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活蹦乱跳的回来这件事梁栖不必亲眼确认也能知晓,今日约见除了象征性的问问是否别有收获之外,其实还真就是为了给寒令养护鳞甲。 哪知从进门开始,他这师侄便板着一副冷脸,活生生好似谁亏了他灵石一般。 应道生等的就是他开口质问的时候:“我们见到纪师叔了。” 只简单一句话,梁栖便弹起身子飞快蹿到他身边,拧紧了眉头追问:“什么时候?在哪儿?为什么没把她带回来?” 先抛出引子的人反而慢条斯理的坐了下来,故作疲惫之色道:“这几日奔波连餐食都未曾好好用过,口干舌燥的实是不欲多言……” 梁栖随手一摆,主位上的清茶果点便落在了应道生手边:“且吃且说!” 恭敬不如从命,应道生一边喂着忙于刷洗的长安一边慢悠悠开口道:“长安跟随宗主潜入随身秘境中查探,其中囚禁有灵兽修士若干,最深处的小屋内便是纪师叔栖身之所……” 梁栖眼含期待的示意他继续说下去,应道生偏偏话锋一转:“纪师叔究竟为何殒身,师叔似乎从未与我详细说过。” “都是些陈年旧事,与当下没有半点关联。”梁栖表现的十分自然,仿佛纪渔溪当真只是不幸夭亡的万千修士之一。 这样说来,那就是有意隐瞒了。 作为他最大的倚仗和底牌,梁栖的有意隐瞒让应道生重新审视起这段过于顺遂的同盟关系,但他并不打算就此不明不白的结束: “或许师叔是年岁大了记性不佳,不放让师侄来提醒您一下。”他暗暗的嘲讽着梁栖的为老不尊:“纪师叔当年似乎殒身于一件轰动仙门的大事中,而她最为卓绝的天赋恰巧和我一样——天生道心。” 梁栖的神情由不耐烦逐渐转变为不可置信,他失态的抓住应道生,嘴唇翕动了半晌才发出了声音:“你是从哪里听说的?” 那些老东西要么熬不过大寿、要么死于魔劫,道天宗里几乎已经翻新过一轮,应当没有人知道这些旧事才对…… 在梁栖有意隐瞒的事情上,冼芸象便是应道生另一番信息来源,是以他并不打算和盘托出。 “雁过留影,只要有心查探自然能寻到蛛丝马迹,况且宗主的确有自言自语的习惯。”他干脆将所有事都栽在丘辰子头上:“所以师叔还是不肯据实以告?” “还是说……您从头到尾都没想过要阻止宗主,只是想用搪塞的说辞拖着我,以免阻碍纪师叔的复生?” 应道生的诛心之言说到一半便被打断,梁栖色厉内荏的态度几乎可以说得上慌张:“不知从何处听了些风言风语,竟然跑来诘问尊长,我看你是……” “师叔可敢以纪师叔的英灵起誓,我以上所言句句皆是虚妄?!” 面对梁栖的骤然沉默,应道生几乎是步步紧逼着追问下去:“所以纪师叔的确也是天生道心,她的殒身若足以用牺牲来描述,甚至让宗主不惜抹去知情人的所有痕迹,那么同样应运而生的我又该是什么下场?或者说您想要看到我落得怎样的结局?!” 原本以为只是自己运气太差,不小心撞破了不该知晓的事情,这才惹祸上身。 原来他的命数早早在出生的时候便已经写好,无论多么勤勉谨慎,都摆脱不掉如此惨淡又苟且的结局? 又或者说什么天生道心本就是最为鬼祟恶毒的诅咒,他的确就是那个身带灾厄、克亡生母的扫把星,所以就连骨肉至亲都将他弃如敝履? 应道生原本以为自己已经能够将过去的一切与自己割裂开,什么同门情谊、血脉亲情,在他筋断骨折的瞬间就已经系数归还,再活过来的人只是不肯将息的一缕亡魂,除了与长安的一点牵连之外再不为任何人起心动念。 可惜啊可惜,他若真有这般超脱世俗的心性,便不会在这看似高洁的五浊恶世中沉沦了。 ‘什么天生道心,你就注定是要被这世间搓圆捏扁的牺牲品罢了。’ ‘看看没了你之后大家不是过的更好吗?御兽宗也是、道天宗也是,恐怕早就想甩掉你这个麻烦了吧?’ ‘就是可惜了,你若真死了,那个蠢兽人也得跟着一道归西,啧啧啧,实在是浪费~’ ‘把这一切都交给我吧,我是天魔之身,不受什么道心佛心的约束……’ ‘丘辰子那个老东西已经不成什么气候了,到时候我和长安一起把他打杀了,什么纪渔溪也拖出来烧成飞灰,任谁也不能再以此做文章。’ 越是纯善之心滋养出来的恶念才愈发精纯,心魔不断吸食着美味的补养品,渐渐在应道生的肉身之外凝结出有如实质的影像,还在不断用蛊惑的言辞推动他信念破碎的进程。 长安一见势头不好,便丢下寒令扑到应道生身边,却反被心魔控制的肉身制住,以灵力化作锁链,牢牢的拴在手中。 “我知道这东西困不住你,不过这灵力中融了这呆子的神念在其中,你挣脱一次我再捆一次就是。” 灵力虽可以慢慢补养,可神念若是毁的多了,那可就要生生世世沦为痴儿了。 长安无论如何也做不出伤害道生的事情,便只能恨恨的任由心魔牵着,寄希望于这个看起来很厉害的师叔。 梁栖自然也没有坐视不理。 清心荡魔的术法咒文用过,消除魔气的灵液也倾尽,一开始的确效果喜人。但这心魔每每受了损伤身形虚化几分,便有不知从何处来的恶欲魔念补充上来。 在这一亏一盈之间,心魔化用魔气的速度越来越快,到最后连受伤再愈合的进程都得以省去,面对梁栖的灵力攻势表现的很是有恃无恐: “老东西,你就只有这点本事?”
