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天就是如此,他此刻就独自坐在月色下,月光透过茂密的竹枝,在地上投下斑驳的画影,把他微微笼罩,让人看不清他的表情。 不,他不是一个人,仔细一看,阴影处还站了一个人,由于全身笼罩着灰衣,在月色下很难让人发现。 狄天给自己斟了一杯酒,抬起杯子闻了闻,颇为叹息的样子:“红尘凡世有什么好的,连所谓的佳酿也不过如此,和仙界的琼觞比起来简直就是泥云之别。” 那黑衣人也不搭话,甚至是不出声,就那样站在原地,跟木头似的。 狄天一个人自说自话也不觉得无聊,反而是一副饶有兴趣的样子,“这凡世的人吧,也同样俗不可耐,太平盛世了,就知道吃喝,只有战争,才能让他们变聪明,让他们更加强大,不至于像如今这般懒惰。” 呷了一口杯中酒,他皱了皱眉头,“确实不怎么样啊……”侧头看着那黑衣人,他问道,“这样的人就该学会怎么变聪明,不能再蠢下去。你说是吧?” 那黑衣人终于有了反应,微微点了点头,似乎脖子很僵硬,让人不由担心他动作一大,头就随时会掉下来。 狄天抬头看着月亮,低声道,“这世上的事,就不该有我掌控不了的!” 一阵风过,吹得竹叶“沙沙”响,狄天抬起右手,左手挽着袖子,把酒杯举起来,杯口一倾,便是酒香四溢。就如同祭酒一般,他把酒倒在地上,却不知祭的是何方鬼神。 收回酒杯放在石桌上,狄天理了理袖子,道,“去吧,你知道该怎么做的。” 灰衣人点头,仿佛等了久终于得到解脱一般,“嗖”地一下消失在原地。 狄天又倒了一杯酒,不喝,就拿在手里转着,垂眸看着杯子里的酒液,他微微一笑:“你总会出现的,只要你已经回来了,你就终归会出现的。” 风一过,酒香蔓延,月色无边,石桌旁的人却不见了踪影。 一片竹叶被风吹落,摇曳而下,而后轻轻落在杯中,酒面因此荡开淡淡的涟漪。 雲安的夏日不比南方那么酷热,到了晚上反而难得的有几分清凉。夜里院子里少了人声,却并没有安静下来,反而多了虫鸣蝉叫,显得很是热闹。但是对旧伤复发,辗转反侧的萧万山来说,这样的夜晚就显得有些吵了。 又翻了个身,萧万山实在睡不着,便干脆起了身,披上外衣,他点亮了房里的烛火。 看到房里的烛光,在外边例行巡夜的萧汴就靠近了轻声问道,“将军,有何事吩咐?” 自从被萧钦吩咐留在雲安,萧汴除了有空去找找杜宁,其他大多时候都是暗中一直关注着萧老将军。 “萧汴,你进来陪我聊聊天吧。”自从交出兵权后,闲置在家的萧万山一向对部下和善,尤其是对萧钦的部下,于是他干脆让萧汴进来陪自己聊聊天。 聊什么呢?主要是关于萧钦的,比如他的爱好,他爱吃什么,爱看什么,萧万山都想知道,关于这个儿子,他错过的确实太多。 有萧汴陪着聊天,聊的还是感兴趣的,时间不知不觉就会过得很快。萧汴不会多打扰老将军休息,看老将军面有疲色,便起身告退了。 第二日,萧汴便去寻了大夫,给萧老将军抓了几帖药,专门缓解旧伤复发症状的药。无名先生也不见了踪迹,不然去请他抓两帖药肯定效果更好些。 给老将军煎药的时候,感受着突然安静下来的周围,萧汴不由得想道:如意也不知道又跑哪里去了,终日不见人影。前几日他刚来的时候,将军府着实热闹了好几天,因为那个人走哪里都有得说,和谁都说得起来,还很聊得来的样子。 如意到底跑哪里去了呢?恐怕除了他自己,再没有其他人知道。 萧万山当然也不会关注到如意的动向,一是他相信以如意的性格和能力应该不会有事,二是他心里还是记挂着萧钦,不管平日里表现怎样,他都是第一次上战场,萧万山怎能不担心。 然而担心也无济于事,他到了该彻底退出的时候,就应该后继有人。 那如意此刻在哪里?这几天他都在忙,但是今天终于有了点空闲时间,觉得无聊,他就突然想去深含巷和杜宁斗斗嘴解闷儿。 然而等他到了深含巷,就看到前几天还吵着要回平堂州,要去找公子的杜宁反而安静了下来,竟然还在看书! 如意悄悄走近一看,书壳上写着几个大字——荆铭义传。这下他可乐了,没想到这平日里喜欢捣鼓吃食的小孩儿也喜欢看传奇话本,还是专门写荆铭义那家伙的话本。 “嗨!”如意猛地扑过去大喊一声,杜宁“娘呀!”地惊呼出来,一下子站起来,书都被撒手扔到了一边。要不是如意退的快,恐怕下巴免不了一阵剧痛。 “你是不是有病啊?有事没事儿的吓人,我家公子说人吓人会吓死人的!”杜宁瞪了如意一眼,把书本捡起来有些不自然地合上。他刚才正在猜那个字怎么读是什么意思,想得正入神,被如意这么一吓,差点儿去了半条魂,此刻更不愿意让如意知晓他不认识话本里的几个字了。 如意哪里看不出他的扭捏,故意说道,“是啊,我有病,你有药么?” 杜宁不理会他,直接转身打算回房放书,却被他拉住了手腕:“你怎么这么小气?亏我还担心你无聊特地来逗你开心。” 杜宁甩了几下,没甩开。