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钱,可以不读书,却不能不吃饭。 主角辍学开始四处打零工,他做过很多份工作,虽然很幸苦,因为年龄与沉默寡言的性格经常被排斥刁难,但坚持要用拼凑起的钱供姐姐读完大学。 被星探递送名片时,他狂奔回家,那时候他以为厄运就要离开他们了,可姐姐却住进了血液医院,她的手臂上有无数新旧交替的粗大针孔。 纵使没上完高中他也明白这种病当前根本无法治愈。 他分秒不停地跑剧组,给演员做最危险的身替,从五十度倾斜的摩天大楼外壁反复上下,甚至决定签下公司递上门的无期合同,他终于赚到了很多很多钱,可以给姐姐住最贵的病房,用最好的药。 可姐姐也离开了他,就在他眼前,溅开的铁锈味就像一条腐烂多日的死鱼被刮下来的鳞片。 故事的结尾,主角带着姐姐坐上了回乡的白色面包车,在人群拥挤的交通站台中,他不过是最普通、又最孤独的鲤鱼。 高高跃起,然后拍打在石壁上,只够溅起一捧无足轻重的水花。 白葵反复拖拉进度条把结尾的部分看了好几遍,然后上网查出电影的详情。 在秦天阳优秀而闪光的电影生涯里,这部评分极高的电影存在感并不强,甚至称得上隐形,只在被国外某著名电影节提名而秦天阳却未出席领奖时被媒体提起过。 据传,那份玫瑰石奖杯至今还陈列在电影展馆中,无人认领。hłѕӯ 因为被电影的内容震撼到,白葵一晚上都没睡好,闭上眼就会想起那道银色边框,漆黑夜幕,白到透明的皮肤,和那张与秦天阳有三分相似的侧脸。 所以才有了上午这一幕。 他不知道秦天阳有没有走出来...... 单看男人戏谑挑起的嘴角弧度,桃花眼一错不错地盯着他...手里的玻璃杯,白葵很难将他与电影中那个肩膀不够宽阔,还满脸青涩、傲骨嶙嶙的少年看作同一个人。 “走吧,要开始拍戏了,我们一起过去!” 白葵突然跳下凳子,水杯被他随意搁到台子上,牵起秦天阳的手臂往外走。 男人有一瞬间怔愣,跟上他的步调,走出门,被带进灿烂的阳光里。 郢都。 回来后,没过两天,葵瑕就发现那天他在街上碰见的怪人也和他们住进了同一间客栈。 但那人似乎挺忙的,经常昼夜都不出现,客栈里客人不多,都没几次见到他的面,葵瑕就没怎么放在心上。 天越来越冷,窗檐都结了冰棱,长长几根挂在上面。 林荆岫不让他再开窗,说是冰棱若是掉下来会很危险,兴许能把他的手背都给砸穿。 能不吹冷风受冻,葵瑕比他还积极,成日窝在房间里,厚厚的锦缎套棉花被盖上一层又一层,还要捂上几个汤婆子。 分外怀念山洞里一年四季的恒温环境,他那张玉石床还是冬暖夏凉的,哪里晓得人间的冬季竟然会这般寒冷。 这天,葵瑕又睡到日上三竿才起床。 当然今天也是个雨雪天,没有太阳。 林荆岫不在房间里,葵瑕圈住被子坐起身,感觉肚子涨涨的。 唔...可能昨天晚上姜糖煎梨汤喝多了...... 他总是用不习惯放在房间里的马子,觉得有臭味儿,也不让林荆岫用,那东西早早就被搬出屋。 葵瑕边揉眼睛,胡乱披上新买的厚实大氅,踩进毛茸茸针织鞋里打开门,准备去上茅房。 嘶嘶嘶...好冷哦! 这种天气真的会有人出门吗?还真有。 