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到底会不会开枪!给我!我来!”郁臻看不下去了,和她争抢。 趁此空档,受惊的怪物有了反击余地,然而它自知尚未发育出足够的体能与他们相抗衡,在天花板逗留观察数秒后,嘶鸣着逃窜去了窗边的盆栽后方,躲进绿叶藤蔓的遮蔽下。 郁臻动手一向不留情,哪怕对方是体力比自己弱的对象。艾莉卡的胳膊被他拧痛,怒吼道:“你干嘛!” 与此同时,不知谁的手指误扣动了扳机,一颗子弹朝落地窗射去! “哐!”通透的玻璃表层出现了蜘蛛网般的裂痕,呲呲啦啦地生长蔓延开来—— 一声巨响!窗面倾塌破碎!白花花的碎片撒落满地。 绿色植物中一只小巧轻便的生物陡然窜高半米,从破窗跳了下去! 热浪沙尘扑在众人脸上,这突如其来的越狱,谁也不曾预料到。 窗外,细瘦灵敏的异种生物沿着岩石峭壁翻滚一圈,螳螂般的头骨旋转360度,四肢并用地向下爬行,然后纵身飞跃,如一股流星电落入黄沙,激起沙浪涟漪,消失不见。 郁臻撒了手,面对破窗和满地玻璃渣子,呆呆道:“完了……” 杜彧:“你们知道,你们做了什么吗?” 艾莉卡惶惑不解。她自幼生活在与世隔绝的沙漠里,从没人和跟她讲过十八年前那场浩劫的来龙去脉,她完全不知道自己错手放过的怪物究竟是什么东西。 “就这一只,如果它有机会发育至第III型,能送这里所有人下地狱。”杜彧平淡地说,“我们能不能活下去,也听天由命了。” 郁臻:“……大不了死了重来。” 一直待在墙角的银发女人在密集的枪声中苏醒过来,看眼前的危机解除,她连扑带爬地去了囚室,郁臻也即刻反应过来跟上她。 主人死了,被他拘禁的奴隶们恢复自由身。 郁臻忍着作呕的欲望去尸体身上摸索钥匙,然后逐一解开她们脚踝的锁链;艾莉卡贡献出自己许多的衣服,让她们换上后便于行动。 米茉莎被关了太久,本就瘦弱的身形再度缩水,小的一只手就能拎起来。她变得很沉默,穿上艾莉卡小时候的裙子,孤孤单单地坐在一边。 郁臻蒙着她的眼睛,将她抱到浴室里,不让她看见那具可怖的尸体。他像以前那样薅她毛躁的短发,“对不起,没有第一时间救你出来。你有没有受伤,要外面那个姐姐帮你检查下吗?” 米茉莎摇摇头,微弱地说:“我还以为你不来了。” 那眼神表情,比被遗弃的小猫还凄苦。郁臻怀疑杜彧现实中是在哪儿认识的这个小可怜。 “那怎么会呢?”他捏捏她的脸蛋,“你还愿意叫我哥哥吗?” 米茉莎扭开了脸,垂下眼睑不说话。 郁臻也不勉强,对她笑笑,转而问:“那你有什么想对我说的吗?” 米茉莎低哝说:“肚子好饿。” 艾莉卡把解救出来的全部人转移至她的房间,共八个人,加上她神志失常的的母亲、米茉莎一个小孩,共十人。 她给了她们钥匙,嘱咐道:“柜子里有食物,卫生间有水,你们哪里都不要去,不管是谁来敲门,只要不是我,都不要开。” 杜彧想,看来他和郁臻被她划分了其他用途。 待艾莉卡安置好了她认为需要被严格保护起来的人,带着他俩回到顶层房间,发号施令道:“现在,我们可以准备逃跑计划了。” 郁臻:“你吩咐吧,公主,都听你的。” 艾莉卡又朝这边看过来—— 杜彧:“你先说。” 主要是,他和郁臻对这座地下城所知甚少,若要制定计划,只能由对这里了如指掌的艾莉卡做主。 “好,那就都听我的了。” 其后,艾莉卡展开了她详尽的出逃策略。 “先撇开下层的居民不谈,目前有一半人在外未归,可忽略他们,留守大本营的还有半数以上的人,人数大约在300左右;信号站和仓库各有10名守卫,剩余280人中,80人在不同的出入口轮岗,200人聚集在营地。营地与每个出入口相连,无论哪条路发生意外,那200人都能在6分钟内赶到,把想逃走的人打成筛子。” 杜彧:“那要先解决出口的守卫,每个出口有多少人?” “10人。”艾莉卡说,“不止是出口,所有看守岗位都是10个人为一小队。” 郁臻:“是管得够严的。” 杜彧:“你们能溜进信号站给发出那封求救信,实在很幸运。”他亲自去过那地方,他能活着逃走也实在很幸运。 艾莉卡:“什么求救信?” 杜彧:“没什么,你继续。” 他和郁臻交换了一个眼神。那一刻他们应该达成了共识,暂时先什么也别说;短短几天的时间不足够了解艾莉卡的心性为人,就当前的状况而言,她属于是个极其胆大妄为、且缺乏同情心的人,至少对男人没什么同情心。 关键她还有拥有很强的控制欲,但她又是个没有秩序意识的人,非常混乱;以至于不太好琢磨和预测她的行事准则。 换句话说,她像一枚不知何时会爆炸的炸弹,你把她丢出去肯定能炸伤别人,可是你很难保证她不会飞回来炸伤你。 “好吧。我的想法是,我们可以先把那200人解决了,反向引诱各出口的守卫回到营地,再把他们一网打尽——甚至都不必我们亲自动手,如果那种迷你小怪物真像你们说的有那么大威力的话。” 郁臻:“女魔头……” 作者有话要说: 这几天睡得太晚了,明天休息调整一下作息。