想来也是,如意有武艺在身,以他瘦小的身板确实甩不开。 知道甩不开,杜宁干脆“你这叫逗我开心?我看你是来逗我玩的吧!” 如意摆着他的手,跟个小孩撒娇似的:“怎么可能,你看我们爱好都一样!”说着另一只手去拿杜宁手里的话本。 “你也喜欢看这个?”杜宁正一个人无聊呢,最近萧汴也很少来这里,其实有人来陪他聊天他还是很高兴的。尽管第一次见面如意就给他留下了不好的印象,但是随着后来的相处他发现如意大多时候只是小孩儿心性,本身并没有什么恶意,也就慢慢接受他这个朋友了。 如意点头,“是啊是啊,我还见过活人呢!” “你怎么这样说话啊……你见到过荆将军?怎么样,是不是跟萧汴大哥一样武威帅气?!”杜宁激动得脸都红了。 如意暧昧地看了他一眼,故意说,“怎么可能?萧汴区区一个侍卫首领,荆将军肯定比武威霸气多了,简直天神下凡威仪八方!” 杜宁反驳,“才没有!萧大哥和荆将军一样也威仪八方!你不许这样说他!”他平日里看这些话本通常都是把萧汴代入看的。 如意顺着他说道,“好好好,你家萧大哥在你眼里独一无二,威仪八方。”脸上却带着揶揄的笑容。 杜宁觉得脸一烫,都有些说不出话来了。如意见他这样,突然就明白了些什么,想着一会儿见到萧汴一定要和他说说这小孩儿的事。 而被如意和杜宁念叨的萧汴,刚看着萧万山喝完药,把药碗接过来就听萧万山叹息,“果真是廉颇老矣!唉!” 萧汴刚待说些什么,门外就有人禀报道,“老将军,宫里来人了。” 房里的两人对视一眼,神色莫名。 作者闲话: 累死了……这周见习……昨天体能测试……我回来了……对不起大家……
第144章 断了 刚到平堂州境内,杜芫还来不及近乡情怯,萧钦就接到了一封书信,一封署名杨临清的信,是通过萧乾之手递来的。 萧乾呈上信的时候补充道,“是私人信件,由亲信送来的。” 萧钦拆开信件一看,眉头就皱了起来,把信递给一边的杜芫,他道,“这整件事的背后肯定有人推波助澜。” 看完信件,杜芫也深有此感,“恐怕要的就是初雲大乱……” 而且据信件内容来看,梧桐和陌尘也被牵连,守关将军江天还也不见踪影,如今也不知道他们怎么样了。 萧乾也看了信件,疑惑道,“既然之前就已经发生了,为何不上报朝廷,反而是如今才来信告知少将军?” “恐怕是担心……”担心什么?据不上报就是欺君大罪,杜芫没有继续说下去。 萧钦接道,“恐怕是担心会军心大乱,士气受挫。” “可是,六皇子失踪的事已经传遍朝野,他这样做还有意义吗?”杜芫很是不解。 萧钦道,“如此看来,六皇子失踪的事并不是由这里传到朝廷的。”说着五指收紧,就把信纸捏成了粉末。 其余两人沉默,心里那种被人操控这事态发展的感觉更加强烈了。 正在这时,帐外有人通报,“少将军,监军大人求见。” 三人对视一眼,杜芫和萧乾都默契地出了营帐,萧钦也没有说什么阻拦的话。 出了营帐,就见司马屠站在门口,一身轻甲戎装倒把他衬得更加英俊。他对着杜芫笑了笑,然后进了营帐,一副志得意满的模样。 走出一段距离,杜芫忍不住问道,“你说他得意什么?” 萧乾也不是很懂,刚要说话,就看到又来了几个将领,原来是萧钦让他们来议事。这下二人就更不明白了。 “罢了,我等凡人哪里懂得他的心思。”杜芫不甚在意地弹了弹袖口,“萧大哥你继续教我用弩吧。” 萧乾点头,和他一道去临时练习场,心里却想着:看杜公子你的表情明明很在意,却偏偏不愿说出来。 杜芫哪里知道他心里想了什么,只是一味地练习弓弩,那认真的模样就跟在做什么很重要的事似的。所以连萧钦什么时候来到身后他都没感觉到。 他瞄准靶子,手臂与肩头持平,表情严肃认真,“萧大哥,你说这弩还能不能改良,让射程更远杀伤力更大?” 萧钦答道,“那就要看你的本事了。”他一出声,杜芫一个手抖就失去了准头,直接脱靶了。 他放下弓弩,回头看着萧钦,“事情议完了吗?” 萧钦颔首,拿过他手里的弓弩,萧乾适时递上箭矢,箭矢上膛,一瞄准,嗖的一声,箭矢正中靶心,动作娴熟,表情悠闲。 杜芫有些移不开眼,萧钦接着道,“我还是喜欢弓箭,箭在弦上,挽弓如满月的时候,会有种充实感。” 杜芫回神失笑,“射箭哪来的充实感?” 萧钦垂眸看着他,眼神里全是认真,“有,不单单是射箭,很多事情都会让我有充实感。” 杜芫心跳突然加速,有些无措地移开眼才发现就这么一会儿萧乾竟然不见了。也就是说,这里就只有他和萧钦。他突然有些想逃开,可是偏偏又想起来前几天的举动,脸一下子就红了。 萧钦把弩放下,伸手拉住杜芫的手腕,“比如看着你……”指腹摩娑着他的手腕,他凑到他耳边,轻声续道,“比如拥你入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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