继天后垂下泪来,泣道:“若果真如此,算是我的造化。” 听闻此言,南壑殊如堕迷雾一般。“若非如此,他还有何缘故呢。难道娘娘你和先天后有甚……龃龉,琼旲替生母不平,因此才……” 这话说的已是十分不恭了,继天后仍是含着一抹惨然的微笑摇头。 “娘娘待我如亲姐,见我婉顺,便将我举荐给陛下。陛下与娘娘情深意重,无论如何也不肯接受我。是娘娘温柔劝谏,陛下才终于答应。陛下纳我为妃后,我依然留在娘娘宫中朝夕侍奉,不仅全无争风吃醋,亦且更加姐妹情深。不久,我替陛下诞下一女。” 说到这里,天妃顿了顿,好像下了很大的决心,再开口,嗓音已喑哑如泣,“我千不该万不该着了琼旲的迷魂道。” 南壑殊万没料到,这一惊不小。 “起初我原本不从,是他强迫于我。那之后我自知对陛下不起,凭他琼旲说尽花言巧语,我只一心求死。可他却以我女儿的性命相要挟,逼我就范。我死不足惜,可我那襁褓中的女儿何其无辜。万般无奈之下,我只得委身于他。而后我便有了身孕,那当然不是陛下的孩子。我不知该如何自处,每一日都是生不如死。琼旲知道我怀了他的骨肉,逼我生下来。我自然不从,他便威胁要将我女儿扔进老君的炉中炼化,我怕极了,即便拼死保护女儿,终究难敌他的淫威。我生下了那个孩子,陛下和娘娘欣喜不已,对我更是百般呵护。可他们越是这样,我越是心中难安。那之后,琼旲更是淫心紊乱,色胆纵横。有了第一个孩子,就会有第二个,第三个……这弥天大错终是到了不能收拾的地步……” 听到这里,南壑殊简直不可置信。琼旲在他眼里从不是什么正人君子,可他也无法想象,那个风流无稽的天族太子会亮出畜生的獠牙欺辱自己的母妃。天帝的七位皇子,竟全是因此由来的孽根祸胎。 “难道陛下和先天后竟都一丝风声不闻么?” 继后抚了抚鬓发,脸上有种听天由命的凄伤。“哪里能有真正的秘密。他跟我的事最终败露,让娘娘知晓了去。他……他竟然弑母!” 南壑殊震惊万分,“难道先天后的死……也是琼旲所为?” “不错。我见他到了如此地步,生母尚且难逃他的魔爪,何况于我。我早已存了死志,可女儿是我的心肝。为保全她平安,我只得狠心交予一位道人带去了人间。自此我再无牵挂,誓要与那琼旲生死一搏。那日我决意动手,便邀他来我宫里,假意与之周旋,对其百般顺从。可这一幕却被归省的玄女殿下撞见。那畜生连生母尤不放过,又怎会对一个不甚亲近的姑姑心软。我拼尽全力拖住他,以保玄女殿下脱身。而后得知玄女殿下已返回巫族,我也死而无憾了。琼旲随后暴跳如雷,将我百般毒打凌辱,终于抛入无恨海。” 南壑殊不禁有些失神地想道,玄女公主后来该是怎样的悔恨自责,她哪里想得到,她返回巫族的这一举动,令作孽亏心的琼旲下了灭掉巫族之歹心。继天后更加不知自己拼了性命护住的玄女殿下,最终也难逃厄运。 当年巫族之役疑点重重,直到巫族灭族,也没有任何证据指向巫族确有谋逆之意。反倒是所有在巫族之役中立下“战功”的,无不日夜悬心遭到巫族残存后裔的复仇。令人更加揪心的是,玄女致死也没有说出这个惊天的秘密。或许她投鼠忌器,不肯污了继天后的体面,或许她也不愿自己的族类蒙羞。可最终巫族全族覆灭,着实可叹。 继天后说完一切,兀自默默。木惜迟渐渐苏醒,自与南壑殊述说离情。后者将继天后之事转述,因涉及玄女在内。木惜迟已知自己是玄女之子,听后也不作一词。 “天后娘娘,琼旲如今已夺篡了帝位。此人性情狡诈阴狠,万不可凭他做了六界共主,否则六界生灵必遭涂炭。” 继天后讷讷道:“是啊,那该如何是好?” 木惜迟道:“咱们须先从这里脱身,再从长计议。” “脱身?这里崖深岫险,如何脱的了身?” 木惜迟沉思良久,向南壑殊道:“师父,咱们来至此处,实是受了无量佛尊指点。”
