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符录信乃是一种极为精细的储存方法,施术之人的神识修为越强大,转述出来的信息便越生动立体。 使用的时候也非常简单,只要以灵力不断供给能量,直到内容展现完毕即可。 “臭小子丁点儿沉不住气,气息灵脉尚且浮动不稳,就急吼吼的来刨根问底。”随着灵力注入玉符之中,梁栖虚幻而浅淡的身影出现在屋子中央。 看到这最高等级的神念留信,应道生不免有些好笑的行礼问好,连声应承对方教训的是。 幻影这才心满意足的说起了正事。 “渔溪的确和你一样,也是天生道心,而这种体质也的确是天地间周期化生的独一产物。” “按说这种接近大道本源的规则,只有极少数人才能听闻,但眼下已经是一团乱麻,说与你听也并无不可。” 天地阴阳、善恶相生,修士驱除恶念习欲以证大道,而这恶在天地间游荡的多了,便需要纯善来调和、消化。 这就是天生道心的由来。
第八十三章 “一方世界能够稳稳当当的运转下去,绝不是依赖什么神啊仙啊的指手画脚。” 梁栖的幻影在屋内踱着步,骤然闪至应道生面前,夸张的比划道:“凡人、修士皆逃脱不掉为念所执、为欲沉迷,这种浑浊的恶意酝酿久了便会招致共劫。” 这套路长安听来很是熟悉,他戒备的拉着应道生后退几步,正色推辞道:“这些都不关道生的事,他自己还有心魔应付不来,没有那个拯救天下的本事。” 献祭自己企图救世的傻事有一个人做过就够了,事实证明根本就是无稽之谈,天下人的共业哪里是一个人便能尽数抵消的。 “长安说得对,”应道生也随之点了点头:“况且师叔也见识过我那心魔的厉害,我实在是有心无力啊……” 他重新堆起笑脸恭维道:“但见师叔修为精深、宝刀未老,说是半步真神也不为过,依我看,这拯救世界的重任还是应当交由师叔才有保障。” 幻影抡圆了胳膊从两个脑袋瓜中穿过,恨铁不成钢的抖着手道:“但凡修士当一往无前、以天下为先,看看你们两个像什么样子!” 长安浑不在意的挠了挠头:“我是兽人,算不得什么修士,跟我没关系。” 应道生举一反三道:“弟子师从丘辰子,若说起来应当算是‘上梁不正下梁歪’。” 这是何道理?两人急头白脸的追着自己要真相,真同他们说了又推三阻四的装听不见?! “你们到底还听不听了?不听我可碎了啊。”幻影的强烈情绪如实反应到正主身上,梁栖一时不慎运岔了气,脸色愈发铁青起来。 应道生和长安走后不久,丘辰子便循着异象找到了无迹峰,面上虽不动声色的作不解询问之态,实际上话里话外都在探听梁栖的口风,想看看他对自己在做的事情是否有所察觉。 仙门百家在丘辰子眼中都是些庸碌的蠢材,唯一值得他戒备的便只剩下这位仅剩的故人了。 为了消除丘辰子的疑虑,梁栖故意叹息着重新提起旧事:“当年渔溪涤荡魔气的使命未成,道生又早早毁了根基,想来这世间邪魔之气大炽,道天宗地处灵峰难免有所感应。” 天生道心乃是仙门百家中心照不宣的隐秘,通常只有传承深厚的宗门之主可以得知。 究其原因也是生怕这以身饲天下的命数传开了,日后再有这般天赋之子降生时,知情的宗亲不愿据实以告。 然百年千年过去,仙门更替如日升月落一般稀松平常,最后只有少数几个底蕴深厚传承不绝的宗门主事得知内情。 这些道貌岸然的仙门尊长们一合计,编造出了“天生道心”者天赋卓绝、最易飞升,一经发现定要收入宗门“好生培养”,等待时机成熟便会得道飞升,长保下界太平。 原本是天衣无缝的绝妙计划,却误打误撞被莽撞的少年人觉察出其中的鬼祟深意。 可惜当时的丘辰子和梁栖不过是初初崭露头角的弟子,根本无力改变那些老怪物们的决定,只能眼睁睁看着纪渔溪含泪以身为器收容世间污浊—— 然后在即将投身烈日玉石俱焚之际,反被魔气吞噬神魂随后逸散,只余肉身遗落世间被丘辰子小心收敛。 修为越是精深之辈,强行驱逐出去的心魔便越是强大,这一遭除魔不成几位宗主大能都受挫不轻,没过多久便显出了老态衰颓之相。 梁栖亲眼目睹师妹道消身陨自此不再过问世事,自当日捡到了灵蛇寒令之后便长年窝居无迹峰上,连弟子都不曾招收几名。 倒是丘辰子一改原本恬淡乖巧的性子,在老宗主即将陨落之际一一击溃众师兄弟,从无人在意的壁画师弟一跃成为了现在的道天宗宗主。 梁栖长叹一声停止了调息,反客为主道:“我原以为你收应道生入宗,是想要避免当年渔溪的惨剧再度重演,可这小子伤的成那个样子就被你丢回了御兽宗,听说前阵子因为豢兽不当已经身故。” “你我相知多年,我竟然也猜不透你在想什么了。” 纵使心知丘辰子心思手段早已面目全非,他还是想试着让他悬崖勒马:“你现在已经站在了当年那些人的位置上,更当慎之又慎,以免重蹈覆辙。” 这世间可与他一同怀缅纪渔溪的,也只剩下一个梁栖了。 