第146章 神弃之地(十八) 石室 接下来发生的事情, 打破了杜彧素来的认知与常理。 艾莉卡的计划不可称之为计划,只能算作一个概念,至于如何实施, 她并不仔细地去想。 杜彧道:“可是如果不规划这些步骤, 当你落实行动时, 会感受到举步维艰。” 艾莉卡:“我当然知道啦, 但我不喜欢细节, 与其花时间精力去构思, 不如直接跳过呢。” 她后续的所作所为,便演示了跳过细节的计划怎样操作。 杜彧和郁臻受迫去种植园搬来了一口大水缸、一条带喷洒功能的水管;鉴于两人身上的纹身, 园内看守并未阻止。 待费九牛二虎之力把缸搬到艾莉卡指定的位置, 她又命令他们一桶一桶地给缸灌足九成的水,再将水管连接着水泵的一头放入缸中。 全程艾莉卡只动了动手指, 让透明纽扣中余下的白色晶状粉末全部抖落进水里。 它们不会融化或沉底,而是像微尘漂浮在水面上, 波纹涟漪中荡出灿烂的华光。 艾莉卡那亮晶晶的眼神, 仿佛是想要伸手指沾一点尝一尝;可理智告诉她,那不是糖霜, 是她亲眼所见的一切生命体的天敌。 “太好了, 希望就在眼前。”她兴奋地说。 郁臻悄悄勾杜彧的小拇指,窃窃私语道:“她这是彻底疯了?” 杜彧不语,问艾莉卡:“你还需要我们帮你做其他事吗?” 艾莉卡小手一挥,道:“不必了!你们去找个地方躲着吧!” 杜彧轻声回答郁臻:“是彻底疯了。” “完了完了,我要躲起来……”郁臻一脸心神不宁。 “跟我来。”杜彧沉着道。 艾莉卡着迷地望着那一缸水, 连他们溜之大吉也未发觉。 “我的天哪, 你究竟认不认识路啊?”郁臻被他拉着胡乱转了20分钟, 不爽道, “你要是告诉我你迷路了,我就掐死你!” 杜彧思索后道:“如果我回答认识;你肯定继续逼问为什么认识路还不知往哪边走。如果我回答不认识,你就要掐死我。——你的问题,好难回答啊。” 郁臻甩开他的手,不走了,说:“所以你不认识路,一直在带着我乱窜?” 杜彧如实道:“我以为我认识,但这里的路太相似了,不那么容易分清。你信任我,我们再走一趟。” “记性这么差……”郁臻嘀咕道。 杜彧:“拜托你了。” 看他态度好得出奇,郁臻不好意思发作,跟随他回原路重走了一遍。 这次他们换另一条路,顺着那根水管走,意外途径了艾莉卡说的营地。 所谓营地也是一块面积宽阔的操练场,封闭在岩石的夹层之间,这么大的空间显然不能是天然形成,但仅凭人力要修建出如此浩大的工程,恐非段时间内能够完成。 而艾莉卡说她一出生就住在这里——所以这个地方应该很早以前就存在了,用途未知;整座大本营是鸠占鹊巢,在灾难时期抢占了这间基地,据为己有,在十多年间发展壮大成如今的组织。 200人说来不多,然而站在高处看下去,仍是乌泱泱一大片。 这群人称不上训练有素,充其量是会打架开枪而已,站姿歪七扭八,噪声不断。 艾莉卡拿着一只大喇叭,呼喊道:“我有一个好消息通知你们!” 她甜美细软的声音回响在人群上空。 “我杀了他!从此——你们没有首领啦!” 营地一秒钟内陷入了寂静,鸦雀无声。 然后是开水般沸腾的人声,交头接耳,质疑不断。 “好啦好啦,别吵了!”艾莉卡说,“不信算了,反正等到晚饭时间就真相大白了,现在我们来狂欢吧!” 说着,她将别处拖来的水管喷头举过头顶,朝正下方拧开了开关,清冽凉爽的水柱如同旋转的花一般喷洒!水珠漫天落下,像是下了一场酣畅淋漓的大雨。 一般人是很难猜想她种种动作背后的逻辑,底下淋了雨的人首先反应是质问她到底在干什么;但在沙漠这类干旱环境久居,能淋水是件奢侈的美事,还有不少缺乏理智的人哄闹着挤到前面,举臂欢呼尖叫! 总之他们并不将她的宣告放在心上。 艾莉卡占据地利优势,百人的各色神态尽收眼底。她看到几位熟人的表情似是放心不下,正欲离开营地,去验证她话语的真实性。 ——可惜太迟了。 艾莉卡开怀大笑,手里的水管搭靠上栏杆,喷头柔顺地垂放于半空,浇花似的滋润着200条鲜活的生命。 她保持着自己不沾到一滴水,拍了拍空空的手,飒然离去。 她离开后的十分钟,此起彼伏的惨叫声爆发!与营地相连的8条出口的守卫听见骚动,陆续赶来。 和艾莉卡撞个正着,是他们没想到的——她朝两人做鬼脸,挤挤眼睛,闪身进了一扇门里,竟是根本不打算理他们俩的死活。 “她好像在嘲笑我们。”杜彧说。 “还不是怨你!”郁臻一肚子气,“要我拿刀比着你的脖子,你才想得起来吗!” 杜彧的语气神情一丝不变,道:“就在前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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