第199章 木惜迟沉思良久,向南壑殊道:“师父,咱们来至此处,实是受了无量佛尊指点。” 几乎同时,南壑殊也悟到了这背后的一线生机。 叶重阳悬在蛇巫山上空,看不尽峰岩叠嶂,涧壑曲环。脚下浓雾翻滚,黑云蔽日。诡秘的雾瘴深不可测。才跃下悬崖,却又在悬崖之上。黑气连绵着山体,遥亘千里,宛若迷津。叶重阳轻车熟路地将身在其中穿梭。 原来这蛇巫山一侧便是深谷,谷中虎狼成阵,獐鹿作群。更有千尺大蟒,万丈长蛇。愁雾怪风,桀桀森森。那叶重阳站定,呵一声:“来!” 霎时间群山耸动,好似天崩。 其中有一个老妪的声音,清晰非常,只听说道:“叶掌门何事吩咐?”话音未落,却见一个曼妙少女自浓雾中现身,螓首蛾眉,容貌婉娈。脖项上勒着缚灵锁。 叶重阳将折扇向她掷去,扇柄敲在缚灵锁上,那锁子咔拉一声断为数截。 “这劳什子今后不必了。” 少女微一颔首,屈着身听凭吩咐。叶重阳接着道:“那个‘水火能容,天理难容’,你是见过的。他近来可到过此地?” 少女开口,仍是老妪的声音:“自掌门交待下,老身便在此地等候。未见那一位来过。” 叶重阳蹙眉:“奇也怪哉,这两个虽不算绝顶聪明,却也不十分愚钝。天地未分,混沌一体之气化为无恨海。万物之本源,又谓之曰玄元。这两者的关系并没什么难参透的。他两个先后为玄元北水之主,该知道跃入无恨海之中便可伤愈。而无恨海与蛇巫山中深涧连成一气。此乃造化天机。” 叶重阳呵出一个名字,便有一头长鼻巨兽形似象者越众而出。叶重阳吩咐几句,那巨兽便将长鼻甩入涧水之中。只见那长鼻在水中又不断伸长。不知有千丈万丈。接着象鼻翻搅起来,那涧水中便形成一个漩涡。象鼻搅动愈久,那漩涡愈大。 群怪见状都一齐高叫喝彩。到最后叶重阳自己跃入涧水之中,半晌托上来三个人,正是南壑殊,木惜迟,同着一个美妇人。 二人向叶重阳话表了继天后的际遇。后者忍不住破口大骂:“夫龙者,畜也,最是凶顽毒像。且龙性最淫,十二生肖中除了猪与鼠没有他们下不去手的。此所以龙生九子,才各有不同。真真卑下恶类,业力深重,佛法也难救赎!” 一口气骂完,叶重阳展臂一挥,向两人道:“给你们瞧瞧我真正的‘别洞袋’。” 木惜迟道:“你别洞袋中的精怪不是遗失了么?” 叶重阳呵呵笑道:“我那是唬世人的,倒把你也唬住了,非但没有遗失。他们都在这蛇巫山操练哩!”又向南壑殊道,“水济兄,你看我这支神军,较之天族的十万天兵又有几成胜算?” 南壑殊道:“看来旗鼓相当。” “嗯?”叶重阳蹙眉。 “实则更胜一筹。” 叶重阳这才喜笑颜开,“不想你九死一生,命悬一线的,竟还能开玩笑。连我也觉得有趣。如今玄元北水已得了,你的水火双元便恢复了一半。” 