丘辰子沉吟片刻,好似终于下定决心一般开口:“师兄,其实……” 这一副马上就要吐露真情的模样把梁栖汗都吓出来了,他赶忙猛咳起来装作无暇分神的模样,呕了一口淤血之后擦擦嘴巴送客:“今日我为了驱散天雷实在耗费不小,这事你自己心里有成算便好,我还要修养调息,就不送你了。” 还好他嘴巴和脑子都快,师弟若真把复生渔溪的计划据实以告,他还怎么帮着应道生那小子阻止师弟? 他还……如何能忍心…… 梁栖越想越是火大,干脆身子一转面向榻里而卧,硬起心肠不去看丘辰子迟疑离去的背影。 然而玉符中的神识回转原身的时候,梁栖才真正庆幸起自己心肠还算冷硬。 应道生和长安听过纪渔溪殒身的前因后果,两两相望之时也颇为唏嘘,可以说若非丘辰子丧心病狂到根本不顾三界死活,此时应道生或许也已经步了纪渔溪的后尘。 在日神的烈焰灼烧中,带着世间所有脏污一并形神俱灭。 为了防止梁栖半路心软反水,应道生两人一合计,还是得将堕兽灭世的危害向梁栖提一提。 至少他看起来要比丘辰子病情轻一些,总不至于冒着天下人陪葬,也要唤醒一头空有皮囊的怪物。 于是那一缕神识带回了应道生半真半假的消息,说两人于秘境中为了安抚王兽,随之回到了极为隐秘之地,并意外发现了上古时期流传下来的大妖传承。 长安身体中残存的血脉被唤醒,也因此得知强大的灵兽原本就可以化作人形,只是有一些修为不足的妖兽强夺修士肉身化形,却因此沦落成了失去神智的魔兽,最终在大妖们合力之下得以清除,却也自此断送了灵兽一脉化形的机缘。 “那石精便是大妖留下的秘宝之一,师叔若是不信个中原委,大可让寒令试试,是否真能助其启迪灵智、增进修为。”
第八十四章 事及寒令,梁栖倒没有如平时一样等闲视之。 旁人皆知寒令是他早年间寻得的灵兽,只以为它凭借稀有的冰系血脉和卓绝的战力才如此受宠,然而在梁栖心中,纵使它只是一条寻常的小菜蛇,他也会用灵药灵力保其寿命绵长。 纪渔溪殒身落入凡间山峦叠嶂之中,师弟为她收敛了肉身,而他……只能将无辜被波及的寒令收入袖中。 故人旧事系归尘土,他便只能从这尘土中掬起一捧,聊慰残生。 所以应道生那小子随便拿块小石头出来就要喂给寒令,梁栖自然不能轻易应许,非得自己先研究出个子丑寅卯来再行定夺。 而与此同时,道天宗中出现的异象已经传遍了宗门上下,不曾想为了平息此事,高灵贞竟被拉出来做了靶子,说是其修习术法时出了岔子,这才不慎招致了天雷。 原本这件事应当就此含糊而过,却不知程风鸢如何听闻了此乃魔劫将至的预兆,当即派人去外门领了长安和应道生去山门试炼。 高灵贞早将秘境中的情形向丘辰子和程风鸢汇报过,是以她对这两个外门弟子的心性勇毅十分看好,又听闻他们受了几位内门弟子的指点和灵药,想来跨过那道门槛并非难事。 区区山门试炼,应道生只需稍稍解开修为压制便可轻易应付,而看守试炼法器的弟子修为远不如他,捎带着帮长安作弊通过也不是什么难事。 按照规制来说,外门弟子的确可以通过山门试炼向内门晋升,但实际上能参与试炼本身就是一道难以逾越的天堑,所以应道生和长安能入内门实在稀奇,人还未至、消息却已然传开了。 加上之前两人还破格参与了秘境试炼,颇有些低枝鸟雀一招冲天成凤的意味,好奇和猜忌一并涌上来,短短时日竟然连他们二人的身份都被编造出了好几个版本。 元华等在凌宝峰外接引的时候,便好事的将这些传言讲给了正主听。 “隔壁峰的小仙侍们还来问过我,说你们两个是不是哪位长老的亲眷,只是为了掩人耳目才一直在外门蛰伏至今呢。” 凌宝峰弟子与其他山头不同,炼器之人断不可身躯孱弱,是以峰上阶梯修整完备直至峰顶,除非十万火急的大事,弟子们很少以传送法阵代步。 新人入门更是要亲自以脚步丈量凌宝峰,以示自此勤修不辍之决心。 应道生和长安身上还是外门的弟子服,灰扑扑的走在阶上十分显眼,他却很是坦然的接受着打量的眼神,平和的向元华解释道:“师兄说笑了,我们不过是盛乐城齐氏的旁支远亲,虽略有些天赋,可也绝攀扯不上几位长老。” 此事元华自然也于暗中查探过,这会儿听应道生也如此说,这才放下心来:“我就说两位师弟是凭真本事入的内门,他们这些人不过攀高踩低惯了,竟然连这样简单的道理都想不通。” 这些人会有此猜想倒也不奇怪,道天宗作为仙门中凤毛麟角的古传大派,其中势力宗族盘根错节,复杂的关系网更是纠缠不清。 内门中称得上名号的弟子无不出自家室显赫、仙缘深厚的大族,不仅自身天资不俗还能有家族资源的支持提携,相比之下像吴楚先那样空有根骨的寻常修士便很有些不够看了。 就连齐全有个身为城主的父亲,也只能在内门旁听几年,到了年岁还是要出宗总理那些仙凡交杂的俗事,终其一生再难于修炼一途有所突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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