丘辰子礼节性的搪塞了两句,倒是一旁的闵浪接过话来:“既知无甚大事,还白白来蹭人家道天宗的席面,莫非是自家宗门吃不起了不成?” 这一句直接点燃了两人之间的战火,一阵唇枪舌剑的争斗中,还有林林总总几个声音掺和进来和稀泥,劝和者有之、暗中添柴的也有。 最后变成了一场五花八门的乱斗。 好在混乱之中还是叫应道生听到了一点有趣的消息,除了琳琅阁和几个与道天宗素有交易往来的宗门外,其他不请自来的竟然都心心念念着与道天宗结亲。 准确来说,他们是惦记上了丘辰子。 到底是女修们还有些矜持在,否则今日的宴席就会变成相看的场所,那才真真算是尴尬非常了。 了解到丘辰子一时之间无法分身,应道生心满意足的离开前殿,直接朝着后面的宗主卧房潜去。 这段时间他将姬成美传授的穿阵遁逃之术好生研究了一番,几次尝试着悄悄溜出温池星的小院后,才终于有了一点把握向高灵贞递出消息。 饶是如此,站在那两扇简单到可以说简陋的门外,应道生还是忍不住汗湿了手心。 上一次就是因为误闯了这里…… “不要担心,”长安顺着他的指缝缠绕上去:“这次有我陪你,不管出了什么意外,我们都一定逃得掉。” 话说完,似乎又觉得不大对劲,这才啐了几口反悔道:“呸呸呸,我们不会有事的!” 他这入乡随俗的样子,倒的确令应道生放松了不少,也得以静下心神去寻,阵法中一闪即逝的空缺处。 阵法得以发挥效用,全部依赖其中的能量不断循环往复,然而每一个循环的间隙,就是阵法最为薄弱的时机,即使是高明的阵术师,也只能将这个破绽最大限度的缩短。 若是能将之全然消除,那就是值得开宗立派、著书立说的半神手段了。 随着静下心来仔细观瞧,阵法上灵力的波动节律、光芒的闪烁频次都有了规律可察。应道生抓住那稍纵即逝的黯淡之处,拉着长安如流光一般闪身而入。 进到屋内的时候两人还有些不放心,停顿了好一会儿,确认前殿不曾感知此处异常,这才放心大胆的搜寻起来。 “不过是先行查探,小心不要弄乱了东西叫人起疑。” 长安用惯了精神力,纵使隔着箱柜奁箧也能看见其中物件,应道生则负责以灵力覆目,查看屋内可还有术法隐匿之处。 然后很快就找到了高灵贞口中的秘境钥匙。 “对对对,就是这个,和之前偷看到的一模一样。”长安操控着精神力探进去一看,果然就是他们一直在找的东西,兴奋之余还猛猛的抖了抖一双耳朵。 等等……耳朵?! 长安神色莫名的在他腰后摸了摸,果然掏出了一条蓬松顺滑的大尾巴来,略在指尖绕了两下,便见一抹红晕顿时爬上兽人的耳朵。 他已经很久不曾被情绪左右身形,上一次出现耳朵,还是受到秘境中兽世碎片的影响,吸收了巫的精神力量后便恢复了原状。 这一次又是因为什么? 应道生心中一时千头万绪,但为了不打草惊蛇起见,也只能再三确认过石块的细节之后,转而去寻纪师叔和那个华美的硕大冰棺。 丘辰子这些年将所有的心思都扑在了复生纪渔溪上,对自己的生活倒没有什么特别的要求。堂堂一宗之主的卧房内并不见什么奢侈的摆设,一角会客、一角读书、一角静思、一角休憩,甚至连讲究花样繁多的床榻也只有窄窄一道,若是睡姿差一些恐怕还会撞到墙壁上去。 说到墙壁——寒暑不侵、自带冷香的鲛绡云纱,原是女修们裁制裙裳的最佳衣料,竟然洋洋洒洒一大匹隔在了墙壁与床榻之间,轻盈盈的闪烁着粼光。 且不说丘辰子这乏善可陈的房间中,这一块女性气息十足的布料出现的多么突兀。单就是这一块料子,不做幔帐、不为帘幕,却独独挂在了墙上只能眼看着,就已经十分可疑了。 “长安,看看床里侧、墙壁后面。” 随着精神力慢慢靠近,那轻薄昳丽的布料也随之微微飘荡起来,本该坚硬的墙壁却极为蓬松柔韧的接纳了外来物的闯入,那弥漫不去的寒气一下子便将长安引入了回忆之中。 “那墙是假的!”长安惊喜的摆了摆尾巴:“帘子后面就是冰床,和外面这张木床一般大小、位置也对称!” 如此布局倒说的通了。 宗主寝殿规制乃是承袭下来,纵使内里布置简朴,也不至于让人生出逼仄之感,唯一的可能性,便是丘辰子将其中一部分划归了纪渔溪所有,甚至还将两人的床榻相对而放。 一生一死、一阴一阳,在这方寝殿之内,丘辰子为他与纪渔溪打造了生死同衾、不足为外人道的隐秘桃源。 “他当真是为纪渔溪发了疯了。” 应道生正感叹着,却被长安扯过一同扑进了帘后空间中。 “有人来了。”
