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壑殊才要站起亲身替南岑遥斟茶。花影阻道:“主上安坐,属下来罢。”说着果走过来。南岑遥登时如坐针毡,头也不敢抬。 斟毕了茶,花影走开,一个眼风也不再飘过来。南岑遥心不在焉,他两个说了什么究竟也不曾入耳。就见花影起身作辞,南岑遥再顾不得许多,连忙追了出来。 花影只管快步前走,另有一个侍儿随在身后。南岑遥亦步亦趋地跟着,眼见前边便是重华宫的宫门,忙一把拉住他道:“你去太子那里作甚?” 花影起初不说话,后被缠不过,冷着脸道:“我去哪里又关你什么事!” 南岑遥急道:“那是个色胚,他又有权势,你若被他看上,他要用强,你怎拗得过!” 花影一脸不可思议,“你成日价脑袋里尽琢磨些什么……” 南岑遥将心一横,携起花影一只手,合握在掌心,说道:“今日梓林宫中,我替叶重阳讨情,实乃大错特错。可我所以如此,绝非对他有情,而是习惯使然。我在下界时害他不浅,因此常常愧悔不已,故而一见了他便想报偿当日之失。而在我心里,你却是唯一的那个,求你信我。” 花影抽出手来,只听“啪”的一声,南岑遥颊上已着了花影一掌,登时半边脸高高肿起。 “这一掌是为你顾首不顾尾,贸然行事。天帝面前,你露出那等行迹来,是将你满门身家性命也不顾了么!” 南岑遥原自怔怔地发呆,及听了这话,更加懊悔起来,遂勉强忍泪道:“仙上替我忧心至厮,我……无以为报,为了仙上的情意,便我立刻死了也甘愿。然死前,我恐仙上不明白我的心意,少不得表白表白。我此人此身固然轻贱,可我的这颗心却价值万重,因这里头住着一位仙子。他颜若朝华,如圭如璧。初见时已令我醉透心魄。你道是谁,他的名字我何敢轻易提起,一经提起,我心也便碎了……” “你说的那是嫦娥。” 花影转头就走。 南岑遥在后头大喊:“不是嫦娥,不是嫦娥呀,就是你呀,是你呀……” 那花影随身的侍儿幽幽地道:“当初天蓬元帅调戏嫦娥的时候,也是这一篇话。”说毕,一径赶上花影去了。 南岑遥:“……” 定定呆了半日,南岑遥猛地回过神,撒开丫子直追,“花影站住……” “别提我的名字,提一次你心碎一次,你有几颗心,经得住碎么!” 南岑遥死命赶上,也顾不上拌嘴,一把拽住就劈头盖脸地道:“你究竟去太子宫里做什么?我不许你去,不许你去!不许你去!你现在就回你父亲身边,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等着我上门提亲!” 花影忙捂住他嘴,又在脑门儿上狠狠弹了一指头,“你什么毛病,一时肉麻兮兮,一时又像个泼皮无赖。大一声儿,小一声儿,乱嚷些什么!” 南岑遥抓下花影的手握在掌心摩挲一阵儿,鼓着嘴道:“谁教你总不理我,我为你病到这份儿上了,你再不要我,我可就没活路了。” 花影啐一口道:“给我闭嘴!真不害臊!” 南岑遥:“可你定要去太子宫里做什么?我好不放心!” 花影看着他半晌,冷冷一笑道:“我今儿来重华宫,为的也是一位你心坎儿上关心关切,却触不可及之人。” 南岑遥真诚发问:“谁呀?” 花影笑着点点头,“喔,果有这么一个人,是么?” 南岑遥忙不敢再仄声。 花影又将南岑遥下死命瞪了两眼,方转身走了。 及至到了重华宫,同太子见了礼,花影告了坐,寒暄几句,遂直言来意,“殿下,怎不见那位新来的小侍儿?” 太子敛了笑意,道:“你说的是木氏?”随即打了个手势,一名宫娥近前,太子凑近耳语几句,那宫娥退下,半刻领着木惜迟进来。 花影一见了木惜迟,便笑道:“小木头,多日不见你,今日大宴上遥遥一盼,倒觉得你胖了些。我还道是自己看错了,此刻一见,原来你是真胖了啊。” 木惜迟却不笑,只小心翼翼瞧着太子,而太子一脸严肃,一丝玩笑的心肠也无。 花影早已听说了木惜迟在重华宫中颇为得宠,虽起先也疑惑并忧心,后又闻得木惜迟吃得好玩得乐,也就不在意了。今日前来,实为受南壑殊之托,来探听消息。便故意逗引木惜迟,打量太子作何反应。本料着太子必欣然得趣,不想竟是这样。 花影也不敢玩笑,起身将木惜迟拉至自己身后,小声问他:“怎么了,你惹殿下不高兴了?” 木惜迟苦恼地摇摇头。 怎么了? 木惜迟也不知道怎么了。就觉得大宴归来,殿下看自己的眼神儿不对了,就觉得今日的绿豆糕有点咸,红豆沙又太甜,像是仓皇之下促成的样子,就像是殿下宫中仙娥姐姐的脸色,不那么温柔和悦了。 花影见如此,以为他害怕,但料来太子虽风流无稽,却实是个仁善宽厚之人,想不至于对木惜迟笞刑。然身受南壑殊之托,花影亦不敢怠慢,遂笑着对太子缓缓道:“殿下恕罪,臣下同这位木公子有旧,可否容臣下邀木公子到敝府一叙?” 太子面色沉沉,“你便带走他罢。”说毕又起身道,“恕本宫不能相陪。伯阳,替本宫送送花影仙上。”话音未落,人已进入内室去了。 这里花影向着太子离去的方向施了一礼,便忙忙地领了木惜迟出来。一路上很不放心,直想赶紧把人交给南壑殊才好。谁知刚来到下处,南壑殊人就站在门口,见了他二人,赶了几步上来,先往木惜迟身上看了看,才问花影道:“怎的去了这半日?” 作者有话说: 明或后晚十点见~
