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怀孕了。”戈雅一进来就没头没脑地说。虫族身上的血还没洗干净,带着一股浓重的血腥气,沿着他的手臂外侧流水一样地往下滴。 加龙把线从口腔内部抽出来,不咸不淡地承认道:“他怀孕了。” 他没有反驳,也没有给出其他解释。虫族用手指握着针,再把它从口腔内侧穿回去。戈雅的喘息粗重了起来,接着,加龙被猛地推到一边,后脑狠狠顶在镜子上,镜面呈现出蜘蛛网一样的裂痕。 数条骨肢从虫族的左右肩膀上长出,边缘延伸着锋利的骨刺。失控的虫族已经没办法控制自己了。加龙红色的眼珠没有动,甚至没有什么别的表情,就这么有点无聊地等着他。 “...是怎么回事?” 戈雅缓了一会儿,才能说出话来,声音沙哑,“你强迫他了?你...该死的...我要...我要杀了你... ..." 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虫族连眼睛的颜色都变了。他的六只次眼从眼眶斜下方长出,狰狞而神经症一样眨动着。加龙扭了一下脖子,那些附肢从他胸腔两侧的位置长出来,中间有一个巨大的裂口,长着一只左右滑动的红色眼睛。 “我告诉过你,我不会强迫他。”加龙平淡地说。“虫母想要怀孕,我按照他的意思,仅此而已。” 戈雅的神志似乎清醒了一点。接着,他的手放松了一点,但好像还是不能接受这个现实。 加龙把他推开。镜子碎掉了,变成了一片片的,蛛网一样掉在地上。他捡起来一片,仰着下巴,对着反光看自己的颧骨。 戈雅在他背后艰难地问道:“...妈妈是怎么要你的?” 加龙沉默了一下。然后他说:“他用枕头蒙住了我的脸。就是这样。” ----
第38章 虫卵 戈雅踌躇走到虫母房间门口的时候,冥罗都正和阿蒂卡在一起。高大的虫卫趴在虫母的小腹上,眉间舒展,放松地闭着眼睛,虫母正在轻轻地抚摸他的头颅。 榻榻米一样的软榻上,阿蒂卡的小腹隆起,已经有近似人类三个月孕中的身形。他看上去还是和戈雅那天走的时候一样,脸色苍白,带着淡淡的忧伤。从这个角度看过去,他的面部轮廓仿佛笼罩上了一层银光。 虫母的双颊有些削瘦下去,紫色的眼睛雾蒙蒙的,看不真切。戈雅发现虫母唇珠的血色淡了一些。冥罗都在阿蒂卡身上太过放松,健硕身体一起一伏的,睡得正香。直到戈雅走进房间里来了,他才发觉。 虫母的小腹柔软,里面传来卵的声音。那种水声润在虫母的心跳里,比世界上任何一种声音都要好听。虫卫腰侧的几张大口睡得舌头都瘫在一边,张着利齿流口水。 听见虫卫走近,阿蒂卡没有抬头。戈雅站在他的面前,局促地像个孩子。 “妈妈。”戈雅轻声说。 冥罗都终于醒了。他慢慢从阿蒂卡身上起来,用手臂撑着地。那几张大嘴像是也醒了一样,吧唧吧唧着。他看见戈雅,但是冥罗都还没完全睡醒,所以没有下一步的动作。但是戈雅已经不能再等了。 “我想单独和您在一起,妈妈。”戈雅哀求道。他慢慢跪下一边的膝盖,奢望阿蒂卡抬头。阿蒂卡没有动作,只是把手从冥罗都身上移开,让他先走。 冥罗都腰侧的大嘴傻乎乎地张大了,似乎不明白为什么自己要离开。但是虫母的命令他一概遵守,所以冥罗都什么也没问,从塌上站起来,走到了门口。在门口的时候虫卫转身过来,看着阿蒂卡,好像有点舍不得出去的样子,又好像还在指望虫母能让他做点什么,比如端茶倒水之类的。