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云岐很快发来消息:「阿姨好点了吗?」 「不太乐观。」 「你现在心情怎么样?」 「不太好。原本就心烦意乱的,看到你要跟我闹分手,就更烦躁了。现在的心情可谓差到了极点。」 「对不起。」谢云岐竟开始道起歉来。 「不,小岐,别这样说,该说对不起的人是我,我妈的病情让我一时很焦灼,所以心烦意乱,刚打开手机就看到你发给我的消息,一时顾不上哄你,只觉得随便吧,爱咋咋,所以才回了你一个好,现在冷静下来,才觉得不应该。」 「……」 「小岐,我是真的喜欢你,我从未这样喜欢过一个人,正因为太过喜欢,所以即使我们已经分手,我还是腆着脸来加你微信。你要知道,我不是那种能轻易放下尊严求和的人,只因为是你,只有你才能让我这么做。」 「对不起,我又冲动又任性,没考虑到你的心情。」谢云岐发来语音:“我们都不要生气啦,我也很喜欢你,我们好好在一起吧。” 这样的谢云岐是陆淮安生平仅见,在宋泽成面前的谢云岐,简直乖得像只兔子,全然不知已被人捏在掌心里把玩。 陆淮安沙哑着嗓子,冷冷开口:“即使是最小的争吵,他也从未低过头,认过错。当然,我也没有。” “真心不如套路,人哪就是犯贱。”宋泽成叹了口气。 陆淮安瞪着他,“你说谁犯贱?” “当然是说……我自己啦。”宋泽成微微一笑。 为什么他们之间的气氛总是要如此剑拔弩张呢?宋泽成只好在心里跟自己说:我不跟一个死人计较。 “听你说谎,脸不红心不跳,草稿也不打,很有经验嘛。”陆淮安嘲讽道。 “小时候为了谋生,必须练就的手段。”宋泽成笑一笑,想起小时候因太诚实被生父用棒球将肋骨打断后,他便学会了谎话连篇的技能。 陆淮安微微一笑:“小岐也喜欢撒谎。” “我厌恶撒谎的人。” “你自己也撒谎。” “所以我厌恶我自己。”
第16章 【他是你弟弟吧?】 36. 宋泽成和陆淮安,这两个互为情敌的人,打算联起手来,为谢云岐铺设一道名为爱的陷阱。 再次醒来的宋泽成躺在了医院的病床上,全身上下的伤口已经结了细细的痂。 冰冷而锋利的军工刀在他皮肤上划走的时候,刀主人说:“原本是想给你毁容的,但这样会破坏我们的计划,你很走运。” 于是走运的宋泽成,得以保留他那张帅气逼人的面孔。对,帅气逼人,他一直是这么形容自己。 他刚来公司时,造成不小的轰动。 大家对他津津乐道的原因,一是因为在地处南方的A市并不常见到他这样出众的身高,二是因为他那与生俱来的万里挑一的英俊面孔。 宋泽成从小就知道自己长得很好看。学生时代,只是出个课间操的时间,原本空空如也的抽屉里便能塞满各种口味的零食巧克力,还有五彩斑斓的信件,比所有无中生有的魔法都要神奇。 “亲爱的宋泽成,你像林间的风,像山间的鹿……” “你是清泉,是白雪,是泛着清冷光辉的明月……” “……只是看着你,便泛着寂静欢喜。” 怀春的姑娘(也许还有小子)把一切美好的比喻和修辞都用在他的身上。把他推上了圣洁的高不可攀的神殿,供人仰望。他也由此养成了居高临下,自信且自恋的性格。 架子一旦端上,便放不下,他一生引以为傲的,便是从未跟人告白过,就连谢云岐,也是诱哄着对方主动说出喜欢这句话。 哪怕是他先动心,也要对方主动提出交往请求,这是他的原则,原则不可破。 宋泽成从不说喜欢,只会把喜欢表现在细节里,如果说了喜欢,那一定做不得真。 如果不是陆淮安拿枪逼着他,他恐怕永远都不会对谢云岐说出喜欢这两个字——烫口的两个字。 宋泽成一直以来都知道自己的性格有着致命的缺陷,甚至他本人能知道这一点就已经实属难得。 自私自负、凉薄花心,他很清楚自己是什么样的人,所以他才要那么辛苦地伪装,伪装成谦恭无私,热烈纯情的人,不然怎么跟大家和谐相处? 如果谁能窥见他凉薄的一面,那已证明跟他非常亲近了。 他对这亲近之人,也只有一句话好说: 人生已经如此艰难,大家就不要互相拆穿了。看透不说透,还是好朋友。 37. 若问宋泽成为何变成如今的他,依照弗洛伊德为首的精神分析派的方法论,势必得从他的童年说起。 父母离异,童年悲惨;外貌出众,人人讨好。 他幼时生命中出现的人,都是些什么人呢? 父亲,酒后家暴且出轨,时常殴打他的畜生一般的父亲。东亚父权思想禁锢下,封建家长式的精神凌辱。 “我是你爸,打你怎么了?你的命都是我给的。” “子不教,父之过。” “还敢反抗?你知道以前父亲打死儿子不犯法吗?庆幸你生在现代,要是以前,儿子敢动老子一根手指头,官府都要抓你去坐牢。” “没出息的东西,就知道丢人现眼。” “学他八百年了,连个协奏曲都不会弹,趁早把这钢琴砸了。” “就你这扒菜样还想当艺术家?” “就是你妈给你惯的!