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1章 档案 “您是我们平民的英雄。” 在女人说出这句话后, 景乔仿佛被烫到了一般，有些恍惚地缩回了手。胸前那枚金色的勋章此刻在灯光之下折射出耀眼的光芒, 她垂下头, 用近乎是喃喃自语的音量说道：“平民的英雄……你们，都这么认为吗？” 在她获得这枚勋章后，有很多人都如此称呼过她：采访她的媒体、军校的老师、同部门的同事、以及前来表彰的上司。如此多次的赞扬, 好像都比不上此刻这一句。 女人用力点了点头, 即使是眼底那憔悴的青黑也遮盖不住她眼中那仰慕的光芒。 “我们都是这么认为的，并且进到这里来的大部分人也是这么认为的！” 景乔沉默了一会儿，好像在努力的从这句话中回过神来，随后向前一步将女人扶起，声音有些沙哑。 “我能见见你们其他人吗？还有……请跟我讲一讲，清除计划的含义。” 如果确实跟她猜想的那样的话——那她拼了命也会想要回到地面之上, 去将执法院的肮脏行当揭露出来！ 女人的眼睛一亮，随之激动地说道：“当然可以了！他们都等待着与您见面很久了！” 她转过头去推了推米娅的背部：“快, 米娅, 去敲钟，去把大家叫过来！” 米娅小步跑了出去，几乎是下一秒, 金属撞击的声音便响起，只不过过于粗糙, 像是有人拿被抛弃的黄铜打磨而制成的半成品, 只追求敲出的声音尽量的大，而对于音色的要求便降低了不少。 在这道有些粗糙的钟声响起之后，外部陆陆续续传来了推开门的声音, 以及密密麻麻的脚步声与交谈声。米娅将门拉开来, 露出外部的空地, 可以看到从四面八方不断急匆匆的赶来衣着破旧的人。他们有老有少，有女人也有男人，而唯一的共同点就是：他们的眼瞳颜色，无一例外的都是最平凡的黑色与棕色，又或者是更为稀有一点的绿色或者琥珀色，但没有一个的瞳色是四大区贵族象征里的任何一个。 他们的脸上都带着十分明显的疲惫，消瘦到几乎能清晰的看见颧骨，面中凹陷下去，显得尤其的凄凉。 “小米娅，你妈妈找我们有什么事？”为首的男人脖间围着一条破破烂烂的米色毛巾，俯下身子来问道。 “老韦特。”女人脚步有些虚浮地走到了门口，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侧过身去露出了门内那道挺拔的身影，“你看看，这是谁？” 男人抬起头，脸上那日复一日的麻木在看到那道身影时却顿时消失的无影无踪，转而变成了惊讶，嘴唇翁动着，但却说不出来一句话。 他身后的人群也逐渐看了过来，在看到景乔那张熟悉的脸时，疲惫感仿佛也消退了一些，那种对于生命的渴望又逐渐恢复在他们的眼底。 场面归于沉默之中，但空气里却不安静，如同微弱烛火一般，静静燃烧着的属于生的希望，又重新点燃在在场的每一个人心中。 那道穿着黑色制服的身影，在过去的一个月里不止一次成为他们心中的火炬，驱散心中的死意。 是啊，是啊，那是属于他们平民的英雄，是闯过了重重困难，坚持着自己的本心，突破了阶级的英雄。 在到达流放之地的那一刻，景乔的名字再也不是他们口中用来训诫孩子们的事例，而是变成了另外一种足以支撑他们在黑暗之中苟活下去的希望。 如果与谁申诉都无法得到回报的话——那就向着他们自己的英雄申诉吧！ 如果是她的话，一定能够驱散掉一切的黑暗，将他们重新带回地面之上。 景乔对上他们期盼而热烈的目光，眼睛微微颤抖，放在身侧的手指弯曲了一下，仿佛在挣扎着是否要逃避。但最后，沐浴在一道又一道炙热的眼线之中，她抬起头，对上了领头男人的目光。 “警号A2-10225，为你们服务。” 短发的女警官腰背挺拔，端正而标准的行了一个军礼，那双棕色的眼睛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 她无法对城市中的不公不管不顾，无论是谁越过了正义的底线，都应该被曝光于众人的面前，接受公理的审判。 “请详细描述你们所知道的有关【清除计划】的一切，我对着《正义公约》发誓，必定会带领着大家清扫掉一切的不公！” …… 另一边，洛逸向前一步抓住了黑发少年的手腕，瞳孔正微微的颤抖着。 “你这是……什么意思？”洛逸只感觉喉咙控制不住的发干，说出来的语调也有些走音。 光屏上那张与他相差无几的脸就这样摆在他的眼前，配合着一旁那密密麻麻的文字，足以让他的心往最深的深渊处不断下坠。 他当然知道这个名字，他在修所给他的资料上有看到过——这是反抗军的首领。 “就是你理解的这样。”菲德不太习惯与人如此触碰，皱着眉头退后一步甩开了他的手，“你的公民编号直接使用了反抗军首领的公民编号，因此，该编号下的一切记录也将被你所继承。” 洛逸只觉得自己脑内的思绪在不断绕圈圈，像是找不到起点也找不到尽头的毛线球，只能在不断的拨弄之中越缠越乱。 他并不愚蠢，因此脑子很快的就将之前发生的种种事情结合在一起，逐渐堆叠成一个让他难以接受的结论。眼前仿佛又是白色的影子，一会儿是冰面之上白发少年穿着白袍的身影，一会儿却又是贫民窟内自己偶然撇见的，穿着白大褂的父亲。 