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曾经也担忧过对方实力太强,会察觉出精神力的窥探,或是有什么厉害的法术隔绝,将一切手段都拦在门外。 但应道生万万没想到,丘辰子对自家师妹也这么不留情面。 不止是这次,接下来直到宝船落地的时间里,丘辰子一步都没有离开过自己的房间,对弟子们的问好也只是淡淡两句回应。 就像是……守着什么珍宝一般。 然而他越是守着,应道生就越是怀疑纪渔溪被藏在了里面,也愈发被激起了想要刺探一番的心思。 最终形成了一个无解的闭环。 “好了,我们总能找到机会的。”坠在队伍末尾的长安揉了揉应道生的头,小声安慰道。 同样腿脚不快的姬成美闻言竖起了狗耳朵,嚣张的回头一笑道:“找什么机会?该不会是想要临阵脱逃了吧?” 应道生仗着周遭人多、这病秧子不敢闹起来,也颇为不快的反唇相讥:“我是看师兄下盘实在不稳,想要找个机会试试能不能绊上一跤,不过既然叫师兄发现,我便不试了。” 平时只有姬成美数落别人的份,何曾被这么挤兑过,当即咬着牙低声回敬道:“只怕师弟这腿不够长!” 孰料这一句直接将还未长开的谷藏引了过来,少年剑修向来少言,只是摩挲着剑柄对着姬成美冷笑。 亲亲师弟落在后面,阎良典自然也得跟从,临行前他可是受了师父好一阵耳提面命,务必要看顾好谷藏,莫惹事、也莫吃亏。 就这么一个拖一个,没一会儿功夫便只剩下温池星和高灵贞跟紧了师父师叔,其他几人都暗暗推搡着小声吵了起来。 眼见得越靠近秘境入口,周遭赶来的修士愈发多了起来,一行人的洋相落在有心人眼里,便成了上好的谈资。 “我道是哪个山野散派如此懈怠,竟是道天宗高徒们,想来是修行大成,自得返璞归真的天然意趣了。” 凑上来的老者倒是生得仙风道骨,可惜一开口便极尽嘲讽尖酸之能事,连带着身后的五个弟子也是一副鼻孔朝天的架势,面对着仙门第一大宗也不知谦逊些。 丘辰子哪里不知他们在背后的小动作,只是无心过问这些琐碎罢了。 他不动声色的侧身看去,一行十个弟子衣冠楚楚肃然而立,哪里还有方才散乱的模样。 “鸿博真人谬赞了,幻真门弟子观之亦是气度不凡。”丘辰子不咸不淡的回应一句,甚至连驻足闲谈都不曾,径直向着不远处的法阵走去。 早在发现幻境入口之时,姬成美的师父便马不停蹄的赶来布阵,眼见着丘辰子终于带人赶来,连忙迎上来道:“宗主到的正好,据我估算,后日入口最为稳定,大约会持续月余不散。” 丘辰子简单慰问几句辛苦后,便带着弟子们去城中备下的临时住所修整。 这异常寡言的表现,与其说是冷淡,倒更像是心事重重的恍惚之感。 应道生由此愈发确信,丘辰子是用了什么方法将纪渔溪的冰棺带在了身边,代价应当就是更加频繁切大量的以灵力养护。 毕竟活物在储物空间中根本放不久。 然而正当应道生盯着丘辰子身上的配饰发呆时,迎面走来的几人却吓得他一把拉过长安,按着脑袋往师兄们身后塞。 “见过丘辰真人。”应求缘主动同丘辰子招呼着,笑容和煦的好像自己亲儿子没折在他手里一样。 人家亲爹都不在乎,丘辰子自然也没什么内疚的情绪,也笑着不咸不淡的回应两句,夸御兽宗送来的灵兽品质愈发出众,弟子们外出历练也得心应手了许多。 御兽宗不比道天宗,能有宝船御空赶来,但看一行人风尘仆仆的模样,说是灵力覆足奔来的也未可知。 许是为了拉拢御兽宗,刚刚还对幻真门主不假辞色的丘辰子,竟然主动邀请御兽宗同去别院下榻。 应道生心道不好,拉着长安缩在温池星身后亦步亦趋,按理说他如今改头换面、长安又是异界兽人,本不该有太多顾虑。 怪就怪那个该死的薛茂见过长安一面,还试图一次威胁于他。 每每想起来,应道生都有一种戳瞎那个搅屎棍的冲动。 “长安,你就在房里乖乖待着,要是有人来找你,就说水土不服、身子不适,一切等我回来再说。” 应道生左思右想还是觉得不妥,将老实兽人安顿好之后,便扭头跟上了一路欲言又止的高灵贞。 跟着大师兄一路来到西院,应道生眼看着他敲开了应求缘的屋门,也不入内寒暄,只是恭恭敬敬的在门口行过晚辈之礼,随后带着抱歉的神色问道: “宗主赶路辛苦,本不该叨扰,实是道生归家之后便没有了讯息,晚辈心中挂记,还是厚颜前来了。” 此时的应道生就躲在门廊边拐角处,偷偷探出一双眼睛,看着两人谈论自己。 正兀自忐忑间,却听应求缘叹息一声道:“吾儿已经回归大道了。” “怎么会?”高灵贞失态的拔高了声音,但见应求缘坦坦荡荡的与之对视,已经接受了独子身故的消息,倒显得他一个外人过于做作了。 应道生就站在转角处,听着自己的父亲向师兄描述,他是如何伤重不起、长日昏迷,勉强苏醒后又是怎样的残废落拓模样,每每说到一处,高灵贞的脸色便惨白一分,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他害了应道生的性命。 “也是我儿福薄,原本也能留得一条性命,在御兽宗的庇护下了此残生。偏他性子执拗,非要与黑豹凶兽缔结契约,结果自身驭兽功夫不到家,被发现时已经被囫囵吃了个干净,那孽畜也遁入山林再不可寻了。” 高灵贞无论如何也不肯相信,他生就道心、修行有成的小师弟,会被一头野兽害了性命。 然而应求缘却把脸一沉,字字诛心道:“那黑豹并非凡品,乃是我天灵台百年出的绝品灵兽,我儿灵府破碎、灵脉十不存一,连站起来行走都做不到,又如何能够逃生?”
