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大人的话,确实听说隔壁村里有孩子不见了。”妇人不安的搓着手,“不过离我们这里还有一个山头呢。” 话说着,不自觉的望了一眼自家孩子远去的方向,“要不是这样,我也不敢让我家云儿一个人出门给她爹送饭。” 叶墨槿闻言翻身下马,其他近卫都下了马,齐刷刷的站到了一起,管风会意,立刻上前追问道:“孩子不见了,是怎么个情况?” “……就是,就是不见了。”妇人何曾见过这种阵仗,心慌起来,把听来的和自己的猜测一股脑的说了。 “听说夜里见过黑影子,第二天孩子就从床上不见了,好几户人家,想必都是有钱的,被人盯上了,是要讹那钱财吧。” 她皱着眉,不敢直视,垂着眼睛直搓手,自言自语的说,“我家也没啥东西,我就让云儿出去了,她也知道周围不安全,不会乱跑,估摸着应该没事。” 管风吸取上一任随侍的教训,不敢妄言,回到叶墨槿身侧,“大人,莫非这就是你说的——” 妖物的踪迹。 叶墨槿沉吟不语,普通的妖物并不食人,但只要有妖在,就说不准会有人依仗妖物的力量,或是被妖物所迷惑,做出些恶事来。 山中不知时日过,他们按照李南落还活着的方向,追踪所有可追踪的线索,至今已经有三月有余。 秋日过的很快,寒冬已经临近,要想在山里躲过一个冬天并不是那么容易的事,何况,只要有活人,哪能不要吃喝,冬天也要避寒取暖,妖物自不去说,只要李南落活着,就不可能不留下痕迹。 所有的琐碎的线索,都已尽在掌握。 他伸手,暴露在空气里的手掌能感受到寒意已经越来越深,想必山中更是如此。 “发令,令其他几队人马于此地集结,带上干粮和过冬的粮食。” “大人,这是?” “封山。”
第15章 阿罗哥哥(修) 山林里,无人深处。 随着冬日到来,岩洞里虽然因为厚厚的岩壁,没有外头那么冷,但和秋天比起来,气温还是在逐渐下降。 李南落披上了兽皮,早已破烂的裤子外层也裹上了几层动物的皮毛,整个人看起来毛绒绒的,头发留的长了,就用干枯的树藤扎起来。 精瘦的身材,手臂肌肉微微隆起,看着瘦是瘦的,却不至于文弱,胸前也慢慢厚了起来,肩也宽阔了,整个人就再也不像原来。 每一天,他靠打拳来给自己取暖,这是殷迟以前教的法子,不知对敌怎么样,但至少眼前,能让自己在这个冬天活下去,不至于冻死。 一套拳打完,用殷迟教的法子,身上发热,额头上还微微有点见汗,收拳刚站好,就听见岩洞外有声响。 “娘……娘亲……”呜呜呜的哭声,这当然不会是阿夜的声音。 李南落犹豫了片刻,听那声音年纪幼小,走了上去,“谁在外面?” 岩洞外冒出一颗小脑袋,梳着双髻,黑葡萄似的眼睛,挂着泪痕,怯生生的往里面打量。 “你……你是谁?” 李南落没想到,竟会在这里见到这么年幼的孩子,“我叫……你可以叫我阿罗。” “我叫云儿。”小女孩看到他身上挂满兽皮的模样,顿觉稀奇,忘了自己在哭什么,“你一个人住在这里吗?” “还有个……”李南落迟疑了一下,“还有个朋友,叫阿夜。” 往她身后看看,并无旁人,“你呢,为什么一个人,你的娘呢?” “阿罗哥哥,阿夜呢,是不是也找不到回家的路了?”云儿被他一提,想到自己为什么哭,又抽泣起来,“娘亲——我要找我的娘亲。” 这还是李南落这几个月来第一次见到人类,竟然还是个这么年幼的孩子,想到万一她娘找来,不知道是否会暴露此地,有些心焦。 “云儿,告诉哥哥,你为什么一个人在这山里,你娘亲没随你一起来?” “我不知道,给爹爹送饭,爹爹不见了,有妖怪追我,我把篮子弄丢了……找不到回家的路了……爹爹、娘亲……我害怕……” 云儿大哭起来,李南落心里咯噔一下,对着水潭擦了把脸,慢慢靠近,蹲下问道:“你说的有妖怪追你,是什么妖怪?” “娘亲说,远远的地方,有妖怪会吃孩子……呜呜呜呜……”云儿圆溜溜的眼睛里蓄满了泪水,鼻尖通红。 她抹一把泪,委委屈屈的为自己辩解,“娘要我早些回家,不能乱跑不要走远,会被妖怪抓走的……云儿没有乱跑……” 云儿还小,但表达的已经很清楚,吃孩子的妖怪,那就不是阿夜了。 阿夜是不会去吃人的,更何况是吞吃孩子。 李南落小心翼翼的安抚这个女娃,心里断定不是阿夜,到底也还是有些不安。 这仿佛与世隔绝的几个月,他不用去面对外界的追兵,毕竟他已经“死”了,然而他所经历的这一切并没有结束。 他在这里停留是为了养伤,阿夜似乎有办法治愈这个伤口,只是从未透露过方法,无论他怎么旁敲侧击,它都不曾透露半点。 它究竟是怎么为他疗伤的? 心里有某个不想深究的点,今天偏被触及了,李南落的不安逐渐扩大,回想起来,在他隐匿于此的这段时间,阿夜每过几天就会出去一趟,为他带来食物。 同时,他也留意到,它身上有隐约的血腥味。 “云儿,追你的妖怪,是什么样子的?”