吧嗒吧嗒跑下楼,葵瑕就愣住了。 大堂里即使是白天也没有开门,店小二不知去向,天寒地冻,只有雾蒙蒙地一点光线,身着黑色纹袍的男人是唯一在吃饭的人。 他好像感觉不到冷,脊背挺直,坐姿端正,杯中烧酒缭绕起屡屡热烟,脚边放了个炭盆,碳块表层却没有红光。 许是听见响动,男人抬起头朝他望过来,脸上又露出那副葵瑕看不懂的表情。 他可能想笑,但又不太会,那道刀疤被面皮扯动崎岖拱起,像条钻进了皮肉里的毒蝎长虫,吓得葵瑕差点从最后两阶上摔下去。 竭力忽视掉那道灼灼的视线,葵瑕目不斜视掀开侧门的布帘,走进去后立刻小跑起来。 中途才遇见往回走的店小二,很殷勤告诉他:大堂那人付了一个月的押金,就住在葵瑕对面的天字贰号房。 只不过葵瑕不爱出门,这才头次知道。 在四面漏风的茅房里解决完,小屁股都冰冰凉凉的,葵瑕吸了吸鼻子,又想回屋继续躺着。 听说北边城镇人民自己家里会烧炕睡,除了宫里或是富贵人家,很少有烧炭取暖的,但来福客栈也没有土炕,只能在卧榻垫上厚厚的棉絮垫子,一坐下去会有个屁股坑。 非常的舒服,这是葵瑕的感受,林荆岫这种习武的糙汉睡惯了硬床,睡这温香软卧只觉得腰疼。 上到二楼时,葵瑕扶住围栏往下瞥了一眼,那人还在。 真能吃! 甩手走进房间,蹬掉鞋子,葵瑕迫不及待要往床上扑,床前却有道精壮的身影背对着他在叠被子。 那被子上还留有余温,林荆岫整个掀起来,立刻就闻到了被藏在里面四散的香气,他面不改色,将被子叠成整整齐齐的豆腐块,码在床头。 葵瑕很生气,跳起来揪住他半边红透的耳朵,“你为什么弄乱我的被子呀?!热气都散了,等会我睡进去又冷冰冰的要捂好久。” 林荆岫猝不及防被他扯歪了下身子,赶紧为自己辩解:“我是在叠被子,顺便把汤婆子换下去灌热水。” “就是弄乱!我不要叠!” 男人似是很无奈,把刚叠好的几床被子又铺开,边角掖好,探入手掌摸了摸。 “还是热的,阿葵等会再躺好不好?先去小榻坐坐,我去换水。” “好吧。”葵瑕的小脾气收缩自如,见要求达成,就听话地盘腿坐到侧边的小榻上,“先别走,我跟你说件事。” 林荆岫隔着袜子探了下他两只脚心的温度,将一条毛毯盖在腿上,洗耳恭听:“你说。” 他这么配合,葵瑕反倒不好意思了,老老实实把刚才看见大街上那人以及店小二的话复述一遍。 说完便抿着唇,翘起脚尖,等林荆岫的反应。 男人果然皱紧了眉头,他那天从街上回来后就暗中查明了那人的身份,即使他初来驾到、无权无势,想知道那人是谁却也不难。 从衣服的形制,再到特色鲜明的刀疤,如果他没看错,当时护心镜上轻印的就是一个“路”字。 心思几转,林荆岫用很严肃的语气对葵瑕说:“他不是个好相处的人,正好天冷,阿葵你最近别再出门。” 他知道和葵瑕说什么一定要吓唬吓唬他,他才会听进心里去。 “路明乾,他车骑大将军的官职是踩着无数人的尸骨才爬上去的,那究竟是多少人,谁都数不清。听闻他性情阴诡,喜怒无常,而且从十几年起就有了见血才能止步的病症,他再试图和你说话,你就赶紧跑,听见没?” 葵瑕听得一阵恶寒,连风吹刮窗户的声音听进耳朵里都阴恻恻的,他连忙双手捂住林荆岫的嘴。 “你不要再说啦!他长得那么吓人,我才不会理他。