感觉到心脏负荷越来越大,他甚至梦见去世的爷爷奶奶,以前最疼的他老爷子蹲在他面前,问他为什么不来见自己一面再走,这一刻他忽然一鼓作气:“要去看看爷爷……” 他勉强坐起身,踉踉跄跄走出老房子,往山腰的坟地走去。 * 石墩叔食指中指间夹了只烟,毫不客气地踢开了木门,里头的地中海保安惊得一跳,见到是石墩叔,大叫:“你干嘛啊!” 石墩叔理直气壮:“找你啊。” 保安打不过他,他只是只柔弱的燕子,只能咽下这口气,问:“找我什么事?” “问个人,一个小孩儿,蓝色的裤子白色的衣服,瘦瘦的,见过没?” 保安摸摸头顶秃掉的那一片:“你这形容很笼统啊。而且我也没答应你要帮忙啊。” 石墩叔狠狠吸了口烟:“咱俩认识这么久了,我好几次找你吃饭,你都爱搭不理。热脸贴冷屁股我就不跟你计较了,我就想问问你,你成天到晚一个妖怪搁这儿开门关门的不无聊么?” 保安呆呆地看着他,回答:“不啊。” 石墩叔瞪着他,他下意识缩了缩肩膀:“也不是必须要交朋友吧……” “但是互相认识就不孤单了。”角落里忽然冒出一道声音。 “干嘛啊!”燕子精被吓得差点变回原形,看清是一个碗精以后顿时气不打一处一来:“你在这儿你怎么不出声啊!” 徐小碗有点委屈,原本想说的话被这一嗓子吼回去了。 燕子精从鼻子里哼出一口气:“妖精不是一定非要混在一起,自己过自己的不好么?好了好了,你们快走吧,我要给车子开升降杆了。” 石墩叔最后吸了几口烟,把烟头一扔,他一开口,白花花的烟雾就喷到燕子精的脸上:“行,行,走吧小碗。” 说完,他用肩膀撞开门,旧木门发出让人牙酸的“嘎吱”声,徐小碗不肯放弃,仍旧劝道:“叔,我的朋友走丢了,他身体不好,随时会病倒,你帮帮忙好不好?我真的很着急很着急……” 燕子精看着他,说:“我从来不给自己找麻烦。” 饶是徐小碗知道精怪非常不喜欢互相之间打交道,此刻还是忍不住委屈,他憋着眼泪,再一次感觉到绝望。 凭他自己,真的能帮张越找到小柯吗? * 张越从大哥口中得知了店关停的事,又听妈妈说小柯是知道了这件事以后才走丢的,他已经没力气生气了,他只感到深深的无望。 这样的家庭,怎么做小柯的后盾? 他一夜没睡,也吃不下东西,吃了就吐。方昱按着他硬喂下一碗粥,等稀里糊涂咽下去,坐在警局硬邦邦的座椅上,他一个一米八的大高个儿不出声地抹了会儿眼泪,又冷静下来,哽咽着说:“接着找。” 方昱放下碗,叹了口气。 张越又骑着他还没来的及充满电的小电驴开始一路找人,他绕着晚上的路线又走了一遍,害怕错过小柯的行踪。方昱则和他大哥在警局看监控,一边给张越打电话说在哪个路口见到了类似的身影。 “等下。”方昱忽然喊停,指着屏幕上一个人说:“这是不是村口的赵叔。” 电话里的张越听到他的话,说:“赵叔是开大巴车的,每个星期都来三次市里。我早上给他打过电话,他没接。” 方昱只好作罢。中午,张越一无所获地回来。他嗓子哑了,匆匆喝了一瓶水,摆弄手机:“还有几个小柯的同学,我再打电话问问。” 就在这时,电话忽然响了,来电显示赵叔。张越只愣了一秒,便迅速接起,他的手在抖,整个人也像忽然注入一针肾上腺素,立马挺起背来:“喂赵叔。” 赵叔大咧咧说:“小越啊?你早上给我打电话干什么?” “小柯不见了,我想问问你上午见过小柯了吗?” 方昱屏住呼吸,听见那头的赵叔像是思索了一下:“没啊,没瞅见他呢。小柯怎么走丢啦?