他深吸了口气,柔声问道。 云儿害怕的缩起了肩膀,微微摇头,抽着鼻子说,“有影子,好大好大的影子……黑的,我害怕,娘亲说遇到危险就快逃……云儿就逃走了……没有看清……” 觉得自己太没用,她又呜呜呜的哭起来,李南落听她这么说,却莫名的松了口气,也许并不是什么妖怪,也许只是山中的野兽。 “妖怪追我的时候说话了,妖怪有很长的毛。”就在他放心的时候,云儿突然说道,“妖怪叫我……人类。” “还有呢?”他按耐住心口的狂跳,继续追问。 云儿扁着嘴呜咽着,努力让自己不要哭出声来,眼泪还是扑簌扑簌直往下掉,“妖怪会飞。” 李南落的心还是紧紧提着,拿出阿夜摘来的果子哄着云儿,一边安慰她。 并不是只有阿夜一个妖怪会飞,很多妖怪能开口说话,在这山里的妖怪多的是,他在心里说服自己。 几个月前,他骑在阿夜背上,在林中驰骋的时候,明明见过许多妖物的影子。 但那些妖物都对阿夜十分恭敬,若非得到阿夜的允许,它们应当不会伤人。 还是说,阿夜并不管其他妖物都做些什么? 李南落对妖的世界并不了解,更不知道他们的等级是如何划分,是否和人类一样,有上下级之分,还是有什么大家都遵守的规则。 他紧紧皱眉,这时候才后悔,他此前没有主动去了解过,他对妖物了解的太少了,而他竟然已经决心成为妖师。 李南落头一次开始怀疑,自己是否做出了正确的选择,但,要是不走这条路,他难道还有别的选择吗? 云儿还是孩子,哭累了,吃了果子就睡了过去,挨在他盘坐的腿边,像个猫儿一样蜷缩着,脸上还挂着泪痕。 她在山林里逃跑,又迷了路,他是她遇到的第一个人,消除了不安之后,就像小动物似的,不自觉的对他产生了信赖和依赖的感情。 轻轻擦掉她脸上的泪水,李南落自问,他对阿夜岂非也是一样。 他已经别无他法,只能相信这个来路不明的妖怪,只能选择去走那条未知的道路。 李南落缓慢的,深深的吸了口气,又慢慢的吐了出来,翻开胸前披挂的兽皮,曾经是伤口的位置,只留下暗红色的痕迹。 像是沿着血管和经络扩散开来的伤口,已经愈合了,回到没受伤之时的模样,皮肤平滑。 唯一不同的是,这片光滑的皮肤下面,透出一片淡淡的,殷红的颜色。这一抹颜色沿着血管扩散开去,氤氲开来,像蛛网似的描绘出身体里的脉络。 他摸着这片皮肤,感觉不到任何异样。 “小东西,今儿你可以加菜了。”山洞外的巨大身影挡住了光线,洞里瞬间一暗,阿夜透着愉悦的声音停顿了下,它在门口嗅了嗅。 李南落起身,下意识的往前走了两步,挡住了云儿,“小声些,她睡了。”他的手往后指了指。 洞里又恢复了光亮,阿夜走了进来,甩下一只野兔,探头瞅了眼,啧了一声,“哪里来的小丫头。” 它听起来不太高兴,李南落三言两语把她说成了迷路走失的女娃,至于妖怪的事情则一语带过,只说遇到了山中野兽。 “你准备怎么把她送回去?”阿夜瞅了瞅云儿,又看了看他,表情有些微妙,李南落读不出那张毛茸茸的脸上究竟是嘲弄还是冷淡。 “等她醒了,我便送她下山去。”他开始打理自己有些散乱的头发,只是身上这身兽皮令他颇为头疼,“我还有其他衣衫吗?” “我又不是你的跟屁虫,你穿什么难道还要我来负责?” 阿夜明显失去了刚回来时候的兴致,往岩石上一趴,揶揄道:“就算经历这么多,你骨子里还是要人伺候的少爷。” 李南落脸上发热,一路逃亡一直有殷迟为他打点,他确实习惯了被人照料,但阿夜并没有照料他的义务。 “对不起了,阿夜。”他走近过来,开始抚摸它脖子上的毛,表达着歉意。 它歪着头不看他,只发出咕噜的声响,过了一会儿,闷着声说道:“不就是几件衣物嘛,有什么大不了,我去山下为你找一套就是了。” 李南落笑了,它总是嘴上说的难听,但到了关键时刻,从未令他失望过。 这样的阿夜,绝不会是那个吞吃孩子的妖物,更不会放任其他妖物这么做的。 他这么相信着。 云儿睡了没多会儿就醒了,等她醒来的时候,洞里飘散的是烤肉的香味。 烤好的兔肉被撕成了小块,放在洗干净的枯树叶上,除了“阿罗哥哥”,洞里没有其他人。 这是云儿第一次在山洞里吃野味,新奇的围着李南落,“阿罗哥哥,你的朋友阿夜呢,还没回来,你要不要给他送饭去?我就给爹爹送饭。” 想到可能没吃上午饭的爹爹,她眼眶又开始红了,抖着唇忍住哭,“中午没给爹爹送饭,爹爹一定饿坏了,娘亲一定很着急。” “不担心,吃完东西,阿罗哥哥送你下山找你爹娘。”拖延的越久,对他也越是不利,要是山脚下的人家为了找孩子报了官兵,反倒麻烦。 云儿得到许诺,十分雀跃,小孩子便再也没有其他担心的事,抓着烤肉吃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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