第一百章 两人缩手缩脚与冰床藏在同一方空间内,却没有心思顾念正与逝者共处一室的事实。 希望来人只是个粗心大意的小弟子,希望只是拿了东西便走,希望只是路过没有打算进来…… 然而种种希望不过是应道生自欺欺人罢了,他很熟悉丘辰子的步伐节奏、气息灵力,随着来人距离寝殿越近,他就越能确定来的就是丘辰子。 这个时候他明明应该在前殿会客,高灵贞也答应会帮忙拖延一二,没理由他们才进来不久,就即将变成瓮中之鳖啊。 欺近的脚步声如同一下下踩在应道生心上,他既不甘心就此放弃所有的进度逃离道天宗,也不想再次落到丘辰子手中,经受一遍绝望的濒死体验。 然而恰恰是这个时候,他脑海中骤然灵光一现——那些人既然是为丘辰子介绍道侣的,那么在高灵贞眼中,此事就有了回圜的余地。 但凡有其他合适的人选,丘辰子也不愿意对自家人痛下杀手,若是顺势择一名道侣结下契约,再等时机成熟之后以灵兽的生命力为引,与纪渔溪生机断绝的肉身嵌合…… 这样一来,高灵贞就还能做回丘辰子的爱徒、未来宗主的继任者,同时也能守护在程风鸢身边。 他很有理由“不慎”让丘辰子半路回房查探。 短暂的门扉开合声过后,应道生和长安骤然绷紧了身子,若是丘辰子不曾发现两人闯入的痕迹,此事倒还不算太糟。 似乎是听到了应道生真心的祈求,那脚步声停在床榻外一阵子后,重又慢条斯理的离开了寝殿。 仿若刚才的惊险一刻,不过是杞人忧天的幻觉。 应道生却不敢就此当真大大咧咧的离去。只见他将主峰弟子服换下,将身形拔高成原本的模样,又用不知哪里来的面巾覆盖住了清隽的五官。 至于长安,则干脆变回利落的兽形,背起应道生冲出帘幕,在那道隐而不发的灵力追上来之前,跳出后窗向着山门大阵冲去。 在埋伏起来的丘辰子眼中,则是一道颇为熟悉的绯衣身影从房中蹿出,座下驾着一头威势不轻的灰白巨兽,作势就要逃出道天宗。 他心中惊疑不定,以为是故人前来叨扰,遂也发力跟了上去,只是这巨兽速度快的惊人,先他一步踏入了传送阵法当中,恐怕此后天大地大再难寻其踪迹。 前殿还有一众客人等候,丘辰子深知耽误下去若将人惹的出来查探,少不得又要费口舌与之解释,也只能满怀憾恨的停下了追逐的脚步,转头朝着相反的方向去了。 而直到真正确定丘辰子离去之后,应道生才拉着长安从阵中走出,脚步不停的寻了隐秘处,换下一袭红衣、重新束好披散的长发,又摇身一变,做回了那个看似乖巧的小弟子。 “道生真是聪明,我还以为他那时都已经离开了呢。”长安将沾染一身的面粉抖落洗净,此时没了丘辰子房中法器的勾引,身上突兀的兽形也已经尽数褪去,正在欢快的甩着毛发上的残水。 应道生也是急中生智,将素白简单的衣袍点化成张扬的赤红色,故意扮做冼芸象的模样大摇大摆离开。其人本就行踪诡秘非常,又似乎略通豢兽之术,身边带着一头矫健的凶兽也就合理了许多。 这一次照面过后,应道生愈加确定了丘辰子与冼芸象之间,绝对不只是旧日相识、如今敌对这么简单。 丘辰子一方面想要留住他来去无踪的身形,一方面却又深怕旁人知道堂堂宗主竟与这么个妖邪有旧,若是“冼芸象”肯识趣的自行离开,总好过不管不顾的在宗门里大闹一场。 这才给了应道生脱身的绝妙机会。 两人重新换上主峰服饰后,又悄无声息的潜回了小院儿,装作全然无事发生一般,当真殷勤的做起了扫尘洒水、焚香净室的活计。 一直到带他们入峰的弟子验收过成果之后,与他们发放了一点散碎灵石作为酬劳,重又将人打发回了凌宝峰。 刚一落地,便被等候在院中的温池星扯住,检查过师弟们外伤没有恶化的征兆,灵力也依旧滞涩不通之后,这才遗憾又担忧的催促他们早些回去休息。 他虽然对高灵贞压榨伤员的行为也颇有微词,到底不敢断然回绝惹恼了主峰来人,只得抱着一颗愧疚的心思,再为两位师弟延长病假的期限。 好在主峰的忙碌光景刚过去,高灵贞便亲自前来探看两位师弟,并说是手下弟子误传了口信,将“向凌宝峰温池星讨两个人来帮忙”当做了“将温池星的人讨来帮忙”,这才牵连了两人做了半日杂活。 为表歉意,他还带来了不少补养的灵药,说要亲自为师弟调养灵脉。 信以为真的温池星也没有多留,满意的将空间留给高灵贞发挥。 “师兄做事怎的如此不牢靠?”应道生毫不避讳的向高灵贞发难:“明明说好要为我们斡旋一二,倒差点害得我们两人被宗主堵在了房中?” 高灵贞自然不肯承认自己摇摆不定的小心思,只是故作惊讶道:“怎会如此?当日师尊的确推说要展示一件新得的法器,所以回房间取了一趟。只是他离开的时间不久、回来时脸上也不见什么惊疑神色,我便以为是和两位师弟们错开了。” “那你们可有相见交手?若真是害得师弟们伤上加伤,便就是我的罪过了。” 这话说的滴水不漏,却连长安都忍不住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应道生不由得暗叹,幸亏自己此前还算机敏,并未将许多个中内情相告,便只是说他们行动快一步,等丘辰子寻到殿后的时候,便已经离开了。 只是眼下高灵贞显然已经不太得用,虽然碍于心魔大誓在前,暂时还不会出卖两人,但之后盗取纪渔溪的事情,应道生却不敢再托付与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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