我连你妈一块打!” …… 母亲,过度溺爱他的母亲,虽能用性命护他,却明知他犯错却并不纠正他,混淆是非,溺爱他的母亲。 “只要你想要的,妈妈都给你,哪怕是天上的星星都给你摘来。” “没关系,我们成成只要顾好自己就可以了,不用听别人的,我们家有钱,成成可以想怎么花就怎么花,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都是他们的错,我们成成一点错都没有。” “你是妈妈的命根子。” “成成,妈妈对不起你,你只要爱自己就够了,甚至连妈妈都可以不爱。只要谁都不爱,谁也就都伤害不到你。” …… 追求者,名为追求者,实则像苍蝇的一群人。只因一张漂亮皮囊就趋之若鹜,根本不关心他内在真实想法,挥之又聚的一群人。 “他好帅啊!” “我喜欢你!” “你长得帅,你说什么都是对的。” “颜值即正义!” …… 霸凌者,因脆弱的自尊心受损而心生嫉妒,一群异性面前的失败者。欺软怕硬,像鬣狗寻找腐肉一样地寻找易欺负的弱者,一群无能的人。 “小白脸!” “长成这样,脑袋能装什么东西。绣花枕头一包草。” “哈哈哈,还弹钢琴呢,手腕拿筷子都拿不稳,狗屁的钢琴王子!” “老子就看不惯你这吊样,打你怎么了?” “以后给老子滚远一点!” …… 38. 医院墙壁上挂着的壁钟整点时发出“叮”的一声,这声音将宋泽成从痛苦的记忆中拖拽出来。 他面无表情地睁开双眼,情绪糟糕极了,他亟需一根烟来抽。环顾四周,没找着烟,却发现床边趴着一个人,是熟睡的谢云岐。 睡脸恬静,稍有疲态,像是守着他的病床守了一夜,终于熬不住困意睡过去的那种疲态。 隔壁床位的大哥闲得蛋疼,早把隔断用的帘子掀开来,打量这两人好久,他对宋泽成说: “这是你弟弟吧?” 宋泽成仍旧瞧着谢云岐的睡脸,眼皮都没抬一下。 “你弟弟对你可真好,你昨晚发烧,他给你物理降温,忙活了一宿呢。” 宋泽成迷茫地抬起头:“我怎么会发烧?” “现在正倒春寒呢,你在大街上不知道躺了多久,发烧不奇怪。” 宋泽成顿时明白,想必是自己昏迷之后,被陆淮安扔在了深夜的大街上。 “护士给你的最近通话人打了个电话,他就来了,他是你弟弟吧?你们兄弟感情可真好,唉,好就没见到这么兄友弟恭的场面了。我要是有这么个弟弟……” 后面的话宋泽成没听进去,他只是专注地望着谢云岐的睡颜,望得出神。 谢云岐睡着的面容透着一股稚气,粉红的鼻翼两侧微微翕动,无意识撅起的嘴巴好像是做了什么受委屈的梦。 谢云岐就睡在那里,睡在他的床边。 不知怎么的,宋泽成想起了他从前养的一只叫蛋果的猫——雪白毛发的金吉拉,也喜欢趴在他床边那个位置睡觉。 那个除他母亲外,他唯一付出真挚感情的小东西,在他某天忘记关牢的窗户缝隙钻了出去,从此再也没有回来过。
第17章 【爱的证据】 39. 爱情这玩意,老子再也不碰了—— 刚发誓就破戒的谢云岐会遭天谴吗?大概老天也明白气头上的誓言是做不得真的,不会跟他较真的。 谢云岐赶到医院时,看到宋泽成全身都是伤口,平日里骄傲自负的人,此刻蜷缩着身体,显得有些脆弱。昏睡的他皱着眉头,发着烧,口中呓语——显然,一场噩梦正困扰着熟睡的他。 “不要打我——”他哭喊着,伸出手试图抓住什么。 谢云岐紧紧攥住他的手。 这时宋泽成的主治医师走了进来,他叫温绥,是一个皮肤白皙脸孔帅气的年轻医师。 急诊室里只有他一个值班医生,深夜被送来的宋泽成理所应当被分在了他的头下。 原本他神色淡然,直到看到宋泽成身旁的谢云岐时,神色突然变得怪异起来:“你是谁?” 谢云岐回答:“我是病人的朋友。” 温绥冷冷一笑:“男朋友吧?” 谢云岐亦冷冷一笑:“现在的医生都爱打探病人的私事吗?” 温绥突然笑了,伸出手来同谢云岐握,谢云岐警惕地看着他,温绥道:“别紧张,我是宋泽成的主治医生,也是宋泽成的故交,你叫谢云岐吧,早听他说起过你。” 谢云岐对他人是否喜欢自己这一点一向很敏锐,他知道温绥不喜欢自己。温绥一开始表露出的敌意并没逃过谢云岐的眼睛,即使温绥此刻笑得很和善,笑容滴水不漏。 “没错,”谢云岐潦草地蹭了下温绥的手,他一向学不会别人的变脸速度。因为温绥眼中的敌意而黑脸的他,即使对方变得友善起来,他还呆着一张不高兴的脸。 “他是怎么说我的?”试图转换注意力的谢云岐说。 “嗯,说你很难搞,你们在一起了?” “嗯。” “果然,哈哈……”温绥突然笑起来。 “你笑什么?”谢云岐被这笑弄得很不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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