他不是在医院住院么?” 张越顿时失了魂,只简单解释了几句,忽然电话里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小柯?你个死老头,早上不是才坐过我家车?” 赵叔在那头问老婆,声音变得很小:“哪个啊?” “那个白衣服的不是嘛?” “那个瘦小孩?哪是小柯啊,都瘦成杆子了!” 张越连忙问:“是不是蓝裤子?” “对对对,就是蓝裤子。我瞧着像,但是他好像没认出来我们。早上忙,我也没来得及招呼他,他在村口就下车啦。” 张越匆匆道谢,挂了电话,他反而像只热锅上的蚂蚁,急得四处转,不知道下一步该干什么。方昱抓上车钥匙,用力推了他一把:“走啊,回村找。” 这才把他推醒了。一家人都挤在方昱的车上,方昱不敢跑慢了,山路上简直是极限压弯,四十分钟的路硬是只跑了二十多分钟。几个人一下车就开始四处问,张越不管不顾先跑进村,直接去村里找人,方昱跟在他后面。他大哥和父母则在村口的几家熟人里来回问。 村里人都住在山路边,但彼此间距离的都挺远。想要跑完整个村甚至要翻一整座山。方昱气喘吁吁,看着跑在前面不知疲惫的张越,恨不得两人都长出一对翅膀来,在山上飞着四处找。 * “你飞慢点吧叔!”小眼镜儿紧紧贴在鸟背上,“我怕啊!啊啊啊啊!” 燕子精解释:“太久没飞了有点不熟练。” “哦——啊啊啊啊啊!” 燕子俯身一个低飞,小眼镜儿吓得不敢四处看。燕子骂他一句:“你胆子怎么比我还小?” 小眼镜儿是原形绑在燕子背上,闻言哭嚎道:“因为我碎了就完了啊!” “快看看有没有人。”燕子催促,“都飞了快一个多小时了,从市里飞到乡下,怎么还没找到?” 小眼镜儿吐槽:“都一个多小时了还飞这么抖啊——” 燕子终于怒了,咆哮:“我已经四十年没飞过了!!!” 小眼镜儿不敢再抱怨,怕燕子生气把他丢下去。他来回扫视,不敢错过每一处树影草丛,不敢略过每一处房屋稻田。 徐小碗仰着脑袋,看着天上盘旋的燕子,和燕子背上绑着的老花镜,喃喃:“还没找到么……” 石墩叔咂摸几下:“这燕子不会偷懒吧?” 天上的老花镜忽然发现了什么:“等等等等!那个是谁!飞近点看看!” 只见一个身穿白色上衣的瘦弱男生扶着一棵树,慢慢地往山上走,小眼镜儿一眼就认出来了——那正是张迦柯! 小眼镜儿欣喜若狂:“找到了!找到了找到了找到了!啊啊啊啊你飞慢点!!!” * “小柯!” 张越冲进老房子,看到床上略显凌乱的褥子,和满是灰尘的床头柜上几道清晰可见的指印,他激动地差点跪下:“方昱,方昱你看见了么!” 方昱撑着大腿,下巴上的汗直往下滴,此刻也终于露出笑容:“看见了!不远了,小柯一定在这儿附近。” “爷爷……”张越瞬间福至心灵,“一定是爷爷!小柯一定去看爷爷了!爷爷最疼他,他走之前一定会去看爷爷!” 说完,他又冲出老房子往山上跑去。方昱歇了口气,正要跟过去,却像是无形被什么狠狠打了一下似的,忽然愣在了原地。 他怎么……好像听见了徐小碗的声音?
第30章 说明须知三十 ===== 说明须知三十:不使用洗碗机时,记得断电;如遇停电,请唱一首歌或者静静等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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