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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送走了满脸崇拜的外门师弟之后，高灵贞阖上门却露出了愈发疑惑的神色。 “太像了。”他不自主的轻捻着指腹，仿佛那熟悉的顺滑触感还残留在指尖。 这个祈宁明明处处都与他不同。 性子比他欢脱、生得没他标致，有沉默寡言的兄长和并不显赫的家族，就连身形也比他这么大的时候要矮两寸。 可莫名就是会叫高灵贞回忆起，那个他亲自从御兽宗接回的沉默孩童，那个不声不言咽下委屈和捉弄的少年，那个……冰雪一样疏离、却被血污染尽的落拓修士。 “道生啊……”高灵贞眼中不自觉浮起了憾恨之色，为自己嫉妒之下的种种举动，也为应道生天妒英才的惨痛命运。 这次从秘境回来，还是去御兽宗看看他吧。 正与长安分享战利品的应道生陡然生出一丝危机之感，细细查探之下却并未发现周遭有什么异常。 “怎么了，道生有哪里不舒服吗？” 高灵贞的私藏里有隔音匿形的法器，是以长安说起话来也不必再忌惮，若是被人发现了，只说无意触动法器便好了。 “啊……没有，”应道生摇了摇头，暗道自己实在是有些疑神疑鬼：“许是突然见了故人，总有些心绪不宁。” 说到这个，长安拉过道生的手，将其扯到自己怀中坐下，担忧的追问道：“他们从前待你是不是不好？” 虽然都是些陈芝麻烂谷子的往事，但应道生觉得确实有必要给长安提个醒，毕竟日后还要相处一段时间，若不加以提防恐怕这傻兽人是要吃亏的。 “给我们发辟谷丹的那个奚玉信，其实是医毒双修，性子也有些乖戾，她若是与你调笑什么，只管装傻就是。” “阎良典和谷藏是剑修，我从前接触的不多，听说都是些爱剑如命的修炼狂，反而要好相与一些。” “温池星心思倒不坏，只是容易被其他几个拿捏指使，若有异常之举你当小心一些。” “姬成美此人嘴巴臭了些，但身子骨脆的很，你只要当他在吠便好。” “游乐安虽是女子，但出手狠辣、性子也孤僻，平日里不要招惹她应当无虞，但危急之时她也极有可能作壁上观，远不如那两个剑修来的可靠。” “那个金光闪闪的金意石你一定要提防，其人最是贪婪、心机也深沉，他的东西你万不能接受，说了什么也不要相信，只管来找我就是。” “最后……高灵贞是丘辰子的得意弟子，未来极有可能继承宗主之位。” 说起这个师兄，应道生也难免有些纠结：“初时他带我还是不错的，只是后来我锋芒太过便招了他的忌惮。不过眼下我们披着外门弟子的皮，说不定还能从他身上讨点好处。” 这复杂的人情世故，说的长安头都大了，勉强捋了一捋，才发现这一船人不是傻就是坏，还有一些冷眼旁观，顿时痛惜的将应道生抱住亲了又亲。 “没有关系，以后我一定保护好道生，谁也不能再欺负你！” 应道生说了这么多，倒不是为了向长安卖惨。 “如今他们在明，我们在暗，虽然没能趁机上主峰刺探情报，说不得会有一番新的机缘。” 说曹操曹操到，法器形成的护罩上荡起一阵波纹，表明受到了外力触动。 仍在腻歪的两人赶忙分开，各自整理好微微凌乱的衣衫之后，一同上前打开了门。 “师弟们在做什么，怎么还要开着隔绝阵法防备我们？”奚玉信故作轻松的调侃着，一双眼睛却不住向房内瞟着。 长安很是反感这般肆意探查的目光，挪动半步就要挡住，却又被应道生轻轻拉开：“师姐来的正好，大师兄给了我们些傍身的法器，只是我和哥哥都不大会用。” 说着，他便侧开身子请奚玉信进门，装模作样的向其请教法器的使用方法。 奚玉信眼中闪过了不屑的神色，面上却只是嗔怪的笑道：“若是丹药我还识得些，这繁琐的法器看了就头疼，还是叫大师兄教你吧。” 应道生自然也不是真的想要她教，便没有强求，只是问她前来所为何事。 “自然是有事想要两位师弟帮忙了，”奚玉信引着两人走到甲板上，指着几人围起的兽尸道：“我这里恰有炼丹剩下的一头灵兽，想请两位师弟帮忙料理了。” 比起寻常野兽，这种食草灵兽肉质更加细嫩鲜美，其中还蕴含着一定的灵力，入菜或是炼丹都十分相宜。灵兽园豢养的数量虽多，却也只有内门弟子可以享用。 所以几人许诺可以一道享用的时候，应道生十分痛快就答应了下来。
