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的功夫,黄仙郎扬声道:“奉仙娘——” 弦磬之声乍起,素纱覆面的少女被抬进了神龛之中。少女身量娇小纤弱,盘腿端坐起来刚好塞得下,随后便有几名道童打扮之人上前,用木板将神龛封死。 每钉下一根钉子,人群中一对夫妇便更加哀切几分,到了最后那妇人几乎是泣不成声,闹得黄仙郎在台上都忍不住皱眉。 前排坐着的一人吩咐了什么,很快就有人将那对夫妇拖离人群。 “长安,你悄悄跟上那对夫妇,看他们住在哪里。” 对于应道生,长安可以说是有求必应,但将这样一个大美人单独留在这里,他也属实不能放心,纠结之下便没有立刻动身。 应道生一看就知道他在想什么,眼看着人都要走远了,情急之下脱口而出:“我就在这里喝茶等你,乖长安,听话快去!” 等他反应过来自己语气不妥的时候,兽人已经脸色绯红的追了出去,那道身影又快又轻盈,转瞬间便再看不见踪影。 而献祭仙娘的重头戏一完,黄仙郎也装模作样的与“上仙”沟通了一番,随后宣布圆满结束。 “明日即可开启神龛,仙娘肉身不再,则说明上仙接受供奉,愿保诸位太平。”黄仙郎放着梯子不走,从二层楼高的台上一跃而下,款款走回仙庙之中。 围观的凡人们意犹未尽,凑到道童身边买了灵符圣水,这才一脸轻松的各自散去。 神龛中少女的低声啜泣,自始至终无人在意。
第十七章 不过半壶茶的功夫,长安便赶了回来,急匆匆喝了两杯茶问道:“现在就去吗?” “还不急,”应道生结了茶钱,带着长安走入重新热闹起来的街市中:“还有更要紧的事情要做。” 等两人终于向“仙娘”家走去时,已然穿戴一新。 长安摆弄着被迫挂在腰间的长剑,很不适应的问道:“这就是更要紧的事情?买衣服?” 应道生换了一身青色绸衣,头戴玉冠、足蹬锦靴,活脱脱一个俊美无俦的贵公子模样。他抖开折扇轻摇几下:“怎么,不好看吗?” 怎么会不好看呢。 轻软的衣料松松罩在身上,丝绦一束便显出柔韧的腰肢,这颜色穿在他身上也说不出的好看,像是炎季的一捧甘甜清泉…… 长安呆呆点了点头:“好看!” “那不就行了,还不带路?”应道生看他那呆样忍不住觉得好笑,折扇在长安肩上一敲,便一下子唤回了呆头鹅的神志。 自小便常听人说御兽宗的少宗主生得极好,应道生从未放在心里,甚至有时会觉得随之而来的视线过于扰人。 唯独长安的目光,他从不抗拒。 “走那么快做什么?” 道生只是笑着一问,慌忙走在前面的长安背影便是一顿,随后温润的扇骨便被塞在了手里:“我走不快,牵着些。” “哦……好。”长安头都不敢回,讷讷的一点头,黑发间露出的耳朵已然通红。 冷清的长街上,黑衣行前、青衫在后,明明同为男儿身,亦步亦趋间却无端端透出萦绕不去的缱绻。 直至两道身影转入巷道不见,窗边人方才收回视线,端起微凉的茶水沾了沾唇,起身也隐入街市中。 “行至此地,可否讨碗水喝、问条明路?”应道生停在一户门前,轻敲了敲朗声问道。 木门很快开了条缝,见只有两个衣着体面的年轻男子,张父这才有些恍惚的开门迎客,张母也转身去屋内准备茶水。 “二位欲往何处去啊?”张父强撑着不露悲意,将两人请到当院坐下,又客气的斟了茶水。 身逢哀事仍不失礼,应道生心中有了些赞许,但还是决定进行最后的试探:“我与好友听闻此地有仙庙十分灵验,便想来敬香添油,为家人求平安。” 提及此时,张父脸色果然变得十分难看,连客套的笑容也伪装不下去了。 “不过是淫祠野庙哪有什么灵验,近日城中闹了贼人,二位小哥吃了茶还是尽早出城去,以免惹祸上身。” 就连长安都觉得夫妇二人有些可怜时,应道生却又投了一剂猛药:“可我一路行来,听闻今日是上仙纳仙娘,还想着凑一凑热闹呢……” 张父紧攥着的茶杯落在地上跌的粉碎,张母隐忍的哭声也终于响了起来。 “你是何人?”张父红着眼睛看向二人:“是城主派你们来的?欢儿已经被你们带走了,还待如何?!” 看着夫妇二人崩溃不已的样子,应道生却很是满意的笑了起来:“很好。” 一个灰蓝色的布袋子砸过来,长安抬手拦下交到应道生手中,随着两锭银子重见天日,张母悲愤的声音也传来: “拿着你们的臭钱快滚!张家不卖女儿,若真有仙人就该收了你们!” 应道生将银子颠了颠,约摸有百十两,脸上笑意更加真切了:“这银子我收下了,可帮你们办一件事。” 公子哥一样的俊美青年一翻手,两锭扎扎实实的银子便不见了踪影,指尖轻轻一搓,那布袋子也瞬间燃成了灰烬。 “仙人!”张父最先反应过来,拉着妻子就要往地上跪:“求仙人救救小女!” “不必行此大礼,我收了银钱的。” 道生轻松一挥手,两人只觉被一股力道拉起,愈发坚信是遇到了真仙:“只要仙人救救小女,我们夫妇所有之物尽可相赠。” 他们既然能为女儿做到这种程度,就已经成功一半了。 