说着,叶重阳命南壑殊盘膝而坐,自袖中取出一小鼎置于身前,那小鼎上烁烁白光,说不尽的耀眼光华,竟是一小簇火焰。 南壑殊见了便立刻心领神会,向叶重阳颔首致谢。 原来蛇巫山本是一座炎山,当日蓐收、句芒、帝江、烛龙四位巫祖投身岩浆以自戕,其后终年吞吐岩浆,流焰不绝,始称蛇巫。而鲜有人知,南明离火之火种正是炼自炎山。 一行人离了蛇巫山,又向地府而去。启开南明的棺木,欲将其双目取出。 木惜迟业已知晓这对眼睛的主人是自己,南明魂体孱弱,势必承受不住剜目之苦。心下十分不忍。 “木晚舟既死,南明自是垂泪无休,这对眼珠始终浸润在泪水之中,方得以保存至今。” 南壑殊态度坚决,不容分说。只见他掌心升起纯白火焰,耀如日光。南明一缕淡如琥珀的魂体瞬息间便如水汽般消散。 阎罗垂手站在一边,看着他们摆布南明那瘦伶伶的身体。又是剜眼取目,又是杀人焚魄。这几个人简直是大大的坏良心。直到他们走后,阎罗如当年安置木晚舟一般一样地安置了南明,送他两个苦命鸳侣并骨合墓。 木惜迟复明后,犹如隔世重生,自是百感交集。南壑殊面容终于再次映入眼帘,忍不住一味地贪看。 叶重阳起先也跟着取乐,不久便负手背后,并不理睬了。 几人略略休整,不日便率众打上南天门。见了那守卫,好言听劝的便放过,否则便打晕在地。一路往紫霄云殿去。那伯阳子闻讯领兵赶来,双方觌面,更无别话,掣剑便杀在一处。 叶重阳的那些精怪面目丑陋不说,亦且荒唐蛮横,这些天兵见所未见,更不知是哪方怪物,何处精魔。这边口涎拖地,那边怪叫震天,一伙伙大有掀翻五岳,颠倒乾坤之势,令人难以招架。并且这些精怪杀一个多两个,打也打不死,杀也杀不尽, 伯阳子且战且退,渐渐不敌。 “叶掌门,”伯阳子勉力分出心神向叶重阳道,“你菩提道与天族的恩怨,尽可暂搁一旁。今日却是为扫除巫族余孽。你早已脱离巫族,自立门户,六界人人皆知。这一场厮杀却不与你相干,何必淌这场浑水。还请率领人众撤退为上。” 叶重阳听了,气得双眉倒竖,暴呵道:“兀那奴才,少费口舌。你太爷我岂能被你三言两语挑唆,做是那等背信弃义之徒!” 伯阳子见不起效果,怒嗐一声,驾云夺路而去。叶重阳看得真切,追上去与之在云上相持,直缠得他脱不开身。 伯阳子向身后大叫道:“快去调兵!” 叶重阳大惊,难道琼旲不止有十万天兵,却还要从哪里调兵? 再一想,是了,天河八万水军在佑圣真君掌管之下。琼旲夺位后,这佑圣真君还未曾露头。不知他是个什么态度,是否要拥护“新君”。 叶重阳与这佑圣真君素无来往,只听说他有面皂雕旗,当空一展,便能遮天蔽日,天河八万水军见了,顷刻集结。 这么个要紧人物,怎就忘了。这一场大仗,怀冤含恨,仇深似海,势必难休。如今的局面,尚有胜算。但这佑圣真君敌我难测,若横插一杠,可就难说了。 叶重阳一个转念,舍了伯阳子,驾云往真君府来。但见里头除几个小童,并一两个侍者外,别无他人。叶重阳劈头就问:“佑圣真君现在何处?” 那侍者迎上来道:“我家主上那日奉命往下界公干去了,至今未归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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