第五十章 被迫接受“现实”的高灵贞没有回房慢慢消化情绪,反而浑浑噩噩的走上城中最繁华的街道。 那个他亲手从阴暗角落里拉出来的孩子,也因为他的一时行差踏错,断送了大好的前途,如今连具完整的尸身都没有落下。 各大参与秘境的仙门都在城中落脚,街道上满是好奇打量生面孔的凡人。高灵贞茫然的四下看着,突然便觉悲从中来。 他探手入囊中,极为熟稔的翻出一颗炽火泪端详着。 此物唯有地火岩心中方可化生,无机缘毅力者绝不可得,应道生不知寻了多久才得这一颗,作为他稳升内门首徒的贺礼。 恰逢资源雄厚又爱讲排场的千机门人进程,百姓们纷纷前去凑热闹,周遭街巷顿时空寂了下来。 “跟了许久,可有收获?”行入一条窄巷之时,高灵贞突然对着空旷的巷道冷冷开口。 应道生自知暴露了行踪,也没有藏着掖着,闪身走进了巷子中:“大师兄……你还好吗?” 这一声唤,高灵贞眼前稚气未脱的少年与记忆瞬间重合,揪心的痛楚之中竟然生出一丝丝诡异的慰藉。 “你怎么跟来了?”他最终还是收拾好心情上前,拉过“祈宁”一道向回走:“城中满是仙门修士,若是出了岔子你要如何自保?” 应道生狡黠一笑,从怀中掏出枚看似普通的錾花钱币晃了晃:“我有大师兄给的护身法器,打不过还可以跑。” 回去的路上,高灵贞略带尴尬的问应道生是从何时开始跟上他的。 按照明哲保身的原则来讲,应道生说什么也不该承认自己听了全本的墙角。 可这一点疙瘩系在心里,过了这一次,恐怕高灵贞永远也不会向“祈宁”谈及他早亡的小师弟了。 “哥哥有些水土不服,我想着出来找些药吃,正巧看见大师兄往西院去。”他最终还是选择据实以告。 高灵贞早料到如此,非但没有急急的去封他的口,反而直接问道:“师弟可听过‘应道生’这个名字?” “祈宁”只是初入宗门不久的山野小子,当然只能摇摇头茫然以对。 然而高灵贞需要的,正是这样一个全不知情,过后也不会放在心上的听众。 “他就是我刚刚拜访的御兽宗宗主独子,也是我曾经的小师弟。” 应道生适时的表现出惊讶的神色,皱着小脸干巴巴安慰道:“大师兄不要难过,这个师兄只是命不好。” 高灵贞摇了摇头,细细碎碎的讲着他心中的小师弟有怎样稀罕的天赋,心性又是如何沉稳良善,直听得当事人自己都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宗门中嫉妒他天赋卓绝、又独得师尊青眼之人比比皆是,就连本该好生照拂他的我也没能免俗。甚至在……” 他闭起了眼睛,在对自己满怀孺慕的少年面前,将鄙陋的心思摊开来:“甚至在秘境试炼之前,我隐隐对其他弟子的心思有了猜想,却秉持着可笑的公正原则,没有事先干预、也未曾告知道生。” “只是同门打闹,那位师兄为何会伤的那么重?”应道生问出了最关心的事情,他必须要知道高灵贞究竟是不是丘辰子的帮凶。 这个答案决定了他会不会用同样的方式予以“回报”。 “他被支开到了无人处,我则被弟子们绊在了营地,偏偏此时又闹起了兽潮,等再找到他时,一身筋骨几乎都被踩碎了……” 高灵贞缓了好一会儿才重新开口道:“师尊说他灵府枯竭已经不成了,不如送回亲人身边将养。” 应道生直截了当的指出:“可咱们宗门明明有更好的疗养条件,御兽宗连个大型的代步法器都没有。” “师尊总领宗门上下,有时的确……无法面面俱到。” 这已经是高灵贞能说出口的,最大程度的指责了。 不等应道生再说什么,高灵贞指了指近在眼前的别院:“到了,我去你奚师姐那儿讨药,你先回去照顾兄长吧。” 说完几乎是逃也似的快步走开了。 能与高灵贞谈起旧事,对应道生来说完全意外之喜,他脚步轻松的回到房间,却见长安整个人都钻进了被子里,只漏出一双眼睛死死盯着房门的方向。 “只是叫你装病推脱,倒不必装的这样像吧?”应道生笑着上前掀开被子,却见一双黑中透粉的豹耳被大力翻折塞在发间。 兽耳的软骨极有弹性并不肯轻易折下,长安应当是花了大力气去弄,肉眼可见耳廓内都有些红肿了起来。 “道生……”委屈的兽人扁了扁嘴巴,将毛茸茸的大脑袋往他怀里塞:“它们又冒出来了,我怎么收也收不起来……” 这倒的确是个问题了。 “高灵贞听说你不舒服,已经去奚玉信那里讨药了,估计很快就会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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