你快去给我弄汤婆子,冷呀~” “好。”林荆岫站起身,踱步在整个屋子里检查了一圈,没什么异样,才离开了房间。 夜来雨风急,屋子里没有点灯,只能听见一轻一重两道平缓的呼吸声。 偶尔有细密雨滴或许混杂着冰雹砸击青石板地面,隐匿某些黑夜中的异响。 “啊!!救咚咚” “天寒物燥,小心火烛咚” 林荆岫如敏捷的猎豹迅速睁开眼,他刚刚坐起身,待要仔细去听。 身旁熟睡的葵瑕一个激灵,惊叫了声,下意识钻进他的被子往他怀里缩,软香的身子颤个不停。 “什...什么东西?你听见了吗?” 林荆岫浑身僵住,两只胳膊不知道往哪摆,任由葵瑕一双藕臂紧紧搂着,嗓音干涩:“嗯,别怕。” 哪有打更人在下着雨雪的午夜击锣的,更何况,他借助月光看向沙漏,离宵禁过去已久,现在根本不是打更的时间。 突然的打更声倒像是为了掩盖什么。 “我好像听见有人在叫喊...是,是个小女孩的声音!很稚嫩,嗓音有点尖,呜呜,会不会有鬼啊?” 他自己就是株植物,倒还怕起了其他的鬼。 “没事,不会的,可能路滑谁在自己院子里摔倒了。”林荆岫顺着他不住微颤的脊背轻轻拍抚,拉上棉被,将漏风的缝隙掖好,说:“继续睡吧。” 葵瑕还是不敢睡,但他实在又很困。 在一下下的轻哄中还是不敌困意,盖上眼皮,就这样蜷缩在林荆岫怀里睡过去。 小心将人柔软的身子挖出来,抽了根枕头给他抱住,林荆岫身轻如燕,没发出任何声音走到窗户前,侧耳倾听了半响。 窗外又恢复了雨夜的平静,仿佛刚刚的一切只是噩梦中的错觉。 第二天天不亮。 林荆岫没吵醒还在熟睡中的葵瑕,穿戴好衣物,下楼用早饭。 意外的是今天大堂内倒是有不少客人,不过都三三两两地交头接耳,时不时露出惊骇的表情,像是这么早下楼只为了听八卦的。 林荆岫在靠近楼梯的方桌坐下,店小二挂着两个巨大的青黑眼圈,脸色也白得不好看,勉强挤出笑容问他想吃什么。 “不过今日后厨备的食物不多,可能要委屈客人了。” “昨晚上发生了何事?”他紧紧盯着店小二的表情。 “这......”店小二眼神飘忽,笑容也僵住,“您,您也听见了?” 他很恐惧似的,瘦小的身体打了个摆子,往门外看了一眼,这才说:“昨儿夜里,又失踪了一个人!” “周老汉独身抚养的孙女,他儿子前几年做劳工,掉进河里淹死了,儿媳妇也缠绵病榻,没多久便跟着去了,只剩下这个小孙女,才不到十岁吧,他家就在离咱们这不远的两条街上。” “昨天晚上周老汉起夜,一下就听见院子里有动静,他那把硬骨头被人踹到地上整晚上都爬起不来,眼睁睁看着小孙女这就不见了踪影!要不是邻居去扶,周老汉还有没有命在都说不准。” 林荆岫抽了根筷子,几欲折断,他追问:“又?最近失踪的人很多吗?” 店小二擦擦冷汗,唇瓣青白:“近几个月一直有,但之前都在城郊,偏僻些地方...谁知道是不是被山里野兽叼走了...现在,这......” 他说完,拿起菜单就进后厨忙活了。 林荆岫没在楼下多逗留,喝下碗热粥,带上打包好的热食回到房间。
102 首页 上一页 67 68 69 70 71 72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