道生向张家夫妇详细说着计划内容,长安则照例望着他的背影发呆——看见别人有这样好的父母,不知道生会不会在心里偷偷的难过。 出了张家的大门,长安还是显得心事重重的样子,应道生有意吓吓他,故意凑近了突然出声:“想什么呢?” 若是单看长安,也是生得浓眉深目、高鼻薄唇,兼之宽肩窄腰又着武人衣衫,天然生就一身野性十足的冷冽气息。 可被他逗弄,又全然破功显出大狗一般的憨态。 “没什么……不,我只是在想……我会一直对道生好的,你不必羡慕别人。” 长安突然的表白心迹无异于反将一军,应道生很快反应过来他在安慰自己,只觉心下一片酸软。 像是一锅汤水煮到沸腾,咕嘟咕嘟冒着甜腻的泡泡。 就在这奇妙的氛围中,两人都沉浸在心事中没有说话,一直到仙庙的后墙近在眼前。 左右环视一圈,应道生自乾坤袋中掏出件平平无奇的灰色斗篷,抖开在两人身上比量着。 可惜这法器设计之初也没考虑过两人同用的情形,无论如何也罩不住并肩而立的他和长安。 “这样就好了。”长安伸臂揽过道生的腰,如同在山洞中一般,将人拥在自己身前,两道身影贴近,共用一双脚印。 斗篷兜头罩在兽人身上,连带着道生一并消失了踪影,这就是“绝影衣”的玄妙之处。 两人大摇大摆的从仙庙正门进入,绕过来往服饰的道童们,直奔后堂黄仙郎住所而去。 “今日法会顺利进行,还要多谢城主鼎力支持,这些法喜自然也要与您共享。” 黄仙郎不似在人前的严肃端正模样,嬉笑着将一个箱子推到对面的中年男人面前,不用想也知道是卖黄纸井水得来的银钱。 应道生耐心的听着两人互相吹捧许久,终于等到黄仙郎送客之际,指挥着长安闪身进入房内。
第十八章 兽人的脚步轻盈若无物,半吊子黄仙郎果然没有发现端倪,带着满脸止不住的喜色,掀开了床铺下的翻板。 露出一条幽深的地道。 为保证接下来的事情能够顺利,他特意嘱咐了道童们不许靠近后殿,所以自大的连通道盖子都没有关上,反而方便了道生和长安紧随其后。 地道中唯有黄仙郎手中的一盏油灯照明,道生有心掐个明目诀、又担心被发现灵力波动,索性放松手脚任由长安带着他向前走。 绝影衣内两人呼吸交织,随着道生的身段放软,长安只觉得顶在自己胸口的肩胛骨愈发清晰,隐隐传来对方又轻又稳的节奏。 不像他的心跳,急促的根本藏不住。 长安突然觉得周遭无比闷热,呼吸间道生的气息简直要将他溺毙。 好在通道前方终于涌进一股新鲜的空气,随之传到耳边的还有少女的惊呼和闷哼声。 应道生敲了敲长安的手臂示意他凑近些,果然见到一堵隔板倚在墙边,身量娇小的少女不知受了什么妖法,倒在地上只能发出模糊的呜咽。 想来是通道直达神龛背后,撤掉隔板便可神不知鬼不觉的将人偷走。 那黄仙郎功夫不到家、又虚的很,干脆将人搭在肩上慢慢搀着往回走,通道一下子便显得狭窄起来。 未免暴露踪迹,长安先一步带着道生回到房间内,没过多久,黄仙郎也连呼带喘的把人拖出了洞口。 “我是将登仙道的命定之人,侍奉我便是奉仙了。”撂下这样一句话后,黄仙郎却并没有急色的展开下一步动作,反而念叨着什么离开了房间。 听着门外落锁的声音,应道生一把掀开了绝影衣,床上的少女不知何时遗落了头纱,正瞪圆双眼看向房中突然出现的两个陌生男子。 这位公子生得这般好看,一定就是他们说的仙人吧…… 在张意欢逐渐软化下来的眼神中,应道生走到床边自报家门道:“我们受张氏夫妇所托来救你,希望你配合些不要出声。” 张意欢连忙把双眼眨出了残影,公子相貌有如谪仙,她绝不认为这样的人会对自己有什么非分之想。 要是有的话,她也愿意的…… 应道生只需简单勾动灵力,便冲破了黄仙郎设下的定身术,再想去开门外的锁时,却被长安一把提起塞到了怀里:“有人来了。” “小姑娘,快过来。”道生想要招呼着张意欢一道躲好,只是此时长安却犯起了牛脾气。 “不行!”长安一手搂紧了劲瘦的腰肢,另一手却抵着张意欢的额头不让她近前:“男女授受不亲。” 幸好人类世界规矩多,不然道生就要被她占便宜了! 黄仙郎的脚步已经近到连张意欢都能清楚听到了,她无奈之下一矮身抱住了两人的大腿。 凭借自己身量娇小骨骼纤细的优势,成功在绝影衣内占据了一席之地。 就在三人身形消失的下一刻,屋门被黄仙郎一把推开:“香案已经备好,仙娘等待吉时……人呢?!” 本该躺着娇俏少女的床上空空荡荡,门锁的钥匙此刻正在他腰间,也就是说在密闭的屋子里,一个活生生的人不见了! 他仔细检查查看了屋内各处,又提着灯将梁上、柜中都湳瘋看了一遍,最后还重新走了一遍地道,终于确认他千挑万选的仙娘失去了踪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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