但阿蒂卡没有做什么。于是冥罗都悻悻走出了房间,关上了门。 现在房间里只剩下虫母和他的虫卫。房间里很安静,戈雅半跪着,想等着阿蒂卡先说话。阿蒂卡的手搭在自己的小腹上,是一个保护性的姿态,像潜意识里还在防备会遭到的攻击似的。 戈雅看在眼里,心里一阵阵抽痛,但很快忍住了。他低下头去。 虫卫半跪着,但身型也和虫母相差不大。阿蒂卡没有让他上前,也没有让他离开,虫卫健硕的背部佝偻着,像是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一样,但又舍不得从这里离开。 “妈妈。”戈雅喃喃低语道。“您原谅我吧,原谅我吧。妈妈... ..." 他另外一只膝盖也跪了下去。他在战场上那么可怖,血腥而不可战胜,此时却爬在虫母的膝边,一寸寸膝行挪过去,低至尘埃里一样,卑微地趴在虫母的足边。他愿意当阿蒂卡的狗,那些可怖的肌肉,结实虬结的身体,如果虫母不愿意用脚踩上去,那还有什么价值呢? 戈雅浑身颤抖,用手握着虫母的足踝。阿蒂卡的一个眼神就能让他疯狂,让他痛苦,让他幸福,但虫母把头扭了过去,只给虫卫胸中留下一口颤抖又极度痛苦的呼吸。 ---- 阿蒂卡:摄影师 柔光开太大了啦 戈雅:这一跪~~就是兄弟~~情谊~~
第39章 过去 戈雅在他快要死掉的那一天遇到了阿蒂卡。 他进化了。但进化的虫卫往往只有一种命运,那就是被其他的虫卫撕碎。这种进化不如说是一种异变,像是可怕的病毒,需要铲除。他记得自己的身体被扯断了,窸窸窣窣的声音包围了他,前螯扯着他的身体,来回争夺着。他从一种扭曲的角度里看见一缕白光,像是银色的光晕,朦胧地从远至近。 阿蒂卡在他面前蹲下了。虫卫给虫母让出宽敞的大道,像是潮水一样退去。阿蒂卡柔软的手指拔弄着他,戈雅的喉咙被咬开了一半,身体扭曲着,整个背部都翻转了过来。他因为疼痛而颤抖着,那手指好柔软,摸着他进化得近似于人类的冰凉脸颊。 虫母的庇护让戈雅远离了被撕碎的命运。阿蒂卡让他搬到自己的卧巢里来,修补他破碎的身体。虫母的育儿巢里坐落着许多卵,有些新生的虫卫从卵中钻出来,阿蒂卡和他一起给幼虫清理身体。 新生的虫卫很快就长大,和戈雅当初一样。但那些虫卫都无法理解阿蒂卡的另外一面,它们遵从天性,听从虫族的本能。阿蒂卡的信息素对它们来说就是一切。 但戈雅不同。他陪着虫母,笨拙地学习,最后能够用语言和阿蒂卡沟通。阿蒂卡非常喜欢他。但戈雅知道,阿蒂卡心中一直想着远方的虫嗣,那个不能给虫母后代的无用高阶。 阿蒂卡现在只有一个虫嗣。他生下很多卵,但除了虫卫,剩下的卵都枯萎了。有些夜晚里,戈雅搂着虫母,阿蒂卡在他怀里伤心地哭泣。 他把那些枯萎的卵都吃了下去,希望它们能再次从双腿中滑下来。戈雅听着虫母的话,那时候他还不大会用语言交流。他用自己的方式笨拙地安慰阿蒂卡。阿蒂卡给他起了名字,叫做戈雅。阿蒂卡喜欢自己起的名字,他觉得自己起得很好,叫起来非常好听。 戈雅只对一件事情感兴趣。他的虫母,任何有关于阿蒂卡的一切。阿蒂卡的笑声,阿蒂卡柔软的手指,阿蒂卡背对着他,脊背上舒展开修长的骨肢。阿蒂卡窝在他膝上的样子,阿蒂卡累了闭上眼睛的时候,阿蒂卡睡着了腮帮鼓鼓的安静模样,阿蒂卡鬓边调皮的碎发,阿蒂卡睁开眼睛时紫色的眼睛。 那时候两人都以为这些不会改变。