第四十八章 长安在那分解羊兽尸体的功夫，应道生也蹲在旁边挑拣起配菜的灵植。 从高灵贞私藏里翻出的短匕轻薄锋利，虽比不得长安自己的爪子顺手，分筋削肉却也不在话下。 眼见得一整头灵兽轻轻松松被肢解开来，谷藏和阎良典终于按耐不住走了过来，蹲在长安身边仔细观摩运刀之法。 应道生看着这一幕，心中不免有些好笑。 道天宗内门弟子除了修炼之外万事皆不挂心，曾几何时他也是其中一员。然而经此一遭方才知晓，大道不在至高处，凡尘处处有玄机。 “我哥哥宰杀过得牲畜鸟兽不知凡几，只消看一看、摸一摸，便能知何处下刀省力、如何分解容易。”他实在看不惯三个闷葫芦的戏码，遂主动开口解释起来。 阎良典还在纠结该不该打扰，见应道生主动搭话自是欣喜，细细的问了几处隐秘的骨骼薄弱处，得了长安简短的回答后似乎有了些许感悟。 一旁的谷藏突然语出惊人道：“若是能有些实体来练练手，想来对敌之时也会有新的体悟。” “修行人当有所为有所不为。”阎良典无奈的打断了他的遐想：“人伦尚不能容，天道又何尝能许？” 谷藏显然并不认可师兄的劝诫，仍是一脸跃跃欲试的神情。 “谷师兄说的也不无道理。”应道生虽口称师兄，却更像是以长者的身份启发道：“凡人中也有职位名曰仵作，可剖解尸身得知死因，从而使罪者偿命、冤者涤过，亦能成就无上功德。” 自小入宗门修行的谷藏哪里知道这些奇事，当即来了兴致，拉着应道生追问更多详情。 阎良典见师弟聊得兴起，也笑着没再阻拦，不知从哪里找出把匕首，也向长安讨教起“肢解的艺术”。 鲜嫩的肉块夹杂着灵植，用温池星提供的铁签串好，架在姬成美布下的小型火阵上炙烤。 长安翻动着烤肉，时不时将调味料洒在上面，很快便有浓郁的香气飘散起来，将其他几人都吸引了过来。 “师弟手艺真好，不如来内门做灵厨吧。”奚玉信娇憨的笑着，仿佛是给出了什么天大的恩惠一般。 应道生压下心中不快，故作轻松道：“师姐见笑了，我们兄弟二人时常于山林行走，也只有这一味烤肉拿得出手，若要天天吃却是不行的。” 奚玉信闻言果然也不再强求，只是颐指气使的要长安手脚快一些。 “师妹可真是好胃口，拙剑峰的师兄师弟都去帮忙了，还不够你吃的。” 姬成美这一嘲讽不要紧，两人登时你来我往吵将起来。高灵贞作为师兄少不得要从中劝和，倒是叫剩下几人抓住了机会，一串接一串大嚼起来。 应道生虽不会烤肉，却也装模作样的跟在长安身边忙活着，不时被投喂一口香喷喷的烤肉，吃的满嘴都是肉香。 正巧高灵贞劝架无果，被赶到了这边来，他抓了把烤串迎上去问道：“大师兄，要不要给宗主和程长老送些吃的？” “还是师弟想得周到。”高灵贞不知想到了什么，接过烤肉用碟子盛了，便向船舱走去。 应道生能有什么坏心思呢，他不过是想让高灵贞搅和了丘辰子的清净罢了。 长安得了应道生的授意，也分出缕精神力跟了上去，意外发现高灵贞径直走过船头丘辰子的房间，先行敲开了程风鸢的房门。 “师叔，师弟们烤了灵兽肉，送来给您尝尝。”高灵贞语气放得又轻又缓，隐约有股子撒娇邀功的味道在里面。 程风鸢早就发现了他们在甲板上的动静，只是想着弟子们亲近些于试炼有益，便就由他们去了。 不曾想这些小皮猴子们还能想到她。 “灵贞有心了，闻着确实不错。”她瞧着高灵贞手中还有一碟，便笑着问道：“这份是给师兄准备的？” 见高灵贞点头称是，程风鸢十分自然的将其接过：“你且回去和师弟们一道玩儿吧，这个我去送就好，免得他又唠叨你。” 程风鸢背过身去的瞬间，高灵贞脸上完美的笑容顿时垮了下来，长安的精神力在空气中扭了一扭，敏锐感知到一种他十分熟悉的情绪。 “你是说高灵贞因为没能亲手给丘辰子送饭，所以失落了？” 回到房间后，应道生熟悉的撑起隔绝法器，将长安感知到的情况原原本本问了一遍。 长安煞有介事的点点头道：“没有错的，道生忙着教别人不理我的时候，我就是这种感觉。看来那个大师兄一定很爱他的师父。” 高灵贞爱丘辰子？应道生几乎要笑出声来，事实上他也确实笑起来了：“怎么可能？要说他对程风鸢生出了情愫倒更可能些……” 等等…… 旧日的情形飞速在眼前闪过，应道生也不知出于何等心思，开始细细拷问自己： 高灵贞是从何时开始对他生出嫌隙的呢？ 从他在宗门大比中崭露头角，成功震慑了从前总爱找他麻烦的弟子们？ 不，还要更早些。 第一次是程风鸢为他指点了功课，然后是程风鸢送了伤药给他，接着是程风鸢将灵食点心分给他的次日…… 程风鸢向来爱往主峰跑，只是应道生初初入宗门之时极为怕生爱静，故而一开始并无太多交集。 渐渐习惯修行生活之后，丘辰子对他的教诲关注也愈发多了起来，无论每日事务如何繁忙，总会抽出一点时间监督这位小弟子的进度。 也就是从那时候开始，程风鸢待应道生热络了起来，每每碰壁没能得见师兄，便会提了东西去探应道生的口风。 无非是问些“你师父今日忙了什么”、“你师父最近爱吃什么”、“上次带来的灵丹法器你师父可用了”之类的琐事。 那时应道生还以为师叔身为女子，故而对他体恤了些。 现下想来，她只是透过年幼好哄的应道生，在窥探丘辰子不愿显露人前的生活罢了。
第四十九章 “那丘辰子房内呢？可看出了什么异常？” 面对应道生的追问，长安先是点了点头，仔细想想也不准确，又木讷的摇了摇头：“他没开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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