第八十二章 梁栖虽然喜欢对着应道生倚老卖老,但不意味着他能接受心魔当面叫他“老东西”。 背后叫也不行! “事态危机,就别怪师叔下手太重了!” 灵力化作漫天霜刃向着心魔削去,梁栖犹觉不够,指使着寒令一齐上阵,以灵蛇至阴至寒的吐息聚集过来,试图将不断魔化的应道生暂时冰封。 长安也不是当真束手就擒,趁着心魔全力抵挡攻势的时候,他以精神力引渡清心诀直达应道生的神念中,试图令其重新归于平静。 眼见得无迹峰外、苍穹之中阴云渐渐聚集起来,很快便会有诛邪荡魔的劫雷落下,到时候不只是道天宗,怕是整个仙门都会知道这里出了个足以招引异相的魔。 随着梁栖的灵力以最快的速度与魔气对冲,心魔果然渐渐显露出了颓势,他面色一沉果断放弃争夺肉身,作势就要携着晕染透的小半灵府外逃。 梁栖自然不能放他出去惹是生非:“这又是什么邪物?” 衡量了下怪模怪样的幻海花和灵气深厚的巨大蛇蛋,他以消耗修为的代价禁锢住心魔,将其封囚到了蛇蛋之中。 王蛇的鳞甲坚固非常,其蛋壳自然也是上好的囚牢,蛋中阴阳相生、暗含生机,正好能将虚幻的心魔收容在实相之中。 蛇蛋将魔气封锁的密不透风,山外的天雷异象自然也失去了目标,很快散去的无影无踪。 殿上经过刚才一阵交锋混乱的不成样子,而峰中弟子此时也毕恭毕敬的询问梁栖可有指示。 “具体事宜,我稍后会与宗主详谈,暂时并无危机,可通报峰中弟子各安其责。” 打发了弟子之后,梁栖身形陡然倾倒下去,若非寒令及时接住,非得结结实实的摔在地上不行。 应道生看起来也没好到哪里去,刚刚的招式旨在逼退心魔,却也结结实实挨在他身上,这会儿也由长安扶着方才走到近前:“弟子感念师叔救危伏魔之恩,先吃些灵药回回精神,想必宗主很快便会来寻您了。” 这灵药本就是从他这里搜刮去的,梁栖底子深厚,当即服下一整瓶就地调息内化,却还不忘挖苦这个麻烦的师侄:“年轻人就是爱冲动,老身还没说什么惊天的秘密,便连心魔都制不住了。” “论调心养性这方面,还是得向我们这些‘老东西’好生学学。” 应道生自知理亏只得连连点头称是,抬手一指身旁的蛇蛋道:“多亏师叔降服了这魔头,不如将这蛋蒸了给您补补身子?” 原本看起来只有三十许的梁栖,经此一遭发间竟已生了银丝,面上也带出些许衰退之相,灵力渐渐补回之后虽有了些许好转,观之却仍是大不如前了。 “老身帮你暂时压制住了还不够?”他一想起红头红尾的‘心魔道生’就在那蛋中便腻歪极了,更何况他以寒令为伴,如何能以蛇蛋补身? 他有心将人打发了,可之前应道生诘问他之事,若就这样不清不白的搪塞过去,恐怕他自己胡思乱想又会生出事端。 若是全权与他讲了,万一这人心魔再经触动,怕是连他也难以再遮掩一次。 这边的异象肯定已经招致丘辰子的注意,为了避免两方人在自己的地盘上撞见,梁栖干脆勉强调动灵力刻入玉符之中,等应道生调整好了心情再慢慢看。 “今日之事,无论何人问起,只咬定了你们是来照料寒令的,并不知晓个中内情,其他的老身自会在宗主面前为你遮掩一二。” 梁栖心累的摆摆手想将人赶走,冷不防被应道生塞了块乌沉沉毫无光泽的石头:“这是我在秘境中偶然发现的奇矿,能辅助灵兽开智,或许寒令能够用上。” 这东西原本是应道生向梁栖讨要往事真相的筹码,眼下倒是正好当做给梁栖的损失费。 谁人不知他与蛇为伴为友,真能帮寒令变得更聪明些,日子也能增添不少乐趣。 两人相携着返回外门之后,方才天上突兀显出雷云之事已经在弟子中传遍了,众说纷纭之下,真正知情的两人却打着哈哈,借口疲累躲回了屋中。 一并回来的还有那朵瑟瑟发抖的幻海花,还有时不时晃动着表示不满的蛇蛋。 临走前梁栖千叮咛万嘱咐,说心魔被困不过一时清净,待幼蛇孵化之时,他必定会卷土重来。 而且这所谓的“心魔”在方才收到围攻后,能够自主自发的吸纳转化逸散在天地间的恶念壮大己身,已经远远超出道心不稳所能孕育的极限。 至于他的具体来历,就在玉符的说明之中。 “看这东西又不急于一时,道生还是先好好调息一番再说吧?”长安还为方才差点儿就失去道生、被丘辰子发现而耿耿于怀,说什么也不许他再贪功冒进。 应道生却因为暂时被剔除了心魔自觉神清气爽,硬是摆出一副可怜巴巴的姿态,说着事关自己的身世和生死,若不能抓紧弄清个中玄机,恐怕接下来都要吃不好睡不好了。 最终长安还是心软了下来,监督着应道生吃灵药,这才不情不愿的交出了代为保管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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