可是,改变开始很快到来。阿蒂卡再次决定产卵的时候,虫巢中发生了一场暴动。多个进化了的虫卫与虫群发生了激烈的厮杀。在血腥,死斗,堆积如山的虫群尸体中,阿蒂卡哭着生下了新的虫卵。 他生产完,感到非常疲累。戈雅如果在他身边就好了。他们可以一起给幼虫清洗,他现在太累了。 戈雅走进他的产房的时候,阿蒂卡已经恢复了知觉。对方身上沾满了虫卫的体液,还有一些碎块和鲜血。 但这是他的戈雅。阿蒂卡只觉得有一点点害怕,他把手放在一边的虫卵上,像是能借此获得一点力量一样。 接下来的事情阿蒂卡有点记不清楚了。他尝试阻止虫卫,但虫卫打碎了他的卵,那些漂亮的虫卵。他刚刚生产过,还很虚弱,所以难以调动全部的力气。他也许哭了,或者发出一些叫声,但阿蒂卡不记得了。他同样也不记得戈雅颤抖着将他搂紧。 戈雅,戈雅,你走吧。阿蒂卡什么都不记得了。他重建了自己的巢,做了一个大大的虫茧,睡了进去。等他醒来的时候,一只白色的小虫已经在他怀里趴着睡觉了。 ---- 戈雅,给你一个痴汉加偷窥狂认证
第40章 玩笑 这么多年过去了。夜晚,虫卫辗转难眠;白天,他厮杀在战场上,用鲜血来麻痹自己。阿蒂卡,你什么时候会原谅我? 阿蒂卡也许从来都没有真的生他的气。他只是不知道怎么面对他。这种难过让阿蒂卡下意识地想要躲开,像是这样就能将那段噩梦一样的回忆远远抛在身后似的。他像是落在水面的小虫一样很快飞开了,再不飞开,这水滴会打湿他的翅膀,他就飞不起来了。 可怜的戈雅。阿蒂卡有时候也想他,他心里有一块地方,属于他曾经的小伙伴。他们像两个年龄相仿的孩子一样,玩得那么开心,阿蒂卡喜欢对他开些调皮的玩笑。恶湖对这些都没有反应,只有戈雅回应他。他们像一对镜子,你看着我,我看着你,彼此都在相互的眼睛里看到自己。 戈雅的脸湿透了,紧贴在虫母的足踝上。他闭着眼睛,用脸颊摩挲着,毫无保留。时而,他发颤地呼出一口气,阿蒂卡感到他的手一下子收紧了自己的小腿,接着又紧张地松开,像是才意识到,那阵慌乱的紧握会让母亲感到痛苦。 再次失去阿蒂卡的恐慌,可怕地撞击着他的心扉。戈雅觉得自己再也不能承受第二次了。阻碍到他的东西,他都要通通杀死,再也没有人能阻止他。这么长的时间里,他总是觉得自己要发疯;实际上,戈雅已经有点神智不清了,他的状况时好时坏,像是偶尔会敲响一下的坏钟。 在这种半清醒的神智状况中,戈雅朦胧地感觉到,阿蒂卡在摸他的侧脸。虫母柔和的手指跑在他的脸颊上,他枕在榻上,身下很软和。 他刚刚睡着了。阿蒂卡让冥罗都回来,把戈雅搬到自己的床上。他坐在床边,侧头看着虫卫睡熟了的侧脸。 小时候,有一次和妈妈吵架了,阿蒂卡穿着小鞋子愤怒地跑出门去,踢了一脚门口的大树。没有生气了之后,他觉得大树好可怜;树不会说话,也不会躲开,只能默默地站在那里。树会疼吗?他自己踢得很痛。树也会感到有点疼痛,对吗? 他从来不跟其他人发脾气。但他跟妈妈发脾气,跟最好的玩伴发脾气,也跟戈雅发脾气。为什么砸坏我的卵?你应该告诉我,而不是好可怕地动手起来。他虽然喜欢那些卵,但是坏掉的卵,如果之后分辨出来了,确实只能吃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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