第96章 花影此时也不明就里,遂悉将方才在重华宫所见所闻一五一十回禀了。 南壑殊拉了木惜迟的手,走进屋内坐下,问他:“太子和你说了些什么?” 木惜迟道:“打梓林宫回来后,太子就没同我说话。重华宫内上上下下一干人就像瞧不见我在那里,都不理我。” 南壑殊听了不言语。木惜迟又问:“为什么方才金殿上,他们说我是巫族?我不过说了那一句话,怎的就想要我的命?” 南壑殊柔声宽慰道:“没有这回事,他们骗人。” “喔……”木惜迟垂下头,半晌哼唧道,“好饿喔。今日还没有正经用过饭呢,本想在梓林宫大吃一顿,结果没吃饱不说,还乱闹了一通。回到重华宫后,没人给我东西吃,好容易有一碟绿豆糕,那味道属实难以下咽……” 越说越委屈,渐渐声音都听不到了。 南壑殊:“花影——” 花影:“主上,属下明白。来,小木头,我带你去用些东西。” 谁知木惜迟随着花影前脚才走,玉鼎真人便率领十多名天兵雷嗔电掣地来了。 “奉陛下口谕,捉拿疑犯木惜迟至紫霄云殿问话!”说着,一打手势,喝命天兵,“上!” 一众天兵轰然应诺,才要上前,南壑殊冷声道:“谁敢放肆!” 那领头的天兵闻得这一句,不由站住,抬头看南壑殊一眼,与之目光相对,禁不住一个激灵,将先时的气焰都灭了下去,正是进退两难之际。玉鼎真人踱步上前,笑道:“南二公子勿须如此,老夫乃奉陛下御旨前来,还请二公子遵谕承办,交出疑犯,切勿抗旨违谕。” 南壑殊先不说话,半日才悠悠地道:“‘抗旨违谕’四字,下神实不敢当。请教真人,下神何曾抗旨?” 玉鼎真人“哼”一声道:“你不抗旨,为什么拦着天兵不让搜捕疑犯?” 南壑殊又是一阵默然,许久才徐徐开口,把个玉鼎真人摆布得急怒交加,却又无可奈何。 只听南壑殊道:“下神虽不才,却好歹是天帝陛下的客人。或是陛下有意摆出这阵仗来逐客,我等也只好立即拜别陛下及公主,这就作辞归去。”说着急唤苔痕。 苔痕一头雾水,忙忙地进来。南壑殊将他的手一捻,再一推,“还不快去收拾了,此地待不得了!” 玉鼎真人这才着了慌,忙道:“非也非也,陛下命老夫带走疑犯木氏审问,绝非逐客的意思。南二公子不要妄拟圣意才是……” 南壑殊道:“既如此,那么下神这间屋子便不许人搜查。” 玉鼎真人恨的胡子都打了卷儿,只好忍气说道:“那么请二公子主动交出木氏来。老夫便不命搜查。” 南壑殊从容不迫地坐下啜了一口茶,这才悠悠启口,道:“这人现在东宫奉驾,真人恐怕找错地方了。” “你怎不早说……”玉鼎真人气得双唇乱颤,七窍生烟,“好好好……好个南水济,老夫且去重华宫拿人,若果有了便罢,若没有,还要回头请教!到那时老夫看你还有何话可说!告辞!”说毕袍袖一甩,气狠狠地离去。 一干天兵见如此形景,赶着向南壑殊作了揖,告了扰,这才忙忙地追出去。走到半路,玉鼎真人又忽地刹住脚,将天兵拨出半数,命守在这里,不许一个人出入。 这里南壑殊自然料到外头有监守人等,也不去理会,见屋里人走尽了,起身进来内室,花影正同木惜迟说笑。见南壑殊来了,遂向他道:“我才说小木头吃胖了,主上看来如何?” 南壑殊在木惜迟身边坐了,将他上下瞧了瞧,笑着道:“是圆了些。” 木惜迟头低了低,将手里的吃食放下,道:“那我不吃了。” 花影道:“只是说你胖了,又没有笑你。怎么就赌气不吃了?” 南壑殊道:“吃饱些,还有,将这个服了。”说着取出一枚血红的丸药出来,托于掌上。 木惜迟忙问:“这是什么?” 花影却一眼认出,道:“血凝珠?主上,你给小木头吃这个做什么?” 南壑殊道:“以保万全。” 花影道:“血凝珠是战时必备的随军药,给重伤的兵士止血之用。难道小木头你受伤了?” 木惜迟摇摇头。 苔痕这时喘吁吁地进来禀说:“主上,那信……属下不敢怠慢,亲自送到了公主的贴身侍女手上。” 花影不明就里,问道:“主上,你给公主送信,又是为何?” 原来彼时南壑殊唤苔痕进来,并非因玉鼎真人要搜查屋子而赌气命其收拾东西。其实早已用心法凝成一笺,藏于袖内。趁玉鼎真人一干人不备,塞在苔痕手内。那苔痕难得机灵一次,只愣了一愣,转身便跑,来到无人僻静处,将笺子展开一看,上面寥寥几字,写道是:“小白,金殿扶危,殊。” 苔痕一见,知道事态紧急,忙赶到公主府,打着南壑殊的名号将笺子递了进去。 南壑殊:“做得好。” 苔痕道:“属下方才回来时,看到玉鼎真人去而复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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