那个时候，他从门缝往内看去，他那整天酗酒，颓靡不振的父亲却穿上了一身整洁的白大褂，对着终端另一头的人影正在大声争辩着什么，脸上是他从未看过的复杂以及……疯狂。 “我……”他有些艰难的从喉咙中挤出声音来，“我到底是……” 我到底是谁？是反抗军首领的后裔，又或者只是某个恰好与他长相相似的流浪儿被冠上了相同的公民编号，还是说最差的猜测—— 自己的父亲不是父亲，而是一个疯狂的、窃取了他人的基因进行复制的实验者。 黑发少年看着他脸上变化多端的神情，淡然地将终端收起：“看来你自己已经想明白了。” “不，我不明白。”洛逸抬起头来，眼底的情绪交错在一起，仿佛正在互相争斗着。他这句话是下意识的反驳，就像是内心深处的自尊不允许他直接认可自己只是一个复制品的事实。 这对于他来说实在是太过残酷，但现实总是这样，逃避永远无法解决问题。 菲德这个马甲背后的林佑默默叹了口气，看向这位少年漫主角的眼神也多了几分复杂。 “你明白的。”不明白也得明白，不想明白也得明白。因为他是主角，必须要接受这一切的苦难，才能顺利的打败反派，赢得最终的结局。 洛逸的嘴唇动了动，但最终没有发出一点声音。黑发少年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并没有继续说些什么，而是继续往前走。 “走吧，我们必须赶时间去高塔了。” 那双棕色的眼睛中仿佛有数十种色彩翻腾而过，最后定格在了一种空落落的惆怅之中。洛逸抬起脚，像是完全凭借着肌肉记忆前进着的木偶，灵魂却早已飘向远方。 接下来的路程谁也没有说话，只有皮靴偶尔踩过水洼时发出的声响，以及金属零件被风吹落着掉在地上的声音，一种难以言说的沉默蔓延在两人之间，似乎只有这样，才能将残酷的现实冲淡一些。 那座直通天花板的高塔逐渐靠近，最后完整的呈现在他们面前。黑色的高塔就这样安静的竖立在这里，但两人却不敢贸然的靠近——因为在高塔的四周，他们熟悉无比的审判机器正成群结队的不断巡逻着，冰冷的玻璃眼中倒映着周围一切的景物，不放过任何可疑的东西。 洛逸皱着眉头看着眼前的这一幕，说出了这一路上继沉默后的第一句话：“怎么会有这么多的审判机器？他们守着这座高塔的目的是什么？” “不知道，但显而易见的是，这座塔很重要。”菲德看着面前那不放过一丝死角的审判机器，默默地掏出终端，点开了自己的程序对准着前方的场景进行扫描。 “三点钟方向，一支三人小队；五点钟方向，独自一个；七点钟方向，独自一个……” 光屏之上立刻浮现出正在巡逻的审判机器的位置以及数量，这让洛逸忍不住多看了两眼，问道：“你不是说外部系统用不了吗？” “喔。”菲德动作熟练的点开了另外一个程序，随口回复道，“我的程序一般都离线缓存。” 笑话，做一个合格的依赖终端系统的特殊型异能者，怎么可能会将全数身家都放在一个篮子里？在无法进入终端系统之时，提前做好的离线程序就稍微能起到一些作用了。 当然，这些程序也不全是他做的，还有一些是他合理压榨系统而得到的，只能说不愧是专业对口，用起来十分顺手。 在看完光屏之上显示的数据后，洛逸只觉得头疼，看着不远处还在不断巡视着的审判机器，开口问道：“那现在要怎么办？地标志建筑靠近不了，总不能卡着方圆一千米的距离，绕着圈圈找人吧？” 而且，既然动用了如此之多的审判机器进行看守，那么这座高塔之上绝对有非常重要的线索……说不定也与他们如何重返地上有关。 “我不知道，总之不能硬闯，那就先……”黑发少年的话还没说完，脚旁的泥土便轰然炸开，洛逸的眼神一凌，抓住他的手臂便将他扯离了远处。 两人面色凝重的同时向着正前方看去，不知从何时起，密密麻麻的审判机器已经包围住了他们，堵住了他们所有的去路。 洛逸的拳头紧了紧，不动声色地环顾一周，下意识的想要驱动异能，却被手上的光环阻止。 可恶，忘记了自己的异能无法使用！ 那部最先发动攻击的审判机器缓缓的向他们靠近，从主机的躯壳之中不断的伸出机械臂以及武器，黑漆漆的枪口对准他们的身体。 他们就这样一步又一步的被审判机器缩小生存的区域，最后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些危险的武器距离他们越来越近。就在千钧一发之刻，菲德懂得抓住了洛逸的手，下一秒，两人的身影一同化作了一串又一串的数据，在向他们袭来的枪林弹雨之中消失在了原地。 洛逸睁开眼睛，尚未从方才身体转化的不适感中恢复过来，他看着周围那数据的海洋，缓缓地眨了眨眼睛。 “这是……什么地方？” 黑发少年稳稳当当地漂浮在他的后方，听到他的问话，语气平淡的开口回复道：“这里是终端网络的数据海，通过终端系统所产生的数据最终都会流入到这里。” 冰冷的字符以及数字组成了一串又一串的数据流，散发着蓝色的光芒从他们身边掠过，最终汇入到下方浩瀚无边的数据海中。在这庞大的场景面前，一切的事物都变得渺小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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